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藤不好好待在山头晒太阳,为什么非要去戒备森严的禁地偷一只囚魔来吃?” 宋子羽想了想,“据我所知,像古藤这种修炼出灵气的山间精怪,为了增进修为而弱肉强食、互相攻击的行为还挺多的,要是一段时间没得吃,饿疯了,还真没准会铤而走险把目光瞄上禁地里的囚魔。” 温珩嘶道:“那它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它吃的时候,可能只当是寻常妖兽,也不一定知道那就是魔。”宋子羽越想越觉得顺理成章,“要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有一只囚魔突然失踪,与此同时,古藤又恰好沾染了魔气。对,真相一定是这样!” 宋子羽哈了一声,一锤手,“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推理!我是天才!” 旁边,温珩托着下巴。 头好痒,要长出脑子了。 郁明烛一直在旁边静声听着,这会儿,幽幽道:“他的猜测并非全无道理……这倒也好验证,只要看一看最后恶藤的老巢里,有没有囚魔的尸首就行。” 得到肯定,宋子羽得意洋洋咧嘴笑了,“你看,仙君都说我有理,那咱们赶紧杀了这对什么双、双胞胎藤,回去报告长老?” 然后论功、行赏、用传音满门派进行年度优秀弟子专门表扬! 如果没人阻拦,他已经要走出二里地去。 温珩不得不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肩,“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不管是双胞胎藤还是独生子女藤,咱们现在处于劣势,不知敌方动向。” 去哪杀?怎么杀?都是问题。 这话一出,宋子羽的理智重新占领智商高地,和他默然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郁明烛,梅开二度。 仙君,菜菜,捞捞。 岩洞中光影昏暗,水声空寂。 荧光的点影落在郁明烛的脸上,将分明且干净的五官线条勾勒得更加深邃。 几息思忖,他缓缓开口,“双生藤的关系如花与叶,并不平等,魔藤只能依附于老藤得以生存,老藤若死了,他也活不久。这也就是为何魔藤囚禁老藤,却不杀之。” 说着,声音逐渐沉下来,“所以,想逼他现身,杀了眼前这个就是。” 凛冽的剑刃在空中一扫,端正架在古藤老人脖颈间。寒光迫近,古藤老人却毫无反应,浑浑噩噩,几不可闻地喘息着。 郁明烛眸光冷了冷,手腕却忽地被一只手按住了。 温珩眉眼舒展开来:“或许,还有另一个办法。” 二人对看一眼,齐齐看向宋子羽。 “问你个问题,”温珩笑容灿烂,温柔得吓人:“你大师兄平日待你好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宋子羽撇了撇嘴,“当然对我好了,大师兄对每一个北昭峰弟子都好,教我们习武练剑,读书识字,饿了带我们找吃的,冷了给我们买衣服,挑不出一点错来。” 郁明烛瞥了温珩一眼,似有所觉。 于是笑意盈盈地接过话:“那,想来你救他的心意是义无反顾?” 宋子羽果断道,“当然,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托!” 温珩扬眉:“不惜一切代价?” 宋子羽斩钉截铁:“不惜一切代价。” 温珩感慨且欣慰地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把衣裳脱了吧。”
第8章 扮个女弟子来看看? 宋子羽惊恐后退,“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还当着你师尊的面呢怎么就敢……” 温珩:“闭嘴,别吵吵,我对你的肉。体和灵魂没有一点兴趣。” 宋子羽仍然戒备地捂着自己的领口,很显然已经被吓出来了点心理阴影,“那你让我脱衣服做什么?” “我和师尊之前发现恶藤古怪得很,只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弟子,”温珩的眼神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笑了,“看你长得清秀,不如把银甲脱了,扮成女弟子做个诱饵试试?” “你说得轻松,”宋子羽嚷嚷道,“你们长得也好看,你们怎么不——” 话说到一半,和郁明烛幽幽的眼神对上了。 他把话咽回去,对着温珩重新嚷嚷:“我只是说你,你长得也不丑啊,你怎么不扮个女人来看看?” 温珩无辜道:“我又没有大师兄急着要救。” 宋子羽拧着脸,脑补了一下自己头戴绒花俏衣红唇的模样,一时间接受无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行不行,你肯定是耍我的……何况我一个天生的男人,就算脱了银甲也变不成女的。” “古藤又不是神仙,无非靠外貌或是灵场判断,你把外貌做出来,灵场师尊会帮你伪饰的。” 温珩说着就要上手开扒,宋子羽惊慌躲闪,“不行,你住手!” 幽萤点点的灵池边,两人一逃一追,一个急吼吼扒人衣服一个脸通红捂着胸,“住手”、“来嘛”和带着几分哭腔的“你无耻”不绝于耳。 场面很难评。 “嘘。” 郁明烛忽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了片刻,“外面的雷声止了。” 两人齐齐停下动作,宋子羽愣愣发问:“雷声止了?” 温珩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去,果然见郁明烛眼底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面上却故作一派正色。 