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雪:“……………” 年雪一脸委屈的要死的样子,把林郁逗乐了。 林郁顿住脚步,抱臂,看着她笑,“我说小公主,我给你讲戏,你也揍我怎么办?” 日光灿烂,他半靠着墙,一侧身子落在阳光里,眉眼带笑,五官都像画工照着黄金比例的标准战战兢兢勾出来的,被光影的笔刷那么一扫,晕染出了一片吉光片羽式的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年雪都忘记了怎么呼吸。 林郁等半天,奇怪道:“还讲不讲?” “…………”年雪幽幽道,“哥你是不是太会了,你为什么要加这种暴殄天物的撩妹天赋点呢。” 林郁:“???” 她在说什么? 暴殄天物能这么用吗? “不说了,讲戏讲戏,给你看,”年雪迅速脱离色迷心窍模式,把写了角色分析的小本子塞林郁手里,飞快的说,“刚才闻神经病说因为莫一一没有类似经验,没反应过来,那我具体该怎么表达。” 林郁没翻小本子,他刚才已经看见问题了,只是觉得没必要去讲。 要年雪自己发现原因,不犟了,才算时机到。 现在差不多是这个时机。 “你对莫一一的分析是对的,只是这场戏的情绪错了。” 年雪做认真状:“嗯嗯,你说。” “莫一一这个角色,她不是影视剧里常见的矛盾个性集合,而是一种表意符号,闻导想要你拉出来一种不开化的状态,而不是单纯的没心没肺,又或者撕心裂肺,这种表达太激烈,不符合影片基调。” 年雪:“……你说的是人话吗?” 林郁扶额。 他沉吟片刻,再次剖析道:“这样,我们代入本子的行为逻辑试试——事实上,莫一一头一次经历亲人过去,她对死亡没概念,心里肯定是难过的,可不知道如何表现,甚至分辨不出那种难过的情绪,而且,她奶奶是病逝的,病逝是钝刀杀人,一点一点来,家属心里有了长久准备,最后会少些错愕,多些麻木。” 年雪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好像懂了一点。 “不能表现出难过,也不能不难过?” “对。” “我想想。” “没关系,慢慢来,”林郁在她身边坐下,很耐心的等着。 年雪托着下巴,乌黑的眼珠子时不时转一圈,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可是有句名言说的好:道理大家都懂,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头苍蝇似的想了一会儿,正困惑呢,突然瞧见旁边的林郁从手机里抬起头,说:“对了,唐绍钧找你演这个角色,不单是你说的原因,还因为你适合这个角色。” “啊?” 林郁把手机屏幕翻转给她看,那条信息是:【她身上有角色的一部分。】 年雪一愣。 林郁补充:“我的理解,虽然影片里没表现过,但可以探究,莫一一家人去送葬不带她去,其实是出于一种保护心态,不想让她置身那种环境里,在这一点上,也许你们的状态是共通的。” 因为保护,所以不带她…………!!! 年雪一拍膝盖,腾地一下站起来,她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闻致知就是没法好好讲了,这种情绪太复杂微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那种感觉。 心头疑惑迎刃而解,醍醐灌顶当如是。 年雪兴奋的直嚷嚷:“我会了我会了,小郁哥我会了!” 林郁看着她笑。 原地蹦跶一阵,年雪撒欢奔出去,敌我不分的喊:“闻致知呢,人呢人呢,还拍不拍了,把他给我找回来!” 就有那么巧,闻致知刚推开门进来,外头气温直逼三十五度,他汗流浃背,像被烤过似的。 一看年雪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哗啦,他感觉自己又落进冰窖里了。 年雪眼尖,一眼就瞄见了这怂货,“跑什么你,拦住他拦住他!” “!!!” 一分钟后,鸡飞狗跳终于平息,闻致知被压着归位,满脸视死如归。 年雪抱臂:“你还知道怕啊——给我起来,我知道怎么演了,继续拍。” 闻致知抬头:咦? 年雪冷酷道:“我已经会了,不就是强颜欢笑吗,拍。” 闻致知:“根本不是……” “没说完,不知道自己强颜欢笑的强颜欢笑,”年雪微笑,“不会说话你多说点,反正你皮痒。” 闻致知怂回去。 各就各位准备拍摄,闻致知犹如压上梁山,英勇就义。 他半天不喊开始,好一会儿,才冲年雪招手:“给你这个。” 年雪过去,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 那是小学生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几页,折的倒是方方正正,打开后,是几张人像画。 人物形态各异,从特征看是画的莫一一。 每张画都是不同形态,身体动作勾勒的简单,但神态描绘的非常细致,眼角眉梢间,无一不是天真纯澈,却带一抹哀情。 闻致知:“你看一下,大概是这样子,阿——阿切!” 外边热,里面空调凉,温度变化太大,他鼻头发痒,没忍住打个喷嚏。 年雪和他离得近,差点中招。 不过这回年雪没表现出不高兴,她看看画,又看看人,默默扯了两张纸巾给他。 “……早不拿出来,”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刚画的,”闻致知揉着鼻子,“我没跑,我是想画出来。” 