谁?谁在算计他? 江含煜?陆堑?江鸣山?还是关应钧? 简若沉转头。 关应钧对上这道视线,想到之前打开通风的车窗缝,抬手摸了下鼻子。 署内岗亭的巡警对着关应钧立正敬礼,“关sir!” 关应钧对他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丢过去,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像发烟,像包拯丢判签。 他道:“工作辛苦。” 巡警接了烟,别在耳朵上,“应该的。” 简若沉没想到面如关公,冷厉如关应钧也会发烟,新奇地盯着他的侧脸。 关应钧瞥过一眼,“看什么?你也要?” “不要。” 他压根不会抽,要什么烟? 关应钧将人带到cid刑事侦缉处所的大楼,上到顶楼,拧开A组大门。 里面八张L形办公桌靠墙排着,桌上地上堆满卷宗。牛皮纸袋子和案件记录本堆叠起来,有几摞几乎要与桌面齐平。 东面一整面墙壁都是白板,上面用吸铁石钉着几张照片,左上角的那张里是个巡警。 他戴了一顶军装帽,一双眼睛满含笑意地看着镜头,意气风发地敬着礼。 关应钧也盯了一会儿,扫完了白板上的字,“他就是发现冯嘉明尸体的那个巡警。” “24岁,和你一样都是香江大学的学生,案发当天得知了自己即将用巡警升到警员,可以进警署工作了,于是准备回学校看看老师,想报喜。” 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报丧。 关应钧话音落下,第一张办公桌下面的行军床上支起来一个人。 那人眯着眼,“关sir来了?” 他摸了摸桌面,几次碰到上面摇摇欲坠的文件也没摸到想要的东西。 简若沉看到挂在桌沿的黑框眼镜,伸手拿起来递过去,“眼镜。” “谢谢谢谢。”那人接过,哈了一口气,用衣摆蹭了蹭镜片后戴上,视线里出现一张绮丽的脸。 他一愣,“你是?我们这边不好参观的,明星要拍视频的话就去找公共关系科谈。”长这么好看,哪家公司的啊? 关应钧扫了他一眼,“我带来的。李老师的学生。” “哦哦哦,不好意思。”男人眼睛一亮,笑起来,伸手和简若沉握手,“我是张星宗,cid警员。” 简若沉与他握手,笑道:“什么不好意思?刚刚没戴眼镜嘛,看不清楚也很正常。你是不是很崇拜李老师啊,要不要拿个签名?” 张星宗感觉身上被热水烫过。 天,这种想要台阶就能有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没想到今天还能体验到。 不愧是行为分析之王李长玉老师的学生! 搞心理学的,说话就是好听! 张星宗双手握住简若沉的手上下抖动,激动道:“要要要!” 李长玉拿着马克笔,笑呵呵地在他工作牌后面签了名。 关应钧…… 怎么?递个眼镜,给个话头,要个签名就能把你收服了? 他蹙着眉,突然有点后悔把简若沉带过来,于是板起脸,声调危险,“还在看什么?捧着工作牌能破案?” 张星宗条件反射立正站好,挨批得十分熟练。 关应钧对着门口偏头示意,“去把人都叫回来,开会。”
第12章 关应钧呼吸滞了一瞬 张星宗两腿用力一并,立正敬礼,“Yes sir!” 他顾不上捯饬在行军床上睡出来的乱发,冲进边上的休息室喊:“A组开会!” 里面或趴或睡的人立刻翻身坐起,个个睡眼惺忪,眼睛下面挂着黑眼圈,满脸疲惫。 “张星宗你做咩,唔好讲?(不会好好讲?)” “是啊~差点被你吓得心脏骤停!” “下次你午休的时候,我要拿收音机在你耳朵边上放摇滚歌……” 张星宗憨笑,“快起,关sir把李长玉老师请过来了,我还拿到了签名。” “真请到了?” “签名?潮喔。” 大家怀揣着对传奇人物的好奇,麻利跑回岗位。 关应钧对众人介绍:“我身边这位是从FBI行为分析部回来的李长玉老师,目前在香江大学任职教授,边上是他的学生简若沉。” 大家相对着颔首,就算打过了招呼。 不约而同想:这个学生仔靓翻天了!长得雌雄莫辨,肤如凝脂,风姿绰约。 是变态杀人狂最喜欢那一类。 关应钧敲敲白板,直入正题,“你们谁来说一说案件?” 张星宗自告奋勇,“我来。” 他走到白板前,“本次的死者是深水埗警署负责巡查香江大学周边的军装警。香江大学小树林抛尸案的第一发现人。” “他的尸体于今天中午11点被一个清洁工老翁发现,地址位于在香江大学附近的白金会所后街。尸体被发现时身着便衣,报警人与第一发现人一致。” 张星宗把老翁的照片用磁铁吸到白板上。 老爷爷的脸是风吹日晒的黑,沟渠明显,背佝偻着。 张星宗道:“这个阿翁看到尸体之后六神无主地报了警,我们已经接触过了,什么也问不出。死者生前并未与人结仇,应该不是仇杀。” 他长叹一声,“反正就是毫无线索——” 关应钧道:“也不是完全没有。” “在我得知巡警死讯时,简若沉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关应钧将装有邀请函的物证袋被钉在白板上。 四个大字黑沉沉的,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关应钧将送信人的事说了,总结道:“这张邀请函大概率和案件有关。现在看来,我们的突破口只有这个,以及随着邀请函一起送来的白金会所vip卡。” 空气沉静下来。 