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便是一幅画卷。 沈元思青衫乌发,站在走廊垂眸沉思。 他转过身来。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瞬间倒挂垂下,脸上是凶神恶煞的恶鬼面具。面具上还有吐出的猩红纸舌,一直垂到地板。 沈元思:…… 熟悉的画风。 竟然不觉得意外。 沈元思默然片刻,毫无感情道:“啊,好可怕。” 陆风惑:…… 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陆风惑从栏杆上下来,摘下了恶鬼面具。 “师父今日玩得可还尽兴?”沈元思问道。 “不错。”陆风惑声音餍足。 沈元思便笑了笑。 陆风惑寻思片刻,轻声问:“近来这段时间,乖徒遇到什么难题了,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你说与我听听,说不定为师能帮你解决。” 难道刘东年又出现了? 他怎么没看到。 沈元思这种状态,似乎从离开福来客栈就这样了。 听闻此话,沈元思长睫轻颤。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说出来。 从离开福来客栈开始,师父的视线便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师父似乎很喜欢他。 沈元思自从全家被灭,一无所有之后,只有这么一个师父。他习惯了师父的陪伴,习惯了师父的关注。 如今突然出现另一个人。 师父的视线全部落在那人身上。 沈元思有种无力感。 他总感觉师父被抢走了。 沈元思攥紧浅青长衫,似乎想要抓住眼前这个人。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开了衣料,一如既往地笑道:“徒儿无事。” 陆风惑:? 他感觉错了? 不过沈元思既然说没事,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接下来应该期待的,或许是两日后的金盆洗手。 听说是玄月宗第一大长老,姓江。 . 江长老已经年过半百了。 他一身白色长袍,站在一处简朴的院落内。微风拂来,吹起几缕黑白掺杂的长发,而他脸上笑意盈盈。 转过身来。 身着藕色裙袍的妇女眉目含笑,温柔地看着手中的襁褓。 江长老曾被算命先生说过,他一生无子。这么多年来,他果真没有什么子嗣。如今他已半身入土,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珍贵的孩子。 老来得子。 徐长老欣喜无比。 江长老走过去,看到襁褓之中那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小团子再过两日便满月了。 这么些天以来,看到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江长老时常陷入沉思。江湖沉浮三十载,他手中有不少鲜血。 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 对于小团子越喜爱,江长老便越自责。 甚至是内疚、害怕、恐惧…… 担心老天爷看他手染鲜血,将这孩子给收走了。 江长老仇家不少。 若是继续和以往一样,肆意行事,江长老害怕仇家找上门来,给孩子造成伤害。 几经辗转反侧,江长老决定金盆洗手。 从此退出江湖,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 如此最是稳妥。 江长老将金盆洗手大会定在小团子的满月那日,这是他送给小团子的礼物。他看着孩子安静的睡颜,脸上满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 对于金盆洗手那日,他也就越发期待。 ----
第10章 稚儿无辜 = 两日后,金盆洗手大会。 宽敞质朴的宅院内,四处人潮涌动。 江长老站在场地正中央,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声音中气十足,“各位江湖侠士远道而来,江某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宅院内立刻安静下来。 侍女端上来一个金盆。 江长老面容严肃了些许,拱手道:“江某进入江湖已有三十载,这么多年来,结交了不少朋友,认识了不少侠客。然而如今年事渐高,又喜得贵子,越发不愿掺和江湖恩怨。如今皇天在上,江某在此特请各方英雄豪杰见证,从今日开始,江某退出江湖,再不过问江湖中事……” “慢着!”厉喝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来者穿着一身暗沉蓝袍,头顶银冠,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是徐宗主!”有人惊呼。 “徐宗主与江长老情同兄弟,二者互相扶持了三十载,情谊深厚。江长老今日金盆洗手,我就说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没有看见徐宗主。” “徐宗主是来送行的吧?” “……” 来者正是玄月宗宗主,徐远鸿。 发布诛杀令的那位。 花圃旁,身着红衣的陆风惑坐直了身体,将懒散的神情收敛了些许。 徐远鸿走进院落。