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杀戮神!他来了!” “快跑!” 很快,咒骂声没有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寂静。 * 他感觉到了光亮。 他睁开眼,看到山脉被血色覆盖,河流被鲜血染成红色。 远方,一个男人缓步前行。 男人生的高大挺拔,披着一件黑色长袍,长袍的衣角拖在地上,从草丛上划过,却不染半分尘埃血污。 突然,男人转头看过来。 面容俊美,双眉若刀裁,黑眸如深渊,男人表情冷漠,无悲无喜,眼底似乎封印着翻涌咆哮的凶恶戾气。 男人的目光太过锋锐寒凉,像一把悬挂在天地间的利刃,杀气无边。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听到了鬼哭神嚎。 初初诞生的灵智被无边戾气冲击,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男人察觉到什么,垂下眸。 他读懂了男人的举动。 男人垂眸遮掩戾气的那一瞬间,懵懂初生的他,对神的怜惜起了贪恋之心。 那一年寒冬,经历一场大战后的山河破碎不堪,一片疮痍。 他在废土上,隔着血河,看到了戾气重重,为他垂眸的杀戮之神。 他一见倾心。 此后多年。 妄念横生。 纠缠不休。 * 即使是时隔千年,再次回忆那段记忆,楚医心头的小鹿依旧跳个不停。 原来,他们的初遇,是不经意的回首,是浪漫的垂眸,而不是未婚夫漫不经心的路过,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还活着?” 但这浪漫,被掩埋在他的记忆深处,也不知道被埋了多久。 多美好的记忆! 他怎么能忘!? 还一忘那么久? 楚医痛心疾首。 他记住了! 不管是谁让他忘记的,他都记下了,到时候,他一定要让那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 他被杀戮神带回家。 把他栽在走廊边上的花园里,杀戮神便转身离开,一走就是好多天。 月升月落,日复一日。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他刚刚诞生灵智,意识无法外放,本体不能移动,只能在巴掌大的地方呆着。 杀戮神常年出差在外,一走几个月是常态,一走好几年也不是没有。 想交流的对象成天成天不回家,他就是喊破喉咙,那也是白喊。 * 这样过了好几年。 他与杀戮神打了几次照面,还是没跟心上人交流上。 他难过的叶子耷拉下来。 有一天,杀戮神重伤而归。 因为伤势太重,杀戮神不得不在院子里修养,难得清闲下来,注意到了被他随手带回来的小草。 小草的叶子变得蔫巴巴的。 杀戮神沉默良久转身出门。 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个水壶。 杀戮神开始给草浇水。 一天一壶。 持续了整个养伤期。 而被浇的那株草呢,顾不上自己要被泡烂的根茎,欣喜的摇摆着叶子,抓紧时间跟杀戮神培养感情。 杀戮神浇好水,看着精神满满的草,也很满意。 一草一神,终于有了交流。 * 之后,每逢闲暇,杀戮神就会坐在廊下,拎着水壶,给他浇水。 他想方设法,引杀戮神说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数年后,他们变得熟悉。 杀戮神能从例行公事一言不发的闷头浇水,到后来轻松随意的跟他聊天,全靠他厚着脸皮死缠。 说是聊天,其实就是杀戮神聊,他挥舞着叶子捧场。 聊天的内容,通常是某个地方生出了什么样的妖魔,有什么样的弱点,怎么样才能快速斩杀。 他这才知道,他的神灵虽然名字叫杀戮,实际上做的事,却是守护万物苍生,维持世界秩序。 偶尔,杀戮神还会讲一些凡界的故事,讲皇家的十几子夺嫡,互相残杀的过程,讲战场上的血腥残酷。 尽管没有一句是正常的家常,但他每一次都认真聆听。 这是他心上人的过往啊。 知道这些故事,就好像参与了心上人的过往一样。 后来,杀戮神莫名其妙开始讲一些凡间的故事,比如才子与佳人,落魄书生与美艳狐妖。 他还为此失落了好久。 说起凡间的热闹繁华,那个久居高位的杀戮神会不自觉的垂眸,流露出一丝孤寒寂寥。 神居云端,肯定孤独寂寞。 他心疼心上人的落寞,想抱一抱心上人,却只能伸出几片软趴趴,丑了吧唧的叶子,蹭蹭杀戮神的手指。 那样浅浅的碰触,他不甘心。 * 他变着法跟杀戮神打招呼。 在他的努力示意下,杀戮神把他移栽进一个绿油油的花盆里。 杀戮神外出时,他会被放在廊檐下的栏杆上。那是能一眼看到门口的地方。 杀戮神在家时,他就会被搬到另一个廊檐下,那是院子里风景最好的地方,能一眼看到杀戮神的休息室。 杀戮神开始每天回家。 代价是十次里有八次带着伤,那些伤或轻或重,都是草草包扎了事。 他很生气。 气心上人不爱惜身体的行为,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想给那个人包扎伤口,想医治好那人的伤,更想提着武器站在那个人身侧,让那个人再也不会受伤。 