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上楼的还有李伯,他命下人在八仙桌上布下了一桌好菜。 “李伯,你也坐下同我们一起吃吧。”南宫云说道。 李伯迟疑了一下终是坐了下来。 玖雾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看着身旁熟悉且亲切的人,突然觉得饿了,而且很饿很饿。 自从雪玉去世以后,她像失去了味觉一般,对食物提不起半点兴致,在她眼中,干粮同鸡腿无二区别,都是用来填饱肚子罢了。 此刻,她的味觉突然回来了。 她拿起筷子自自然然地吃了起来,南宫云坐在一旁,也拾起筷子将她爱吃的菜通通夹到她的碗里。 “慢点吃,别噎着。”李伯关切道。 “嗯,”玖雾点头,眯着眼睛笑道:“李伯这菜是谁做的呀,做的真好吃,而且都是我爱吃的菜。” 李伯听罢抬头瞅了一眼。 顺着李伯的目光,玖雾的视线与南宫云不期而遇,忍不住问道:“小白,难道是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可任谁都明白她要说的意思。 南宫云薄唇淡淡弯起一个弧度,算是承认了。 “快吃吧,不够还有。”南宫云风淡云轻道。 玖雾闭上微张的唇,用力吞咽下卡在食道中的食物。她复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好低头继续扒着饭。 她觉得今天有些奇怪,所有的人好像都知道她要来一般。 南宫云那双讳莫如深的目光微微泛起一丝波澜,好似看透了玖雾心中所想,却未曾言语,而是夹起一块鱼肉默默地替玖雾挑起刺来。 玖雾没有猜错,他确实在等她。 今日的婚宴本该是他与乐怡公主的,只是在一月前更换了新人。 自从他答应皇甫夜轩求娶乐怡的那一天起,他就为取消婚约做着筹谋。 他的生命中能威胁他的人不多,而这些人在他眼中显然还不够格。 既然他们想害阿雾,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南宫云一直暗暗部署着计划,而乐怡那个蠢货也一步步自愿落入他的陷阱,直到某天被人当场捉奸在床。南宫云便以乐怡行为不端,暗通款曲为原由让父皇不得不取消了婚事。 碍于两国的颜面,此事并未太过声张。而南宫云也正是借由这点,将此事压得更加严密,以至于市井百姓都不得而知。 因为他要做一场赌局。 多月以来,每每得到玖雾的消息,每每扑空,冥冥中似乎有人在极力阻止他寻到玖雾,而玖雾好像也在躲着自己。 他已奢求不多,只愿能再见她一面,见她安好,见她无恙,见她幸福,他便心安了。 每到夜深人静,他便会独依凭栏,对月低喃。 我若寻不到你,你会来找我吗? 他紧紧抓住心中最后的一根稻草,借由常青的婚事来混淆视听,期待玖雾的心中能留有他的一席之地,能因他的大婚来见他一见。 若她来了,他便还有希望。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是来了。 想到的此处,原本清冷的神色镀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柔光,仿佛将玖雾看入了灵魂深处。 玖雾只顾着吃食,并未注意到身旁南宫云的变化。 席间李伯话起了家常,看到狼吞虎咽的玖雾,脸上露出了慈爱又有些心疼的表情:“丫头啊,你在外面有没有受苦啊?” 玖雾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向李伯,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从小就没了父母,从来没有人以长辈的姿态说过这种话,这一刻,玖雾真的有了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关心她,呵护她,爱她。他们从不会欺骗自己! 想到这里,玖雾心中一痛,眼神暗淡下来。 南宫云敏锐得察觉到玖雾一瞬间的异样,轻轻的握起她的手,语气还是那般温柔,“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玖雾赶忙扬起笑脸,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你们了,心里开心,再加上今天常青大婚,不如我们喝点酒助助兴!” 李伯微微蹙眉,“女孩子家喝什么酒啊,况且你刚才不是喝过一杯。” “李伯……”玖雾拉长了音调,“大喜的日子您就让我喝吧,再说又不是我一人喝,咱们一起高兴高兴。” 李伯为难地看向南宫云,只见南宫云微微颔首,他才无奈地起身下了楼,不过须臾便拿着一壶酒走了上来。 这一壶酒说是三人一起喝,实际上玖雾只是起初一人斟了一杯,余下的都被她寻着油头喝掉了。 南宫云的眸色沉了沉,并未阻止,李伯也不好多说什么。 月色渐浓,楼下热热闹闹的喜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丫鬟在其中打扫残羹。 南宫云牵着略有些醉意的玖雾走出雅阁,一路来到荷花池边的石桥之上。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这让跟在身后的玖雾猝不及防地撞向了他的胸口。 “哎!”玖雾揉了揉脑袋,不解道:“你怎么停了?” 南宫云弯下身子,直直地看着她,让她原本就因喝酒而发烫的脸更加滚烫。 他的眸子像天山的雪莲般清冷无瑕,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满满映着的都是她的倩影。 “你……” 玖雾正欲出声却被南宫云打断,只听他饱含深情地说道:“阿雾,我终于等到你了。” ----
