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清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手指一合,顷刻间烈火—— 全都熄灭了。 萧长清尚且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周围已是没顶湍急的灵池水,上不见天下不见底。 就像有人凭空置换了他的位置,将他换到了灵池最深处。 而他少了一颗心脏,身躯早已不算是活人。 霎时间,池水汹涌包裹而来,将他浑身皮肉灼出一片片淋漓血痕。 萧长清咳出一串气泡,挣扎向上游,却始终抵抗不得池水如锁链般将他向下拖拽,销溶皮肉筋骨。 …… 岸上。 眨眼之间,眼前凭空换了个人。 郁明烛睁大眸子,怔怔看着温珩摇摇晃晃朝他走过来。 “玉生……” “啪!” 郁明烛偏过头去,苍白的脸上浮现五个手指印。 温珩打完,喘了几口粗气,又揪着他的衣领吻他。 温珩一边在心里感谢系统友情赞助的两张位移卡,一边恶狠狠地将融入恢复卡的一滴心头血咬碎。 不知是谁眼角落下一滴泪,同样掺在这个血腥味的吻里。 吻着吻着,郁明烛察觉不太对劲,强行推开他,低头去看。 温珩也同样有所感知,抬起手来。 他的指尖泛起一抹苍白。 ……不对,不是苍白。 是透明。 透明在他身上迅速延伸,很快祸及双手,小臂,肩背……所过之处变得无知无觉,就像是被从这个世界彻底抹除一样。 郁明烛不知这是天罚与系统叠加的效果,但他的心脏在剧烈收缩,如同被一只手死死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玉生……怎么会这样……” 短短片刻,温珩的双腿也变得透明失力,不由自主往前一倾,落进郁明烛怀里。 郁明烛生平头一次如此茫然失措,好像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能为力,只能诚惶诚恐收紧手臂。 似乎只要他抱得再紧一点,怀里的宝贝就不会让人抢走,就能幸而留在这个人间。 但事实上,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怀中温度的流逝。 透明之色侵染全身,温珩双眸涣散,却依旧执拗地抬了抬下颌。 于是郁明烛低头去与他接吻。 相碰的刹那,怀中仙人于一瞬间化雾消散。 南浔郊外,血湖边上。 四野风声寂寥。 郁明烛的血肉在飞快破碎又重塑,系统帮他剐去死肉,剔去旧骨,这样的痛楚无异于撕心裂肺,千刀万剐。 可是他似乎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是垂眸望向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沉静得如同万事太平。 “玉生……”他试探着轻唤, “玉生?” 没人答他。 那人如同根本不曾存在一般,消失得全无痕迹。 此时的临丹阙内。 狂躁的活死人蜂拥成群,在烈火中挥舞着扭曲变形的四肢,凶残狰狞地朝人群扑咬。 乍然,几声清冽琵琶音试探般散入热浪,又很快连贯成曲。 就如同穿透黑暗的一线光芒。 琵琶乐在这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烈火中回响,流水般潺潺泠泠,裹着一股温和灵力,抚平所有狂躁的戾气。 成群如山海的活死人群安静下来,呆驻在原地,任由烈火灼身,烧至灰飞烟灭。 临丹阙四周一道水墙耸立,直入云霄。 长尾鱼影手持三叉戟,踩着巨浪结出法阵。 洪水倾泻而下,席卷整座临丹阙,连带着烈火,活死人一起吞噬,浇筑成琥珀似的一座海底死城。 与此同时,无人可见的幽暗地底,灵池中散开一团血雾。 再无声息。 ……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很快又是百年。 佑宁城治理有方,周遭非但无邪魔作祟,反而因千忌庇护而少有精怪魑魅侵扰。 百姓逐渐聚拢于此,形成大大小小共十二座城池,称之“佑宁十二城”。 人们再提起千忌时不再一口一个魔头,改称佑宁城主。还有些尊崇他的,直接叫他千忌帝君。 佑宁城没有了纷飞的无因花,但却能种各式各样的花草。许多邪魔新鲜的很,将佑宁城内边边角角都种满了花。 一到了春夏时节,百花齐放生机盎然,看得人眼花缭乱。 唯有思无涯一隅,只桃花一种,繁茂明艳地栽满院落。 ——百年前,千忌帝君夜半醉酒,闹着说仙哭殿这个名字不好,不吉利,要改一个。 宁大人瘫着脸问改成什么,仙乐殿?仙笑殿?仙哈殿? 帝君真就坐在瓦顶上琢磨了一整夜,末了天亮时,翻身下来挥毫泼墨,改成了思无涯三个字。 宁大人背地里总是跟人说,酸死了,还不如仙哈殿。 千忌帝君坐在思无涯的屋顶,怀中揽着一壶桃花酒酿,百无聊赖地喝酒赏花。 月凉如水,那道身影随意落座,自成矜贵之资,却也显得无限孤寂与落寞。 郁明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膝盖。 这百年来他将无禁城打理得妥妥帖帖。 外面那些人间的宗门,原本对他恨之入骨发,如今不敢贸然来惹,原本看不上他的,也有不少主动结交。 他收拾了几波故意找茬的,清理了一群心怀不轨的,又剿灭了之前饲养邪魔满足私欲的。 他可以放心地把大多数政务推给宁渊。 宁渊有时候被那群魔首折腾烦了,冷脸问他,你是帝君我是帝君? 