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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东挪西走往里冲，旁边的人看见是他，连忙吆喝道：“褚翾啊！你可回来了！快回家看看去吧……” 魏文续已经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会儿也不能明说，只闷着头往里走，旁边的人推推搡搡，一见是他，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给他让路。 一路过来倒也算是通畅，魏文续终于挤进家，推开门，就看屋里背对着他坐了两个人，刘彤正给他们倒水。 “妈。”魏文续叫了一声，“这……谁啊？” “快叫警察叔叔！”刘彤歉意地笑了一下，“同志，要不让我儿子回房间写作业吧，他先回避一下？” “行，小孩先回吧，有事再叫他。” “诶！”刘彤一把拽住魏文续把他往房间领，“你好好待一会儿，等妈忙完了再给你做饭啊，柜子里有小面包，你饿了就先垫一垫。” 魏文续满脸茫然，乖乖地点点头，把门关上，书包一扔，躺在床上翻起之前没看完的杂志。 他靠着床头，侧耳能隐约听见客厅里有谈话声，但声音不大。刘彤一是怕他听见什么不好让孩子知道的，二也是怕门外堵着的闲人们听见个只言片语，去外面夸大其词胡说八道。 他今天凌晨那会儿忙着和褚建华“玩游戏”，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学校里又赶上公开课，魏文续也不好意思后面有人听讲，他还堂而皇之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只能硬挺着。 这具身体毕竟是个少年人，缺觉，他现在就有些扛不住了，听外面絮絮叨叨地还在说，把杂志往脸上一放，挡住窗户外的光，直接进入梦乡。 · 他再次醒来，是被刘彤叫醒的：“小翾！起来了……别就这么睡下啊，小心晚上饿得胃疼……” 魏文续一睁眼，发现屋子暗了下来，没开灯，但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房间里没什么光亮。 刘彤正坐在他的床边：“饿了吧？” “还行……” “妈带你吃饭去，下馆子！” “啊？”魏文续有些搞不懂这个逻辑。 “咱们吃鱼吧，吃鱼补脑子，好不好？” “都行……” “那就走！”刘彤一边起身，一边又忍不住念叨起来，“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别穿着裤子上床！这多脏啊……从外面弄得全是土……” 魏文续唯唯诺诺：“下次一定。” 刘彤白了他一眼，但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没再多说，只径直往外走去收拾东西了。 母子俩没去什么大饭店，虽说刘彤今天突发奇想带他下馆子，但他们家的生活水平毕竟还没到那个条件，只挑了个街边的小馆子坐下。 这片的小饭店一个个都其貌不扬，看着都有些灰头土脸，其实味道都不错，每个老板都有自己的独家秘诀、拿手技巧，不然这片的消费水平又不高，本来就没多少人去外面吃饭，老板要再做的难吃点，就更没什么生意。 刘彤怕他吃不了，没敢点太辣的，两人要了一条酱香的烤鱼。 魏文续毕竟不是褚翾，和刘彤没什么多聊的，就听刘彤一直说些家长里短，或是讲一讲她们店里发生的事情。 其实话又说回来，要真换成褚翾那个叛逆期小男孩在这坐着，可能更没什么耐心能和刘彤聊，连安静地倾听都做不到。 刘彤在对面说话，手底下挑一点黄豆芽、鱼尾什么的夹到自己碗里，把鱼皮撕开，露出里面鲜嫩嫩的肉，亮给魏文续。 魏文续夹走了一半，另一半留在原地。 “你吃啊，妈不爱吃。” 魏文续没那闲情逸致跟她你推我往、让来让去，他头也不抬：“我也不爱吃。” “你……” “妈，给我买瓶汽水呗。” 刘彤看了看鱼肉，抿抿嘴：“我刚才看这儿有大白梨，你喝吗？” “行。” 刘彤起身去柜台那边拿汽水，魏文续把那半块鱼头旁紧致的肉夹她碗里。 刘彤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汽水起开了，还挺精致得插了一根吸管递给他喝，她坐回原位，看了看碗里的鱼肉，半晌不言。 等过了一会儿，魏文绪正塞了一口米饭，她不再吃东西，也没开口絮叨她那些同事的事，蓦地红了眼眶，带着点哭腔：“小翾……” “嗯。” “你爸没了。” “……”魏文续顿了一下：“真的？” “真的……”刘彤半天都在憋着，这一下就憋不住了。她眼泪往下流，因为在人家的小店里，不远处还坐着其他人，也没敢出太大的声音，就从旁边的纸巾盒里一张张地抽纸擦眼泪。 魏文续抬起头，笑容灿烂：“那整挺好。” 刘彤的眼泪还在顺着脸庞往下淌，眼睛却一下子瞪大…… 她呆住了。