第116章 对不起 修长的身影站在月光之下,原本暗红的袍子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身雪白。一尘不染,皎洁如光。 “阿雾,我终于等到你了。” 不过寥寥数字,却说的格外珍重小心。 他盯着她的眼睛,不敢眨眼,生怕眨眼的功夫一切便成了梦。 如今的玖雾已不是初来时的懵懂无知,自然是看得懂南宫云眼中的情谊的,她微微侧眸将目光错开。 南宫云的眼眸黯淡下去,事到如今,还是不行么?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玖雾说完,不待他回应便自顾自地退后一步。 南宫云急忙将她拉住,“回去?你去哪?” “我……”玖雾一时语塞。 是啊,她去哪?她能去哪? 这句回去不过是给自己找个离开的借口。 再见到南宫云她真的打心里开心,可是她也清楚,此刻的自己没办法给予南宫云任何回应。 曾经,她一心爱着南宫云的时候,爱不得。她一心想爱上雪玉的时候,他死了。她一心恨着花琉璃的时候,原来他就是他。 这是一个烧脑的故事,她的脑子已经被烧坏了,没办法捋清,无法思考。 她抿了抿发干的唇,微微垂下头,将目光隐藏下睫毛之下。 “我有家啊,自然是回家。” 南宫云没有说话,也并未松手。 玖雾稍稍抬眼瞧他,雪莲般幽静的男子神色莫辨。 生气了? 说谎的人心都是虚的,更何况玖雾原本对他就心里存了愧,于是试探性地晃了晃手,小心翼翼道:“小白,你怎么了?” 南宫云抬头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出声道,“阿雾,你当真不必瞒我,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虽然次次与你错过,却也知道些你的事情,我见过那对救你于水中的老夫妻,也见过他的……” 他顿了顿,“他的坟……”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玖雾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当时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时至今日依旧历历在目,不能自已。 若说她真的放下,不怨、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她自嘲般地冷哼一声。 那坟上的墓碑还是她割破了手指用血一笔一划地写上去的。可里面躺着的人,却不知姓甚名谁?不知立了个旁人的名字会不会误了他的轮回路。 如今想来真真是荒诞可笑至极。她想笑,便笑了,只是那上扬的弧度甚是悲凉。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波动,手指慢慢收拢,关节根根泛白,即使这样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溢了出来。 南宫云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生怕她弄伤了自己,伸手握住了她紧握的双拳,并将指腹置于她的指甲与掌心之间。 当玖雾回过神来,慌忙松了力道,但南宫云的指腹已被她抠出了鲜血。 “对不起,对不起。”玖雾一阵慌乱,她忙拿袖子轻轻擦拭着流出来的血珠,心中懊悔万分。 她怎么就伤到他了…… 南宫云避开她的擦拭反手再次将她的手握入掌中,柔声道:“阿雾,想笑的时候便笑,想哭的时候便哭,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若你真想找什么发泄,就尽数发泄在我的身上吧,莫要伤了自己。” 玖雾怔住,抬眼看向面前那个如月亮般清冷的男子。 他总能带给她安心与温暖,他总能看穿她的小心思,他总是不动声色地照顾她的心情,他总会放纵她的任性,原谅她的莽撞。 无论她做了什么,想去哪里,他都无条件地尊重她的选择,哪怕是将他推开,他都不曾埋怨过一句。 他从没有让她为难过,即使她的选择会让他痛苦万分,可他却始终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些,也不愿意看到她哪怕轻轻皱一下眉头,南宫云,南宫云…… 玖雾猛地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那些隐藏起来的痛苦,隐藏起来的难过,隐藏起来的愤恨与委屈悉数涌了出来。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
第117章 留下来 一声声抽泣,一阵阵颤抖,她哭的酣畅淋漓毫无保留。一滴滴眼泪连成了串,像要将体内的全部水分都流尽。 南宫云轻轻拥着她,一只手轻柔地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拍着,眼中也慢慢红成一片。 他的心中不是不嫉妒的,明明知道她是因为别的男子才如此伤心,可他却无法对她生气,弃她于不顾。 因为那份心疼占据了他的全部。若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同她一起承担这份痛苦,他也是甘愿的。 清风摇曳,树形婆娑。远处的一处枝头上此时正站着一身红衣的男子。 他冰冷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远处相拥的两人身上,那郎情妾意的模样宛如一把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心脏。 想他连夜一路寻找,寻到的竟是这样一番景象,他的心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疼过。 “噼啪”一声,手边的树枝被他捏得粉碎,碎枝顺着指缝掉落下来。 他的脸上一片沉寂,精致的薄唇微微上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雪儿,你当真从未爱过我? 一口腥甜涌入喉部,狭长的凤眸中陡然升起一道嗜血的光泽,手指翻转,一枚不过寸长的银色飞刀出现在他的手中。刀锋消磨得十分锐利,刀尖直指玖雾的后颈。 “得不到的东西就毁了它。”童年时父亲的话萦绕在他的耳中,如蛊惑般侵蚀着他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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