郁明烛不甚在意,笑着说:名号而已,你想要就归你。 他看着无禁城一日比一日太平盛大,百姓安居乐业,看着人间一年一年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看着新生儿呱呱坠地,转瞬之间垂垂老矣。 漫长的岁月里,他见日月星辰如仙人的水画眉眼,见山川河海似仙人淡青的衣袂,见云雾岚霭像仙人翩飞的广袖。 他见世间万物,世间万物都是相思无涯,离愁断肠。 他难得又去了一趟埋骨地,坐在堆满白骨的荒岭上,心魔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望向怀中整洁如新的玉尘长剑,忽而恍惚地想—— 这没有玉生的人间,日复一日,真是好没意思。 埋骨地平和静谧,仿佛时间都凝滞于此。 他的指尖不知不觉抹上银白剑梢,眼底浸了几分思忖的向往。 “郁公子,许久不见。” 突然,一道慵懒娇媚的女声传来。 郁明烛一惊,转头看去。 一位褐纱衣灵蛇髻的貌美女子抱臂倚着一截枯树,眉眼倩兮含笑望过来。 “谢娘子?” 郁明烛扬了扬眉梢,迅速收拾好神情和玉尘剑,眨眼之间,又是那个从容镇定的千忌帝君。 “谢娘子怎么会来这里?” 但谢娘子眉眼生得吊起,如狐狸一般,这么笑吟吟地看着人,总有种看透人心的能力。 她笑道: “郁公子相思成疾,我若再不来,世上恐怕就多一对苦情鸳鸯阴阳两隔了。” 苦情鸳鸯……阴阳两隔…… 哪里来的阴阳两隔?! 那一刹那,郁明烛的心跳仿佛从未如此剧烈过。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拢紧,关节掐得泛白, “谢娘子这是何意?” 谢娘子指尖缠绕着一缕头发, “郁公子,告诉你个秘密,可别太惊讶……你可知天道,究竟为何物?” …… 郁明烛试过很多次。 他塑一尊玉身,发现找不到魂魄。他再想办法敛魂,又想起那人该算是已经魂飞魄散。 每一种细微的可能性都被扼杀,只剩下漫长的死寂和绝望。 可是忽然有人对他说,世间事无奇不有。 有书外之人可轮回于现世,也有书内之人挣扎长出血肉,有已死之人穿越时空重获新生,也有生于天地者与万物同寿。 还说,萧长清自己的肉身死了,可他还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困在一具傀儡的胸膛里,被镇压在杭镇海域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生不死,只配沦为无用弃子,天道懒得再投注精力。 没有了天道的桎梏,纵然身为书中客,亦能于文字挣扎中生出血肉,破茧重生。 或许…… 会有仙宝捕捉一缕主人的残魂,温养百年,再次凝聚成型。 思无涯院落里。 郁明烛将手印在玉尘剑上。 再一睁眼,已经站在一片繁茂桃花林中。 这里很像昔日的随云山,十二里桃花明灼夺目,暖阳在绚丽的花海之间投下斑驳叶影。 一切如旧,仿佛只要他再走几步,走过这一片遮蔽视线的枝叶,就又能看见青衣仙人眠于树下,春风拂过,簌簌桃花落满衣衫。 郁明烛满心期待,又因为期待而疑虑丛生,举步不敢前。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颤着指尖拨开眼前枝叶,凝眸朝那花树下望去—— 空无一人。 花落依旧,叶影如故。 唯独没有他穷尽碧落黄泉想见之人。 或许书中时空一说太过荒诞,本就当不得真,只有他愚不可及,竟然真的生出几分痴愚妄想。 那一刹那,明明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郁明烛仍是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凝固不得流动。 忽然自树梢传来一声轻笑。 轻得如同转瞬便散入风中消失不见,可郁明烛仍旧听得真真切切。 心情几度大起大落之间,他的思绪早已麻木僵滞。这会儿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竟然一时忘了反应。 片刻,他如同意识到什么,近乎惶然惊慌地转身抬头。 树上倚坐的仙人青衣渺如云雾,长垂睫羽被暖阳镀上一层金边。 仙人含笑,轻轻巧巧地将手中一支桃花抛过来,正好落入他怀中。 “赠你一支桃花,可有山河春风以还?” 郁明烛抱着花枝,与树上仙人笑眼相望。 恰逢风起,簌簌桃花纷扬倾洒,顷刻消解了两个百年间难熬的风霜雨雪,欣喜丛生。 桃花树下与君重逢,从此凛冬尽散,星河长明。 【全文完】 — 【最后再喊一遍:专栏下一本《美人佞臣和他的疯批狼崽》(重生,强强君臣权谋),给个收藏吧,求求啦】 风流腹黑万人迷佞臣受&年下切黑美强惨隐忍皇帝攻 1. 上一世,清流忠臣之首段云辞一心忠君为国,廉洁奉公,却落得个含冤惨死的下场。 成了孤魂野鬼后,他飘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昏君佞臣将家国毁于一旦。 一朝重生,段云辞悟了: 既然奸佞横行,忠臣难为—— 那不妨,就由他来当这满堂衣冠之中的最禽兽,由他来背这千古奸佞的唾骂名! 2. 那日,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首辅段云辞,踏着冬至风雪,亲自从冷宫抱出一个病弱弃子。
90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