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父对小儿子更多的是本能的责任,对他并不了解。 没想到,他会独自一个人报名下乡。 此时看他眼神清明,看起来什么都知道。 让小儿子去,大儿子留下来,的确从经济上是最好的。 但是小儿子这身体去了,恐怕会受很多苦,熬不住。 “改不了了,怎么办啊!你不知道,这对你来说太凶险了,据说那边冬天温度在零下,冷的很,条件艰苦,还要干农活,你最怕冷,皮肤又爱过敏,稍微不注意就会生病。不是闹着玩儿的!要去了,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可怎么办啊!你怎么这么傻!”钱桂香到了楚末跟前着急的很,眼泪流下来经过愁苦的脸,显得比平日苍老很多。 楚家条件不算太好,但是对小儿子绝对是娇养的。 不娇养不行,身体太娇气了,稍不注意就会生病。 小儿子在家里,连洗碗扫地的活都没让他做过,只要不生病就是最大的帮忙。 钱桂香不敢想,他到了那么恶劣的环境会发生什么。 “你知道你做的意味着什么吗?”楚父看着楚末问。 楚志高捏紧拳头全身紧绷,看着楚末很是内疚。 看着三人的神色表情,楚末心中动容。 上一世,这一世,他都很幸运,得到了很多,被人爱着,护着。 他可能就是回来回报这些爱护的。 “爸,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们照顾我,我也想为家里做点事。” “妈,你别哭,你帮我收拾东西,多装厚衣服,我就不会冷了。我干不动活不会死撑着的。什么地方都会有诊所医院的,别听人乱说,我也会照顾好自己不生病。你们怕我过不好,给我带一些钱票就行。我不会饿着自己,也不会冻着自己的。” 楚末看着众人神色平和轻松,眸子越发的清亮有神,透着温柔自信。 楚末已经报名,名字都添到光荣榜上了,改不了,已是既定事实。 被楚末这么一提,楚父用手拍了下钱桂香,指了指箱子那边。 钱桂香抹了眼泪,用钥匙打开木箱子掏出一个小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些零零散散花花绿绿的钱票。 “这事改不了了,与其哭哭啼啼的,不如把去的东西好好准备准备。志高,咱家存的钱和票都留给你弟,你以后花钱自己挣。”楚父看了眼楚志高说。 “都给弟弟,我工作了,也给弟弟寄钱票。本来应该我去的……”楚志高说,看着楚末有些担心,更多的是愧疚。 若不是他闹脾气,拖到最后一天才报名,还忘记拿东西,弟弟也不会报名的。 以后有他的工资要分给弟弟一半! 楚志高暗暗想。 还有两天就出发走了,楚父和钱桂香想各种办法给楚末置办了一些东西,吃的用的,药品等,花了不少钱。 楚末没想到他只是那样说说,他们就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楚父是四级技术工,每个月有五十多块的工资,积蓄不多,也不少。 先给了楚末一部分,之后按月寄给楚末。 楚末没有推辞,他想去找楚越川,也得有命去找。 他不希望这一次还要靠楚越川,他要回报楚越川,让楚越川提早过上好日子。 现在身在农村的楚越川肯定很穷,有这些钱和东西做缓冲,可以熬到楚末能挣到钱的时候。 楚末要下乡的事很快在家属楼这里传开了,熟识的人都很惊讶,一时成为家属楼里的热门话题。 “说是自己悄悄报的,楚家的哭的这两天眼睛都肿着,这孩子,不吭声,心里懂事的很,太让人心疼了” “峁塬县清河公社,那地方穷的鸟不拉屎,我记得之前有人去,不到半年就跑回来了,还被抓回去通报批评了。” “楚家老二的身体,我看着悬,别把命搭进去了,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谁说不是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大留家里还能进厂子工作端铁饭碗,娶媳妇儿,老二留家里,啥也干不了啊。” 各有各的说法,总体都感觉楚末跳进了火坑,犯了傻。 楚家的亲戚,还有关系好的邻居也送了点东西来,手套围巾衣服鞋子小吃的等等。 楚末都一一记录在小本子上,等有条件了还他们。 临到要走的那天,之前跟楚志高说话的那个扎长辫子的女孩子来了一次,送了一双棉鞋和五块钱来。 “你拿着,她的心意。”楚志高将东西塞给楚末。 “好。嫂子送的,我收了。”楚末面上带了笑。 楚志高满面通红。 去火车站是和同样报名的几个钢铁厂的职工子女一起去的。 那几个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楚末并没有在意。 楚父和楚志高扛着行李送去托运,楚末只背了一个包。 东西太多了,楚末背不动,楚父特意焊接了一个带轮子的架子,用绳子绑好,可以拖着走,省力一些。 还有部分暂时用不到的,留着邮寄。 楚末坐上北上的火车,楚家三人在车窗外送行。 楚父严肃着脸,眼里透着不舍和担忧。 钱桂香手里比划着在叮嘱着什么。 “放心,我会好好的。”楚末对着窗外用手语告诉他们。 火车启动,火车外的众人越来越小,直到看不到。 楚末吐了口气,看着映入眼帘快速后退的风景,手按在了胸口。 哥,我来了。