破案时毫无线索是常态,警员没日没夜地侦缉数月,死皮赖脸上目击者家里走访却竹篮打水的事情也多。 简若沉看到白板上受害者生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闷。 一个人的生命竟如秋毫之末,轻飘飘逝去后又化作重如千钧的山,沉沉压到心头。 他看了一会儿巡警的照片,忽然道:“如果凶手就是送我邀请函的人,那他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会把杀死巡警称为一件礼物?” “思路对了。”李长玉赞赏地点点头,鼓励简若沉继续说。 简若沉一抬眼,就见8个西九龙重案组警官全专注看着自己,像对着太阳扬起脸盘的太阳花。 他沉默一瞬,麻木背书:“这种患有ODC焦虑障碍的患者,行动中都会带有强烈的指向性。他们通常以此来宣泄情绪,达到自我满足的目的。” 李长玉竖起大拇指,“很不错。” 关应钧脑袋里似有电光闪过,拍了一下桌子,接话:“所以嫌疑人把字剪成方块,弄得很工整,是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给邀请函喷上名为珍爱的香水,是希望收到的人能读懂自己隐秘的爱意。” 关应钧语速极快,“他杀害香江大学小树林杀人案的第一发现人,是因为警方还未正式公示案件结果。” “如今外界的小道消息五花八门,有些报纸仍然认为简若沉和柴劲武是杀人凶手。凶手可能觉得杀害第一目击者,就是在变相保护简若沉。” 关应钧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嫌疑人和江永言没什么联系。 江永言那边要是再复杂些,检方的庭前取证时间就会延长。 取证时间一长,犯人留在深水埗警署拘留所的时间也会延长。 拘留所没有监狱安全。 江永言不能在里面待很久,他们重案组这边还想靠江永言挖一些江家的犯罪证据。 迟则生变。 简若沉也松了一口气,“他杀人后给我送邀请函,可能就是想要邀功,以此为契机与我见面。” 张星宗反应了一会儿后猛拍大腿,“有道理!” 从前他们办案都是摸着蛛丝马迹找到人,还未直接从心理方面下手过! 果然啊,李长玉就是牛,带的学生都不是一般人,角度新,思维迅速,聪明至极! 张星宗看向关应钧,“那我们派人在白金会所蹲点,让简若沉配合一下,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不安全。”关应钧点了根烟,半倚在窗台上抽,“白金会所里面太乱,我们没法保证简若沉的安全。” “这个嫌疑人很谨慎,一张邀请函过了2个人的手才送过来。按照你的方法,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再想抓就难了。” 这就算了,万一嫌疑人伤害简若沉怎么办? “总不能干等。”不远处抱着手臂的女警抿唇,“我和简若沉身形差不多,不如我扮成他的样子去?” “不行。”这次是简若沉否决。 他冷静道,“我的头发颜色特殊。而且患有ODC焦虑障碍的患者通常很在意细节。他连字间距相差一毫米都能看出来,不可能看不出头发上的不对劲。” 简若沉顿了顿,“关sir,我可以做你们的诱饵。我演技还不错的。” 关应钧低头,凝眸深望他,“你不怕他拿刀捅死你?” “他做不到。”简若沉笑了一下,“你不会让他做到的。” 关应钧呼吸滞了一瞬。 他沉着脸,明知这不过是说话的艺术,却难免出神。 简若沉撩拨人心的手段实在高明。 关应钧在凝滞的空气里抽完了一根烟,将烟蒂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说:“那就这么定了。” “周五你正常上课,周六上午10点来西九龙,商量一下周日的具体安排,” 简若沉应下。 案子告一段落,李长玉要留下来拜访老朋友,关应钧好像也忙得忘了将他以“犯罪心理顾问”的身份介绍给组员认识。 简若沉若有所思地看了关应钧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如果想要在重案组站稳脚跟,必须用实力说话,树立威严。 而关应钧接下来如果继续怀疑他,那就必须想想办法了。 否则关应钧永远不会把他当成同一级别的同事来看待。 简若沉告别重案组,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几天没用手机,他的手总想抓住些什么。 现在是1992年12月5日,第一部可以发短信的手机已经诞生。 简若沉打车到香江最好的电器市场,在最深处找到了那部诺基亚1011。 他瞟向标价,13000港币。 还好,对于他如今的财产来说九牛一毛,当日利息都没花完。 买两个! 谁能拒绝收藏世界上第一部能储存99个电话,通话时长90分钟还能发短信的gms便携手机? 这可不是什么大哥大,而是能装到口袋和钱包里的手机。 简若沉买了电话卡插进去,怼着九个按键输来输去,看灰绿色屏幕上的像素小字增加又减少,一路玩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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