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英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没说话。 秦元禹又调笑几句,才继续道:“在军营当值感觉如何?” 沈弘英正色道:“兵是好兵,但是太骄傲了,而且习性很不好,一上任便有好多人来巴结我,美其名曰培养兄弟感情,实际做的全都是贿赂谄媚之事,我点明之后他们还不以为意,说着礼物便是心意,礼物送得多了,心意也就到了,关系也就培养好了。这样的行为甚至成了标准,陛下您这改革来得太及时了……” 秦元禹轻咳两声,打断道:“好了,不要谈公务,我是想问你这段时间在军营过得怎么样?” 沈弘英微怔,随后神色和缓了几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陛下,我感觉……很好,非常好,我第一次感觉我能帮到你,能帮到那些兵,能帮到大乾。” “我能感觉到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秦元禹笑容温和,眉宇间也染上了几抹笑意,“那就好。” “走吧,我们进去聊。” “对了,我来这里的事情你没有跟其他人说吧?” 沈弘英摇摇头,“没有。”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陛下,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需要我去调我手下那些兵吗?” 秦元禹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无语地说道:“当然是没有,军营最近已经够乱了,再乱也不会比现在更乱了。” “不过……”他看了沈弘英一眼,“刚刚不是还在说那些兵给你行贿的事情吗?现在又可以信任了?” 沈弘英笑了两声,说道:“陛下,兵的确是好兵,只是习性需要纠正,只要把他们的习性纠正好了,他们自然就可以信任了。” “肃清军营风气,总不能只靠齐况齐寺正吧。” 秦元禹眉梢微挑,“你有自信就好。” 而且,听起来好像还不只是自信呢,话语里好像还有些不服输的意味……这是要和齐况比一比? 秦元禹笑了笑,不再去想,转而问道:“我三哥这两天怎么样?有什么异样吗?” 沈弘英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三殿下的近况,需要我去调查一番吗?” 秦元禹犹豫片刻,“算了,你去打听一下三哥现在在哪,我们直接去找他吧。”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去问比较好,若是先前的事情没有挨打,反而因为私下调查三哥而挨打可就太冤了。 沈弘英顿了顿,“不用打听,我知道三殿下的位置。” 秦元禹有些疑惑。 “……他和齐况在一起。” …… 某处营帐内。 齐况和高新旭两人走进,里面的士兵看到他们顿时脸色微白,却强撑着架势,站起身,一脸愤怒地说道:“齐况,你要来抓我了吗?我告诉你,我可什么都没……” 他刚要狡辩几句,却见齐况和高新旭两人微微侧身,为身后人让出了位置,他的目光也顺势落在来人的脸上,脸色瞬间惨白,“殿,殿下。” 秦元武神情冷峻,进来后便走到一旁,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 见状,那士兵心中最后的侥幸也熄灭了,他脸色灰败,扭头看向齐况,抖着声音说道:“齐况,齐寺正,我认罪。” 听到这话,高新旭朝身后看了一眼,两个武者瞬间上前,将那士兵压了下去。 事情解决,高新旭也转身离开,而齐况则是脚步微顿,看向身旁的秦元武,沉声道:“多谢三殿下。” 秦元武并不在意,“我可不是来帮你的。” 齐况点点头,“况知晓。” 秦元武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出营帐,却刚好瞥见正朝这边走来的秦元禹,“小七?” 秦元禹顿了顿,看了眼高新旭他们,又看向一前一后走出营帐的秦元武和齐况,“三哥,你这是?” 齐况和高新旭对视一眼,简单对二人行了一礼后,便和沈弘英一起朝远处走去。 很快地,此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元武绷着脸,“为了弥补错误。” 秦元禹有些惊讶,随后笑着说道:“三哥不愧是所有兄弟姐妹里我最佩服的人。” 听到这话,秦元武顿时绷不住脸上的神情了,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很想上扬。 他手掌作拳,掩唇轻咳两声,说道:“那你今日来这是要做什么?” 说到这,秦元武瞬间从自家弟弟夸赞自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看向秦元禹,挑了挑眉,“不会是来监督我的吧?” 他轻哼一声,倒是听不出怒火,秦元武也算不上生气,毕竟若是按照他先前的秉性,他确实很有可能干出针对齐况的事情,小七不放心,他也能够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秦元武心底还是有些怪怪的,但他是兄长,怎么可以对这种事情斤斤计较? 他还想再宽慰自己几句,思绪却被秦元禹的声音打断,“当然不是,三哥,我一直都非常相信你,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秦元武神情一怔,看向秦元禹,“真,真的吗?” 秦元禹用力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你……” 秦元武的疑问还没有说完,便被秦元禹直接打断,“我来找你是想问你,邢狱里那些卧底,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到这话,秦元武顿时更惊讶了,“你打算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理?” 