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蒋云闭着眼深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那段时间你一直把我错认成了……” “没错。” 说了这么多,霍蔓桢的情绪有了发泄的出口,紧握杯壁的手逐渐松弛下来,不再那么用力。 “当时你追在车尾让我不要走,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漠然道:“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别怪我,要怪就去怪始作俑者。” 桌下,蒋云的手指紧握成拳,忽而又彻底松开,平摊着垂在身侧。 他没想过要怪霍蔓桢。 他只是有一点点伤心,一点点而已。 毕竟那么多年,他都以为他和霍蔓桢之间是存在一丝丝亲情的,在相比之下最好的童年时期,他们曾度过了一段很温馨的时光。 可能潜意识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蒋云很快恢复平静,继续说道:“您找我联手,是想让蒋丰原先前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让蒋家走上原本的结局吗?” “岂止。” 霍蔓桢嫣然一笑,眼底充斥着癫狂的神色:“我想让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人自食恶果,你不想吗蒋云?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点头,霍家会成为你的助力。” “真的吗?”他故作不解。 “霍家现有的掌权人不会无缘无故针对自己的合作伙伴,更何况霍爷爷还未隐退,他也不会同意——” “有什么难的?” 霍蔓桢揉搓着手腕上增生的疤痕,尖锐的指甲把皮肤刮擦得冒着血丝:“老爷子糊涂了大半辈子,也享乐了几十年,也是时候早登极乐转世轮回了不是吗?” “为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恨不得把东西嚼碎搅烂了塞进那个废物嘴里,有用吗?他心中那个宝贝儿子这些年男女不忌,惹出来的麻烦随便挑一件出来都够他喝上一壶。” “还有那个小的,”她轻嗤一声,说,“一个跪着求男人玩的烂/货,亏老东西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真要他上位,霍家这一脉算败在这小子手里。” “也就霍致年还算有点出息,但那又怎样?年纪轻轻手无实权,她吞得下这么大一个霍家吗……” 最后一个字还未收尾,隔壁稍大一些的房间内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瓷器被人扔到墙上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错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扇木门被人一脚踹开,被霍蔓桢提到的一行人神色各异,不过最愤怒的还是她口中那位“是时候早登极乐”的霍老爷子。 “混账!你简直就是个混账!” 霍老爷子提起拐杖就要往霍蔓桢身上抡,她一边躲一边怒不可遏地看向抿唇轻笑的蒋云,质问道:“你布局诈我?一个穷途末路的人……竟然要斩断自己唯一的退路?” 蒋云假装没听到她那声声嘶力竭的“蠢货”,不紧不慢地仰头喝尽橙红的茶汤。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至极。 霍蔓桢的保镖冲了进来,把那位被狠狠揭短的小太子爷与他不成器的父亲摁在地上,霍老爷子虽说没什么大病,但老年人常有的基础疾病一个不少,近几年心脏也查出一些毛病。 霍蔓桢指着他的鼻子,句句戳中老人的心防,一桩桩旧事被翻出重提。 当她说到那句“你克妻克女,膝下尽是无用之辈,儿子孙子个个都要绝霍家一脉的种”时,老爷子的心脏终于负荷无能,眼一白头一仰,当即倒了地。 被挤在包厢外坐观虎斗的霍致年款款入内,拍手叫人扶走晕厥的霍老爷子,叫人一并押走披头散发,在争执中无意吐露蒋丰原的死出自她之手的霍蔓桢,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残局。 蒋云走到她身旁,站定,感叹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我两家各有各的乱法。” “许久不见,看你状态不错?”霍致年和他寒暄道。 “等这一阵熬过去,应该会更好。” 蒋云回敬道:“你呢?” “可算把人哄好了,也还行。” 霍致年双手抱臂,嘱托下属做好保密工作,扭头道:“别的不说,就我姑姑骂的那几句,其实都挺在点子上的。” “确实。”蒋云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60章 天气预报显示,这个月末的海京将迎来一场暴雪。年关将至,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一副就等着放假回老家的仓促模样,街边不少店铺也关门歇业,萧瑟不少。 别墅一层。 蒋云坐在高脚凳上,一勺勺地舀着琼姨细火慢炖的鸡汤,另一只手捧着手机,在看霍致年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说,霍蔓桢目前暂时被扣在警局做笔录,尽管她下药毒杀蒋丰原的可能性极高,但由于霍氏子女的身份以及已确诊的边缘型人格障碍,脱罪于她而言易如反掌。 