郁明烛道:“要么,崇炀已经受过了六重天雷,突破金丹步入元婴,要么,便是人快要死了,天道不会纠缠死人。” 石室内忽地安静下来,温珩极重地叹了口气,顺着郁明烛的话意说了下去。 “无论突破了还是要死了,若正是奄奄一息的时候,恰好落在那魔藤手上……” 郁明烛也好似颇为遗憾:“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北昭峰最为聪慧的弟子,今日居然会殒命在魔藤的手上。” “真是可惜了。” “人各有命。” “谁让他真心相待的师弟居然连一点点小代价都不肯付出呢。” 两人的叹息一声重过一声,余光皆是落在宋子羽脸上,眼看着他面色青了又白,越来越难看。 终于,宋子羽单纯的道德被狠狠绑架。 “别说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满脸视死如归,“来吧,我准备好了。” …… 满室归于寂静,只剩沉重又缓慢的的古藤扑动声,一下一下,像呼吸一般规律。宋子羽席地坐在藤条编成的长阶上,仰着头看岩壁上的点点荧光。 温珩和郁明烛将身影隐在之前的岩石甬道里,四下寂静,闲来无事,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聊起天。 “师尊,你说那恶藤真能被这种简陋的办法引来吗?” “不见得,”郁明烛缓缓道,“其实,就算不成,也总有其他法子的。” “是啊,不见得。” 都知道不见得。 但温珩仍旧唇畔抿出笑,将手拢在口边,朝着远处稍微抬高了声音。 “喂,你把腿并一并,哪有女子像你这样坐得跟地痞流氓似的!” 离得太远,光线昏暗,看不清宋子羽的表情,单从他收回腿的力道来看,显然是忿忿不平,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过不了审的。 温珩低声笑了,“就算不成,能看他气的吐出血来,也挺有意思的。” 反正天雷停了,萧长清没死,宋子羽握着个能感应的信物没哭丧,说明崇炀也没死。除了可能出现点不该出现的火花之外,问题不大。 温珩自顾自数着,忽然听到身边的郁明烛开口,似是斟酌着,语气犹疑。 “你方才,为何不让我杀他?” “谁,”温珩怔了怔,回过神来,意识到明烛说的是古藤老人,便反问道:“为何要杀他?” 郁明烛默了默,“双生藤同根同源,虽无天生本性的善恶之分,可若其中一株沾染了魔气,便不同了。” 温珩站得累了,便随意地就地坐下,半靠在冰凉的岩壁上。 却不想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是郁明烛也悠然一掀衣袍,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身侧的人沉沉开口,“魔气迟早会蔓延到这一株上来,他终归也会变成十恶不赦的魔类。今日不杀,来日也留不得。” 温珩啧了一声,正要说那多大点事,来日再杀呗,却忽然心头一颤。 不对,大大的不对,师尊这是点他呢! 说入魔,入得最惊天动地的不就是日后的明烛仙君吗? 不仅入魔了,还一路尸山血海杀上了魔尊的位置,又把人界搅了个天翻地覆,生灵涂炭。 那要是日后,郁明烛回想起他这句“再杀呗”…… 温珩打了个哆嗦,脱口而出:“弟子深信魔也有善恶之分,恶藤入魔会丧尽理智,杀人作恶,善藤入魔却不尽然。” 黑暗中,他没有看到郁明烛听见这句话时唇边扬起的讽刺般的冷笑,只听见其声如温玉:“魔怎会有善恶之分?” “为何不能有?” 温珩乖觉地靠了上来,二人间的距离又近了许多。他比郁明烛矮半个头,这会靠近,就像委身在他怀里一样,说话时的气息都无比分明。 “弟子觉得善恶之分,从来不是血脉来定,就比如,师尊你……” 郁明烛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 温珩继续道,“师尊你一路上处处相护,这份师徒之情感天动地,弟子无以为报,所以日后无论是正道还是邪路,无论世人非议,无论此身生死,弟子都愿意站在师尊这一边。” 说完,温珩在心中回顾了一下刚才的表现,觉得很该给自己精湛的演技打出一个完美的十分。 情真意切,动人心弦,用词诚恳,肯定把还处于纯善无邪阶段的郁明烛哄得一愣一愣的。 至于日后……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等郁明烛真的入了魔,天天忙着跟萧长清打得你死我活,还哪有空管他一个废物徒弟究竟站哪边? 到时候他拍拍屁股提裤子就走人,愉快开启自由新人生! 芜湖,为自由干杯! …… 安静的岩洞中,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不觉间数个时辰过去。 郁明烛垂下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却能看得分外清楚。 温珩阖着眼,呼吸平稳,倾身靠在他怀中,发丝便自然散落下来,和他心口的墨发都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到底归谁。 从舒展上扬的眉眼,到微微抿起薄红的唇,褪去笑时散漫张扬的混气,带着几分无知无害的乖顺。 像是玩累了、没精神再使坏的狸奴,只晓得蜷起尾巴,窝在温暖处打盹。 郁明烛的手虚落在他的发间。 发丝微潮,手心下的温度明明泛着凉意,却烫得人难以忍耐,想要退缩。 静静看了一阵,郁明烛实在忍不住,轻声开口,“之前,在随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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