秦元禹点点头,“对啊,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嘛。” “可是,可是我不觉得……”我还能胜任这项任务。 话没说完,秦元武自己便停住了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向秦元禹,一瞬间,从收到秦元禹纸鹤起的所有记忆,在他脑海里如走马观花般快速掠过。 从收到消息的愤怒与质疑,到知道真相的难过与伤心,再到和秦元禹交谈的挫败与反思,最后是现在,现在的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从始至终,小七就是为他着想的。 从一开始,小七就没想过将卧底的事情爆出来,他最早给自己传来消息,还点了那群人的哑穴,以免他们说出不该说的话。 是那群都督一味冲动,一味想着袒护,所以直接带兵围了刑部,这才无法收场。 可自己也有错,当时他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是小七既然知道他们是卧底,为何不先来告诉他…… 想到这,秦元武自嘲一笑,让他来调查?他能调查出什么?无非是交给手下的都督,都督再交给自己的手下,然后让那群手下自己查自己吗? 而且,那群都督们的冲动和猖狂,对手下的袒护与无底线的宽容,不也是在学的自己吗? 是他错了,真的是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得彻彻底底。 他不适合当一个统治者。 秦元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秦元禹有些懵,他上前几步,一脸担忧地问道:“三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是这些天累到了吗?也是,你刚打完仗就连夜赶回大乾,之后更是要操劳军营的事,先歇一歇,那些卧底可以再等等,还是你的身体要紧……” 没有怪他,没有一句在怪他…… 秦元武心中颇有些酸涩,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甚至还怨怼过对方,可小七居然一句责怪都没有,不仅宽慰他,还担心他的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秦元禹,一字一顿道:“小七,是我错了。” 秦元禹有点懵,见秦元武脸色还是不好看,直接道:“别一直说什么错不错的,你我是兄弟,错便错了,我难道还会怪你吗?” “况且,你也改正了,不是吗?” “走吧,你营帐在哪?我扶你去休息,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此刻,看着秦元禹脸上的担忧,秦元武突然想起齐况曾说过的话,‘不管如何,您和陛下才是真正的手足兄弟。’ 他将手搭在秦元禹胳膊上,虚虚倚靠着,然后扯了扯嘴角,是啊,小七才是我的血亲。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皇室的争斗太过复杂,兄弟姐妹之间掺杂了很多东西,权势和地位,还有不得不争的皇位,尤其是他。 他对皇位没兴趣,也清楚自己不适合当皇帝,但身为军部统领,执掌军权,他必须去争。若是不争,有他在,若是谁坐上皇位,想到他还活着,必会寝食难安。 他那些兄弟姐妹是绝不会留下他的,所以他必须争,即使输很多次,也绝不能臣服,因为臣服之后等待他的便是死亡。 所以,他更愿意待在军营,以为军营里的争斗便会少些,当然,事实证明,他错了。 而且,他以为小七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但是,他好像……也错了。 昨日交谈结束后,其实他并没有选择去帮齐况,他在等,等接下来的刺杀,昨夜是个很好的机会,那些都督被他打发去接受调查,周围那些亲卫也被他调开了,理由同样是接受调查。 他以为他会在这一夜等来刺杀,所以一夜未睡,警惕了一整夜。 但事实上,没有。 这一夜,军营很是平静,当天色变亮,太阳慢慢爬起,阳光洒进屋内,光芒照耀下,他脸上的疲惫与疑惑清晰可见。 被秦元禹搀扶进营帐,躺在床上,迟钝很久的疲倦终于慢慢涌上身体,秦元武努力想睁开眼睛,脑子里思绪很乱,一边不断喊着相信小七,一边却又怀疑这会不会才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杀掉他的时机。 可是,困意是不讲道理的。 连日奔波赶回大乾,自他回到军营更是几夜未睡,积攒的困意在这一刻瞬间爆发,纵使秦元武拼命挣扎,意识还是被困倦拉着不断下沉,只能努力睁着眼睛。 见秦元武眼睛半张着,嘴里却已经开始打起了呼噜,秦元禹:? 这是什么症状? 他直接捏住对方的眼皮,手动给秦元武合上了眼睛,然后转头就出去喊了太医,他三哥年纪轻轻的,别是中风了啊…… …… 某处角落里,墨老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是疑惑,他现在很想冲出去问个清楚,可此地人多眼杂,不好露面,瞥了眼身旁一直沉默的风卫,连忙凑上前去,问道:“他用毒的本事很高吗?” “他是什么时候给秦元武下的毒?而且下毒了还明目张胆地去叫太医,这么自信的吗?” 风卫本不想理会,可墨老却越说越离谱,猜的内容也越来越荒谬,他忍无可忍,终于道:“……他没下毒。” “没下毒?”墨老有些惊讶,“那秦元武刚刚是?” 而且秦元武死不瞑目,秦元禹还能直接给他捏上,真是…… “他那是在睡觉,秦元武甚至还在大呼,你听不到吗?” 墨老支吾半晌,“……我以为那是毒药的特殊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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