不过蒋家那边,梁津代表整个家族不予追究,而霍致年本来也没想把她怎么样,所以她的下场很简单——怎么来怎么回去。 瑞士的疗养院将成为她后半生的安身之处,往后余生,客死他乡。 经霍蔓桢这么一闹,老爷子躺在新康的VIP病房至今未醒,靠着最先进的医疗手段吊着一口气。 霍家大乱,霍致年踩着霍老半死不活的躯干上了位,这便是蒋云先前跟梁津说的“顺水人情”了。 蒋氏集团的混乱被逐步平息,不久,梁津以个人的名义宣布终结蒋、霍两家婚约。 联姻虽然终止,合作却仍在继续,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我很好奇。】 蒋云在对话框里编辑文字,发送: 【你之后要怎么说服霍蔓桢登机?她回海京不光是为了平她和蒋丰原的旧怨,还有另一层目的吧。找到她……你那位堂哥的下落?】 霍致年发来一张呆若木鸡的猫猫表情包,打字道: 【我那堂哥死了很多年,骨灰盒就在霍家祠堂,放心,姑姑她拿到骨灰盒会老老实实离开海京不再回来的。】 【死了?】 【蒋丰原下的令,李时动的手,老爷子装聋作哑地默许。】 鲜香的鸡汤被喝了个干净,蒋云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良久没有动作。 下午遛完狗回来,他收到一封来自韩琦的邀约,电影于前不久杀青,过审顺利,预备春节档上映。 常规来讲一部戏结束都有杀青宴,他跟韩琦提过一嘴想请那个小明星吃饭,因为种种原因耽搁至今,却不想如今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接触机会。 杀青宴在后天傍晚,定的是一座难求的私房饭馆,正常预定的话得排到半年以后了,好在其中一位资方是那里的常客,一通电话就解决了排队的问题。 蒋云到得比较晚,这些天海京气温骤降,加上梁津哄着他解锁了几个新场地,非常不幸地感染上病毒性流感。 被逼着喝了几天苦药,感冒是好了大半,人却蔫蔫的,脸色比苦瓜还臭。 出门前他穿的是梁津的大衣,尺码稍大些,但外人看不出来,顶多觉得他走在时尚前端,喜欢穿宽松的衣服罢了。 “这里,蒋总!” 韩琦远远朝他招手,笑得开怀。 豪门名族多少与娱乐圈有些沾染,先前蒋家的八卦传闻满天飞,在座的几位剧组核心人员、主演很难没吃过这口“狗血大瓜”,因而看向蒋云的眼神里都带着少许探究和打量。 周识锦和韩琦的关系在几个月里突飞猛进,朝着“死党”的方向迅猛发展,这次杀青宴他主要起了一个装饰作用,为韩琦撑撑场面。 周识锦在,蒋云能理解,但那位飙车飙进警察局,私生活乱成一锅八宝粥的智松科技二公子也在,他就不是很理解了。 “他也是资方之一,”韩琦压低音量,手心挡住嘴唇道,“老板你可能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爱投资,一年几十部电影,一半都有他参与。” 蒋云:“……”哦,难怪。 难怪是八宝粥。 参加杀青宴的人很多,今晚整个小洋楼都被剧组包了圆,他跟韩琦靠着二楼的红木扶栏,提及他要见的小明星,韩琦适时地提醒道:“常青,他叫常青。” “原名?” 韩琦摇晃两下食指,说:“不,艺名,干我们这行的信玄学,尤其名字,一般都是请大师算过的。” 常青,万古长青,野心倒不小。 蒋云敛眸浅浅抿一小口杯中酒液,目光顺着扶梯向下望,与那位“常青树”不期而遇。 演员吃演技饭,明星吃青春饭,长着一双圆溜溜猫眼的青年直勾勾地看过来,咧嘴冲他露出一抹诱人的微笑。 随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低头拢了拢耳后的碎发,聚精会神地观察一株摆在厅堂中央的绿栽。 “他还跟着戚皓吗?”蒋云问道。 韩琦磨了磨后槽牙,说:“前天补拍了一个他的镜头,结束以后……是那孙子亲自来接的他。” “行,我知道了。” 搭在扶栏上的那只手缓缓垂落,宽大的衣袖遮住他腕间那只价格不菲的手表。 他沿着台阶走下去,还未迈出最后一级阶梯,一只流光溢彩的香槟杯倾过来,常青狎昵道:“蒋总,别来无恙。” 这句“别来无恙”说得太坦然,蒋云都差点忘了他们上一次见面,常青可是以一种很不光彩体面的方式被酒保“请”出D.。 “你和南缘哥相熟,不如也帮我带句好?” 听到“楚南缘”三个字,常青脸色微变,躲闪着摸了摸鼻尖:“这是自然,不过楚总贵人事忙,不晓得这个问好什么时候才到得了呀。” 他急着转移话题,抿唇道:“刚刚您在楼上看我呢,就没什么话想单独同我说的?” “你怎么确定我看的是你?” 蒋云摩挲着表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准我是在看楼下那盆鹅耳枥。” “而且,”他点了点自己的肩颈,告诉常青他没遮好吻痕,“我向来不爱碰有主的东西。” “唔!” 常青小小地惊呼一声,连忙把衣襟往上一提,盖住那块红色的斑点:“我们这个圈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人,淘汰快,补货也快,关系都是暂时的,不算‘认主’。” 半晌,他补了句:“您说呢?” “戚皓许了你什么?资源?房产?”蒋云摊手道,“我喜欢有话直说。” 常青沉默一会儿,说:“一辆兰博基尼,一张随便我刷的卡,没了。” 蒋云险些没憋住笑,他竟然忘了戚皓在文娱这块的人脉资源比不上楚南缘一枚手指甲。当个提款机金主是没什么问题,要是论其他的,怎么说都差点意思。 “你想要什么?”他问常青。 常青提的条件不难实现,一部配置不错的古装剧男主、一个大热综艺的常驻嘉宾和一部名导电影的重要配角。 蒋云眯了眯眼,嘴角含笑:“如果我要你做的事动动手指头就能搞定,你说的这些……算不算狮子大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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