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后,他便将这号人抛在了脑后,完全没有要主动联系的意思。 居然隔天就遇见了。 祝淮看着周则笙那张脸,就想起那张放荡不羁的壁纸,不禁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坐在正中间的导演王然。 王然似乎对祝淮的印象不错,她对着站定于正中央的祝淮笑了笑,指了一段文中的戏份,道:“试一下这段。” 祝淮走上前,接过那一段剧本,仔细看了起来。 昨天他收到的资料并不是完整的剧本,只是大致梗概,手中这段戏份他也是第一次拿到。 这个角色不需要背台词,却反而更难演绎。 祝淮看完纸张上的内容,将东西放回面前的长桌,重新走回了房间中央。 他闭了闭眼,拉长呼吸,再睁开时,已然变了个人。 五官还是那副五官,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祝淮的身体就像是一具漂亮的瓶子,里面装着独属于他的灵魂,但尝试进入角色的时候,他会将自己的灵魂倾倒而出,将角色的一点一滴装进身体。 再睁开眼,他就不是他本身了。 坐在对面的王然看到这个场景,嘴角不禁勾起,手指无声地敲着桌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噤声,看向祝淮的眼神都认真了起来。 而周则笙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祝淮的身上,他静静地看着祝淮,眼中神情纯粹,就像祝淮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上天给予的最好的礼物。 祝淮站在场中央,哑巴书生似乎借助了祝淮的身体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狼狈又落魄,嘴角却带着一抹神经质的笑容,光是站在远处什么都不做,都会让人从他身上感到磅礴的悲戚。 这一段戏讲的是村中恶徒来到哑巴书生家,将人殴打一番后,放火烧毁了他的竹简。 烈火越燃越旺,等到书生在一阵热浪之中醒来时,等待他的就只有火光和其中早已烧成黑炭的残渣。 这场火烧断了吊着书生的最后一根弦。 祝淮盯着散落在地面上的道具,挺直的背脊正抑制不住地颤抖,眼中似乎真的映照出了正在燃烧的烈火。 他嘴唇轻颤,发出压抑的哽咽,本就白皙的脸上透出被欺辱后的苍白。 他上前两步,动作牵动了被踹伤的小腿,伤口处的疼痛绊得他一个趔趄,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书生勉强维持住平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燃烧着的火焰,他顾不得到腿上的伤口疼痛,拖着半瘸的腿往火焰的方向走去,随后又俯身去够火中的竹简。 火焰将他的手被烫得一缩,可他却又压住本能,不管不顾地去捞里面的东西。 但他还没能来得及碰到,就感到体内传来一阵眩晕,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下去。 书生死了,静静地躺在那堆灰烬旁。 而那具尸体再次睁开的眼眶中,双眸中竟然带着一双勾人的媚。 祝淮轻轻掀起眼皮,略微上扬的眼尾胜过所有迷人的蛊,他不紧不慢地环视周围人一圈,最后,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周则笙身上,眼中有水雾氤氲,又带着点动物性的探寻,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轻轻耸了耸鼻子,动作像极了一只寻找猎物的狐狸。 一旁的王然看得聚精会神,似乎也被祝淮带进了戏里,从他抬眸环视四周那时开始,她已经敲定了这个角色的人选。 她面上不显,但手上敲击桌子的节奏已经表达出了她的满意。 王然低头掩住笑意,顺手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而后又抬头看向祝淮,越看越满意。 没有喊停,祝淮的表演仍在继续,被狐妖附体的书生正直勾勾地盯着某处看,身上那股勾引人的劲儿快冲上天了。 就是这个味道,就这样勾人! 这才是狐妖该有的样子,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光是一个久久注视的眼神就可以把人三魂七魄勾走一半,之前来试镜的人演得都差远了。 她之前还担心,祝淮一个学生,看起来又很沉默内敛,会演不出来狐妖的这一部分,没想到她的担心多余了。 王然不自觉地勾起唇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顺着祝淮的目光侧头,看见了一旁的周则笙,俨然是已经被勾走魂魄的模样,不禁收敛起了笑容。 这次电影虽然有周家投资,但一直没有干涉过任何工作,可今天这周家的少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试镜感了兴趣,还说要来看看试镜现场。 主演的选角都完成了,剩下的都是些小角色,有什么看的必要?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然早已经把祝淮当成自己电影的演员,何况对方还是个未出社会的大学生,便本能地开始护短。 “好了。”她开口打断祝淮的演绎。 祝淮闻言一怔,目光有些茫然,身上那妖媚的气质缓缓褪去,又变回了他原本的冷淡。 他闭眼缓了缓,有些迟钝地从地上站起,微微俯身鞠了一躬,脸上却还有些神游。 王然瞥了一眼一旁的周则笙,见对方没完没了地盯着人看,伸手从身后的箱子内拿了瓶水,放在周则笙身前的桌子上,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面。 她是业内有名的脾气臭,对投资人也收敛不了,早年因为这个吃了不少苦头都没能改,现在功成名就,更不会忍。 