第2章 火车轰隆隆,哐当哐当的声音让车厢里的噪音很大,说话都要比平时音量高不少。 一众要下乡的青年,有人挑起话头聊了起来,暂时压下离别的愁绪。 楚末隔绝在这热闹场景之外,他的世界寂静无声。 因为对车厢空气不适,楚末坐在位置上口罩还戴着,额前刘海稍长,盖住了眉毛,露出的眼睛,眼周有浅浅的粉晕,琥珀色的眸子没有焦距,朦胧似醉。 楚末眼底没有愁绪,只有思念和期待,还有点担心。 他在想楚越川。 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他变了,楚越川没变的话,楚越川现在只有十九岁。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末发呆时,肩膀被重重拍了下,楚末转头看到一个肤色黝黑长相看似憨厚的十七八岁男生,在楚末对面。 楚末认出来了,这人也住在家属楼,和楚家距离不远,名叫辛磊强。 楚末以前没怎么跟他交流过,只是见过几面。 能记住他的名字,也是因为走之前,楚父想让他下乡后有人能照应,带楚末将附近要下乡的青年有关系认识的认了下,打了招呼,辛磊强就是其中之一。 “楚末,你不要一个人发呆,和大家一起交流交流,我们是一个地方的,要团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包里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拿出来分享下,这样才能促进大家的感情。”辛磊强看着楚末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手里比划,指了指楚末怀里的背包。 虽说没有用标准手语,打的手势也大概表达了意思。 辛磊强家住的距离楚家近,听说这几天楚父到处换各种票,买了不少好东西,看着楚末就有些馋。 他家兄弟姐妹多,条件并不如楚家,并没有像楚末那样的待遇。 楚末知道眼前的人在说什么,他包里是有吃的。 钱桂香叮嘱过他,和同行人打好关系,分享吃的就是一种途径,这样别人才会乐意帮忙。 只是楚末对于感觉不怎么好的人,并没有搞好关系的想法。 楚末眨了眨眼,低头打开了包,从包里面拿出一个小手包。 辛磊强眼睛亮了起来。 楚末慢吞吞的打开手包,里面没有食物,却是有几包药,还有一排长针,头部带有扁刃的针刀等。 钱桂香怕楚末生病没处看,楚末便让他们帮忙买了一些配好的药,以及几本医书还有这个小针灸包,他会自学给自己看病。 楚末前世有些基础,倒也不是随便买的。 看到楚末打开一个纸药包,拿出里面黑乎乎的丸药,辛磊强期待的神色皲裂。 “完全不懂啊,白说了,这怎么交流?”辛磊强抱怨的嘟囔。 楚末看着对方,大眼带着无辜。 “辛磊强,他又听不到。”一个齐耳短发长相清秀的女生说。 “对呀。辛磊强,你光让人拿东西出来分享,你怎么不拿?你把吃的拿出来,他就明白了。”另外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说道。 两个女生说话维护他,楚末有些意外。 楚末记忆里,他的性格很孤僻,没有朋友,上的是聋哑学校,和周围同龄人没什么交流。 “他一句话不说,我只是好心跟他打招呼,让他融入集体。”辛磊强找补道。 “融入集体有很多方式,也不一定非要人拿吃的出来啊。”刚才帮楚末说话的齐耳短发的女生说。 这个说话的女生名叫余苇红,出身双职工家庭,父亲还是钢铁厂的领导。 辛磊强想说什么反驳,想到女生的身份撇撇嘴不说了。 没想到女生们会多管闲事,辛磊强不想被说教就不吭声了。 楚末看在眼里,并没有在意。 楚末重生前已经二十四岁了,眼前几人在他眼里都是小孩子。 楚末看着几人说完话,从药包里拿出了一粒丸药自己吃了,将东西收拾好,继续发呆。 男生们重启话题,两个女生不理男生说的,自己说自己的。 没一会儿,余苇红去要了一壶热水,给另外一个女生杯子里添了后,拍了下楚末。 “你要热水吗?”余苇红指了指楚末的杯子。 楚末将保温杯拿出来,余苇红给楚末的杯子加满水。 “谢谢。”楚末拿了口袋里的笔记本写了字给余苇红道谢。 这是钱桂香给楚末裁剪缝制的,巴掌大小,一指节厚,笔上拴了绳子挂在本子一侧,专门和不会手语的人交流用的。 “不客气。你的字写的真好!这样交流方便,我还在想怎么和你说话呢。”余苇红笑道,怕楚末听不懂,做手势给楚末看。 楚末不善交流,不过两个女生很热情,她们问什么,楚末都有回应。 几个男生看楚末的眼神都有一点酸。 他们主动找这两个女生说话,都是礼貌疏远,怎么对楚末这么热情? 不会说话还能讨女生喜欢,这是什么道理? 余苇红之前没见过楚末,等到楚末口渴喝水时拉下口罩,两个女生才看清楚末的样子。 脸一下子红了。 男生们眼神也有点古怪。 楚末平日里很低调,上的学校和周围人不一样,又因为对粉尘花粉那些过敏,出门都戴着口罩,即使同在一片家属大院,他们对楚末的印象也只是又聋又哑,呆呆的,眼睛似乎挺好看,具体长什么样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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