他疯狂的成长,终于化形。 他有了双手,握住了剑,学会了干脆利索的杀招,有了保护神灵的能力。 他有了双腿,能够出门,跟随在杀戮身边,占据杀戮神身侧的位置。 他终于有了资格。 独占神灵的资格。 * 伴随那些记忆画面而来的,是暗恋的酸甜,求而不得的苦涩,以及铺天盖地,犹如洪流的强烈占有欲。 体验了一把暗恋的滋味。 楚医目瞪口呆:“……” 剧情崩坏后,他做过两次梦,看到过他化形的画面,以及之后的相处日常。 只是当时是做梦的形式,跟看电影一样,剧情被压缩,情感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阻碍。 他以为,他是心疼他家未婚夫,所以在化形后,给自己取名为医。 没想到,他化形的时候,最强烈的欲望不是医治他家未婚夫的伤,而是抱着未婚夫亲亲摸摸。 狂野的想一举到位,在床上狂风暴雨啪啪啪!还想坐稳杀戮神正宫伴侣的位子! 有些情绪真是不感受不知道,一感受就要被吓一跳! 楚医捂住脸。 怎么说呢? 真不愧是他! * 神灵无欲无求。 他不着痕迹纠缠。 不动声色的入侵。 在他的坚持下,杀戮神态度软化,开始带他去调节各方争端,灭杀穷极恶煞的魔头,带他南征北战。 有时也会禁不住他的缠磨,带着他在凡界的修真界行走,陪他经历市井热闹,陪着他在雪天吃火锅。 他想尽办法,死磨耍赖,终于在一个雪夜里,牵到了杀戮神的手,拥抱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神灵。 就这样过了百年。 神灵开始沾染世俗情味。 他不着急。 他有无数个这样的百年,可以慢慢渗透,不动声色的占据杀戮神的全部心神。 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他的神灵会染上他的气息。 然而世间诸事,往往事与愿违。他没想到,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机会占据他的神灵了。 他熟悉修真界后,杀戮神扔给他一本图鉴,让他复活肉白骨楚珩,渡劫成神。 杀戮神离开了。 此后数百年。 他独自一人收集药材。 杀戮神不曾现身。 * 逆天改命难。 复活一个人更难。 单单图鉴上的药草,就有数百种,有一半是非常稀缺的天材地宝。 那些药材集天地宠爱,生长在人迹罕至的绝境之地,寻找起来非常难。 就算找到了,想拿到也很难。 他与守护兽争,与天地争,与人争,每一次都得满身是伤,才能拿到。 好消息是:每一次死斗结束,他与肉白骨心尖血的融合就会深一分,修为跟着强一分。 数百年的时间,倏忽而过。 他与肉白骨的心尖血彻底融合,本体从一株杂草,转化成天材地宝,差一步就能成为肉白骨。 他的修为跻身顶尖梯队,距离渡劫成神只有一步之遥。 他要在渡劫前复活楚珩。 他争分夺秒,出手愈加狠辣,寻找药材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寻找一味能延年益寿的药材时,他认识了一个叫谭晟的人。 “在下谭晟。” 男人的声音温煦平和。 * 楚医一个激灵。 寻找草药的记忆除了血战,就是死战,篇幅长而无趣,楚医有些分神。 这时,他听到谭晟两个字。 一听到这两个字,楚医立刻精神起来。 那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慈眉善目的,穿着一身白色的道服,背后背着一把长剑,笑起来温尔文雅。 外表很有欺骗性。 谭晟资质中等,修为不错,因为寿命快到了,却没办法更进一步,所以一直在寻找延年益寿的药材。 谭晟说他找几十年,终于得到了可靠消息,那株草药可能在一处绝境。 那处绝境异常险恶,谭晟一个人闯不进去,想要跟他合作,如果得到药材,两人平分。 他同意了。 两人历经千辛万苦,数次脚踏鬼门关,到了药草生长的地方,寻遍绝地,却没找到那株药草。 他很失望。 但数百年时间里,他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失望,早已经习惯了。 谭晟却还没有习惯麻木,保持不住文雅的外皮,变得歇斯底里:“不可能!那个人明明说在这里!” 谭晟几乎要崩溃。 * 两人再三搜寻。 依旧没有发现。 他们不得不往回走。 谭晟受到打击,精神有些失常,一路上神神叨叨,嘴里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眼看就要疯魔了。 一个钻了牛角尖的疯子,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他一路都有防备谭晟发疯,却并不是很在意,谭晟的修为虽然不错,但在他眼里还是不够看。 就算谭晟发起疯,他也能摁死十个。 但他没想到的是,谭晟通过他的伤口血液,发现了他的异常,知道他即将转成肉白骨。 没找到延年益寿的药材,却发现了一株即将渡劫的肉白骨,谭晟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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