她偏头,看着这个似乎对自己的演员有非分之想的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周先生喝水。” 周则笙一愣,看着面前两瓶未开封的水,回过神来。 他从没见过祝淮那副模样,一时间竟看得入神,忘了自己身出何处了。 他垂下眼,笑道:“谢谢。” 而后他又重新看向祝淮,不过收起了眼中的占有欲。 王然看他有所收敛,便转头看向祝淮,估摸着对方应该已经出戏了,便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让他回去等通知。 而祝淮前脚走出了房间,周则笙后脚就借口有事要离开。 王然正看着手中下一个演员的资料,余光扫了一眼周则笙的背影,等到两人离开后喊来了助理,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祝先生。” 祝淮回头,看见了跟出来的周则笙。 “有什么事吗?”祝淮顿了顿,又改口道,“你的伤怎么样?” 周则笙笑道:“还想不起来很多东西,以防露馅,所以就借口先出来了。” 祝淮点头,他完成了惯例的寒暄,便又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周则笙听见他赶人一样的话,语气倏地低了下来,说:“祝先生说话好让人伤心呐。” 祝淮见他蔫巴了,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周则笙眨眼,露出一个笑容,趁机道:“祝先生是要回学校附近吗?刚好我也需要过去,可以让车夫...让司机送你一程。” 好拙劣的说辞。 祝淮想笑,但控制住了。 他虽然迟钝,但也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坐上投资人的车不太好,于是说:“不用,我喜欢坐地铁。” 说完,他又想起周则笙失忆了,解释道:“地铁也是一钟交通工具。” 周则笙点头,从善如流地道:“那在下也坐地铁过去。” 祝淮:“为什么?” 周则笙张口就来:“自然是因为我也喜欢坐地铁。” “你不是失忆了?”祝淮顿住脚步。 周则笙佯装思索片刻,说:“大概是喜欢的,所以才想坐一下回忆回忆。” 祝淮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他没有兴趣分析周则笙的说法的真假,只轻轻“嗯”了一声,就又继续往前走。 “祝老师,祝老师!” 祝淮回头,见到了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孩。 临危受命的助理赶上来,她看了一眼祝淮和跟在他身后的周则笙,发现前者脸上表情冷冷淡淡,脑海中瞬间脑补出一场强取豪夺的大戏。 她心中澎湃,觉得自己即将阻止一场资本家对圈内新人的荼毒,看向祝淮的眼神不经坚定了起来。 “王导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派车送你。”助理特地搬出了王然撑腰,说话间还瞥了一眼周则笙,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祝淮有些在状况外,这里距离地铁站不远,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问他需不需要送? 他礼貌回拒道:“谢谢,不用。” 助理凑近了点,低声道:“祝老师你不用害怕,有什么事你可以找王导,她人很好的!” 祝淮眨眼,一脸茫然:“害怕什么?” 倒是周则笙反应了过来,他这两天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了初步的印象,虽然他们面容一样,但原身似乎并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难得地分出一个眼神看向女孩,解释道:“我和祝先生打算乘地铁回去。” 助理觉得这人笑里藏刀,本能地反驳:“乘地铁也——你们资本家这么节省吗?” 助理捂住嘴,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周则笙反问:“节省,难道不是好事吗?” 说着,他看向祝淮:“祝先生说呢?” 语气像在要夸奖。 祝淮一愣:“呃,好事。” 周则笙笑着回看女孩。 他的眼神太过得意,得到祝淮的赞同就像是拿到了圣旨一样理直气壮,以至于助理没察觉出不对,答道:“是,是好事。” 周则笙得到满意的回答,侧头对祝淮说:“那祝老师,带我去做好事吧。” 祝淮看了他一眼,觉得“祝老师”这个称呼在他口中十分别扭。 祝淮收回目光,对着助理道:“麻烦替我给王导道谢。” 助理眨眨眼:“好,好。” 等她再反应过来,祝淮和周则笙已经走远了。 祝淮和周则笙在大学城站的附近遇见了任一诺。 任一诺是来找祝淮的,祝淮的住处就在地铁口附近不远,刚好碰上了。 他拎了一袋瓶酒,还点了小龙虾,说是要给祝淮庆祝他获得第一个电影角色。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不管事成没成,先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任一诺看见跟在祝淮身后的周则笙,先是一愣,然后将人拉过来低声道:“你俩这是什么情况?进展这么快?你了解这人品吗?” 他一边说,一边死死地盯着周则笙,活像是在护崽。 周则笙:不明所以,但笑眯眯。 祝淮眨眼:“什么意思?” 任一诺从善如流地切换成了祝淮的说话方式,直白地道:“你俩什么关系?才见过一次面就把人往家里领?不怕是变态?!” “嗯?”祝淮侧头看他,“是顺路。” 任一诺“呵呵”一笑,把啤酒塞到他手里,说:“顺路,我倒要看看这路能顺到什么程度。” 不出任一诺所料,周则笙这一路顺到了祝淮住的小区,任一诺的眉头越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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