他是刚才在居民楼底下和小学生要的纸笔,画了这几幅画,又匆匆跑回来。 年雪没吭声,往镜头前走。 . 导演跑了,又回来了,拍摄居然神奇的能继续。 前面拍的那截镜头还能用,从卫风进门,到俩人排排坐嗑瓜子,这个片段保留了下来,这一处镜头大多是摇晃着从背后和侧面拍的,肢体到位就成,眼神不行就算了。 林郁坐下,清清嗓子,进入卫风状态。 “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年雪的表演有了微妙的不同。 她嗑瓜子的动作一顿,舌尖打了个卷,失焦的眼神往回拉了一段,“我妈揪着我剪的,好看吗?……算了,丑死了。” 闻致知坐直了,在监视器后冲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这回能行。 林郁接上她的戏,对话两句,镜头跟着他们移到阳台。 “——看,下面还飘纸钱呢,都送葬去了,不骗你。” 卫风诧异,扯掉一直盖在脑袋上的帽子,认认真真的扭头看自己的小女友。 他俩关系就是玩闹过家家,很少涉及这类事情,他也是第一次这样正面审视莫一一。 “数字,没事吧你?” 莫一一没吭声,朝他看了一眼。 眼睛睁的老大,嘴角紧紧的抿着,神态很认真,却也很困惑。 卫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迟疑半秒,他垂下眼睫,选择不吭声。 卫风转了个身,微微曲着背,将半幅身体靠在栏杆上,客厅的景象都收进了他眼底,他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游了一圈,最后定在了电视柜和墙壁夹角的那张瓷像上。 镜头一摇晃,那瓷像正面朝上,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卫风的妹妹。 卫风整个人像过电似的,全身一震,瞳孔紧锁,表现出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此时的画面是,男女主角同时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一个看着楼底下发呆,一个则直勾勾的盯着客厅。 两人各有各的情绪,画面饱满,极其有张力。 摄影师暗暗喊了声厉害。 别看年雪年纪小,她可是从小拍到大,演艺经验十年以上,稍做调整后,这戏直往外飙。 林郁也不得了,他的一举一动浑然天成,愣是看不出半点表演痕迹,活脱脱就是卫风本人。 这俩的表演一个是体验派,一个表现派,此刻就是两大流派翘楚对抗,让人看了忍不住喊过瘾。 五秒的长镜头后,画面终于动起来。 莫一一搓了搓脸,试图找点事干。 她用手肘杵了杵卫风,问:“哎,看碟不?” 卫风一激灵,横臂一挡—— “砰!” “我靠!” 卫风的手臂撞上一花盆,那花盆摔下了楼。 莫一一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去护。 可惜花盆已经掉下楼去了。 镜头跟着往下拍,花盆摔得稀烂,植株完好,躺在一摊泥上,孤零零的。 卫风杵在原地。 莫一一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做着一个努力想去够的动作。 等在楼下阳台的机子伸了出来,自下而上的拍摄她的表情。 可是逆着光,拍不清楚。 那是一个几秒钟的长镜头,依稀拍到了莫一一涨红了的脸,却不太清晰。 摄影师感觉这个画面不太好,刚想说话,突然—— 啪嗒—— 一颗泪珠子砸了下来。
第48章 监视器里,镜头被泪珠子砸个正着。 闻致知飞快的在旁边纸上写下一个“雨”字,提醒自己下个镜头接下雨,而后放笔,站起来:“好!过!” 屋内跟着响起一片哗啦啦的掌声。 “绝了!” “漂亮!” “这飙戏太爽了!” 有先前的铺垫,在场人情绪调动的充分,因此反应难免显得夸张一些。 林郁和年雪都站在原来的位置,半响没回过神,他俩都没说话,在满堂的热闹里,显得格外的不一样。 这时,程英明一个箭步上来,冲林郁耳语了几句。 林郁像被他的话语惊醒了似的,迅速找回了魂,向程英明一点头,然后往闻致知那儿走,看了一遍刚才的录像。 确认这回表演能用,林郁松一口气,“闻导,今天辛苦了。” 闻致知摆手,倒回去重看,捏着笔在纸上圈圈画画。 这时已经是傍晚快六点钟,原定也是拍完这场戏收工,他们赶巧凑到了下班线上。 请示了闻致知之后,工作人员各自开始收东西清场。 林郁快步走到阳台,果然看见楼底下一个颀长的人影。 有两个小伙子正清理花盆碎片,时不时偷偷瞄他。 从林郁这角度看他,更显的五官深刻,肩膀平直,身材高大。 察觉到什么,男人抬起头,二人目光撞上。 林郁朝他挥挥手,喊道:“我马上下来!” 唐绍钧颔首,看不清表情,不过应该是在笑。 林郁匆匆跑回更衣室换衣服,程英明捧着卸妆湿巾、拿着他自己的衣服,紧赶慢赶的跟了上去。 一通捣鼓,阴郁消沉的卫风彻底下线,光鲜亮丽的林郁取而代之。 他看一眼腕表,匆匆往外走,却刚好和年雪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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