第69章 他毕竟还是你爸（六） ◎六◎ 069.他毕竟还是你爸（六） 当儿子的听见父亲死了，第一个反应是“挺好”？刘彤有点哆嗦，飞快地看了眼旁边，见没人注意到他们，瞪了魏文续一眼：“别乱说话！” 魏文续咽下那口饭，含糊道：“他要是活着，咱们也没过得多好……” “褚翾！”刘彤赶快叫停，但不敢声音太大，又瞪了他一眼，“回去再说！先吃饭！” “哦。”魏文续又塞了一口豆腐皮，“又不是我起的话头……” 刘彤的白眼翻得要上天，但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母子俩只能默不作声的继续吃饭。 这样一来，她也没别的心思继续之前的琐碎话题，一条烤鱼没一会儿就下了肚。 等两人回了家，魏文绪正往房间走，又被刘彤拽住了，“咱们谈谈。” “你说吧。” 刘彤一皱眉：“妈知道你不待见你爸，现在正赶上你爸没了，你也别……” 看魏文绪抬眼好奇地盯着她看，刘彤支吾半天，憋出一句：“……也别太太明显！” 魏文绪差点没乐出声，勉强把嘴角压下来：“知道了。” “……毕竟死者为大。” 刘彤失去了少年相恋的恋人，共同生活将近二十年的丈夫，除了在饭店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流出的几行泪来，也只能给他一个“死者为大”作为结语，其余一概不再多言。 不敢言，而敢怒。 · 禇建华死在河里，死前又喝了很多酒，警方从他的酒友们开始排查，最终还是排查到老好人身上。 老好人一脸“你们终于来问我了”的殷切，把他那天看到的禇建华被锁在门外，后又下楼，仔仔细细说了个遍。 刘彤是真没听见禇建华的砸门声，她白天上班累得很，晚上睡得沉，耳朵里还被塞了隔音耳塞，要能隔着两道门还能听见声响才是不可思议。 魏文绪主动站了出来：“我听见了。” “你听见了？你……没给你爸爸开门？” “没有。”魏文绪反问道，“我放他进来，然后打人摔东西撒酒疯吗？” 褚翾以前没少报警，尽管民警来了也是和稀泥，不管什么事。而这次死了人又算是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来的人也不一样，但这几天调查下来，警察对这家的情况也有所耳闻。 死了这么一个男人，除了来禇家喝酒打牌的酒肉朋友，谁心里不偷偷叫个好？ 尽管禇建华头部和手部的挫伤暂时无法解释，但在现代社会只要没了监控，办案的效率就能骤降九十个点。 尸体在河水里泡了小半天，从凌晨到第二天早上都没人看见，直到中午有一对小情侣去河边散步，正在小树林子里你侬我侬浓情蜜意，就瞥见后边河里飘着一具尸体，这才报的警，如今放在公安那边都快臭了。 禇家的亲戚们听说了也纷纷上门，催促刘彤张罗后事。 即使禇建华似乎是死得不明不白，但树林子附近没人气，确实什么也查不到，最后也只能归于酒后失足落水，往文明墙上贴几张“适度饮酒”的海报。 围上来的一大帮亲戚忙前忙后，刘彤数了数家底，在一家物美价廉的酒店摆了几席请大家伙吃饭，亲戚们还随了份子钱，最后刘彤一合算，家里还办完丧事还略微多了点。 出乎魏文绪的意料，也没出现什么极品亲戚欺辱孤儿寡母的桥段。 他琢磨了一下，毕竟禇建华这样的真混蛋其实也算是少数，他爸虽然死了，但褚翾还姓褚，对于那边来说就还是自己人。 · 今天刘彤回来的挺早，她以前都会上一会晚班，帮人家多盯会儿，难得魏文绪放学回来看她已经做好饭了。 刘彤招呼他吃饭，桌上是两荤两素，还有半盆汤。 汤是酸辣汤，很开胃，刘彤的手艺也不错，菜炒得很和他口味。魏文绪这具身体正在长个容易饿，他接过饭碗，低头猛吃。 见魏文绪吃得快，刘彤好几次想说什么，但又咽回去了，直到看他扒拉完碗里最后一颗米粒，舒了一口气，捧起旁边的杯子喝水。 “吃完饭缓一缓，喝这么多水小心消化不好。” “知道了。”魏文绪放下杯子。 “我今天……出去扔垃圾了。” 魏文绪眨眨眼：“……啊？” 刘彤前言不搭后语：“之前我去过一趟警局，他们给你爸做尸检了。” “你爸身上有伤痕，说有可能……是被别人害死的。” “你说，是谁做的？” 魏文绪满脸无辜：“我怎么知道？” 刘彤一向最偏心儿子，现在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好：“褚翾，妈问你个事儿，你跟妈说实话。” “嗯。”魏文绪和她对视。 “你把咱们家的垃圾袋拿哪去了？” 魏文绪心口一紧，但面色不显：“什么垃圾袋？我从来不倒垃圾，我怎么知道？” “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家的垃圾袋是我从店里拿回来的，另外还有平时攒的，每个我都记着数呢。”她沉着脸，“每天换一个，存货够家里用到月底，怎么现在没了，少了两个？不是你拿的？” “不是。” 她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说……哎，妈不想看你对我撒谎，小翾，你跟我说实话。” “实话？”魏文绪突然笑了一下，“你想清楚了，真想听？” 听他这么说，刘彤反而犹疑起来。 她之前发现莫名少了两个塑料袋，心里就不由控制地把这件事和丈夫的死讯联系了起来。 即使警方在办案过程中是不可以泄露案件细节的，但在她的频频追问下，再加上尸体都已经火化了，她还是能探听出来一点口风来。 禇建华是死在河里的，死因是溺水，但其手背和头上都有挫伤。 夏日的岸边略有些湿润，又新鲜又清晰的脚印，除了那对小情侣外就只能找到禇建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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