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小女孩。 那孩子大概八岁左右,又瘦又小。她紧紧跟在徐远鸿身后,胆怯地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周围的一切。 看到那个白衣女孩,江长老瞳孔骤缩! 徐远鸿疯了? 徐远鸿当然没有疯。他声音洪亮:“江世明,半个月前,中原三大家族的朱家被灭,朱家上下三百余人尸骨无存。诸位正道中人几番查探,一致认为那是魔教镜月宫所做。” 陆风惑:??? 你说谁? 徐远鸿话音一转:“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朱家还活下来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小姑娘,她知道一切真相。如今正好诸位都在这里,不如一起看看真相如何!” 这番话吊足了胃口。 众人目光纷纷转移在白衣女孩身上。 那小姑娘顿时不知所措。 徐远鸿淡淡看了她一眼。 白衣女孩畏惧地瑟缩了一下。 她牙齿咬破了下唇,唇间满是血色。 白衣女孩看着正中央的江长老,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她颤.抖着声线,带着满怀的歉疚与恐惧,嘶哑崩溃地喊道:“朱家上下三百余人,是玄月宗长老江世明所杀。这是小女亲眼所见!” 众人一片哗然。 江长老猛地将金盆砸在地上,气得浑身颤.抖。 徐宗主! 徐远鸿他颠倒黑白!!! 这些人明明都是徐远鸿他自己杀的! 玄月宗的剑法有问题。 玄月剑法越是练到极致,问题暴露得越大,就像是宗主徐远鸿。他每到满月之夜必会暴虐不堪,不见血不罢休、不杀人不罢休。 江长老与徐远鸿是至交。 徐远鸿每次杀完人之后,都让江长老去处理收尾。 江长老觉得这没什么。反正玄月宗需要一个宗主,需要一个功法高深的顶梁柱,而且徐远鸿杀的都是些低贱的百姓罢了,死了也就死了。 三十年后的如今。 江长老喜得贵子,他开始有了怜悯之心。 半个月前,徐远鸿失手,发疯时将整个朱家杀了大半,而后疯疯癫癫地离去。江长老照例帮他收拾残局,将那些知道真相、将死未死的人送上黄泉。 轮到最后一个人时,江长老有些迟疑。 那是一个瘦弱的小孩。 和他尚未满月的孩子一样,脆弱无比。 江长老下不去手。 左右也只是个孩子,耽误不了什么大事。 江长老最终还是将她放走了。 此时,金盆洗手大会上,看着那个活下来的白衣小姑娘,江长老失声笑了出来。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徐远鸿,你不要血口喷人!朱家明明就是你……”江长老话音未落,整个人如坠冰窟! ——徐远鸿转身,运转内力于手掌之上,用力拍在藕裙女子的天灵盖上!那女子手中抱着一个枣红襁褓,就算七窍流血、就算失去声息,她也不忘将襁褓牢牢护在身下。 江长老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少顷无声落泪。 “夫人!” 江长老浑身颤.抖,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出掌上前拦住徐远鸿,想要将孩子救下来。 枣红襁褓喜庆漂亮,刚满月的婴孩哇哇大哭起来,稚嫩的嗓音撕心裂肺。 “爹,你在干什么!!!”就在此时,一个青年惊愕的声音响起。他坐在角落的位置,穿着一身宝蓝长衫,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正是徐子魏! 徐子魏自从被救回来后,一直被关在宗门内。他爹说他太闹腾,要求他面壁思过。但是徐子魏哪里闲得住,他偷偷溜出来了。 来参加江伯伯的金盆洗手大会,顺便看看刚满月的小师弟。 然而刚才,他看到了什么? 他爹说,江伯伯是朱家灭门的凶手。 此时,更是将江伯母当场击毙! 徐子魏觉得浑身发冷。 往日那个宽厚仁慈的父亲似乎不见了。 变得心狠手辣,满手鲜血。 “将少主带回去!”徐远鸿厉声道。 立刻有玄月宗的内门弟子出列,将徐子魏强行带走。 没有了徐子魏的干扰,徐远鸿动作更加狠辣,几乎招招致命!然而江长老功力高深,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徐远鸿没有那么多顾忌,见久攻不下,直接五指成爪,向枣红襁褓中的婴儿狠厉抓去,打算先行斩草除根! 江长老惊慌失措,近乎是手忙脚乱地扑上前去。 五指穿透脏腑。 江长老呛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部分落在枣红襁褓上。 江长老跪倒在地,看着完好无损的孩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艰难地伏在地上,将死去的夫人和襁褓中的孩子护在怀里。 徐远鸿的掌风再次落下,这一次用了十成功力。 江长老失去声息。 院落内一片死寂,只余婴孩稚嫩的哭腔。 徐远鸿上前一步,还要斩草除根! 妖僧看不下去了。 无论怎样,罪不及子。 傅云明正要出手相救,就看到一个红袍人影动作更快! 陆风惑骤然起身,运起轻功迈入高台。他一身绛红长袍,抬手化去徐远鸿的掌风,顺便将枣红襁褓抱在怀里。 “够了,稚儿无辜。”陆风惑声音极冷。 妖僧有些怔愣。 心中泛起点点波澜。 “阁下是何许人士?”徐远鸿眼底浮现出些许忌惮。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风惑是也。” 此话一出,似乎一颗石子入了水,引起轩然大.波。 “他就是陆风惑啊,那个地字榜第三!” “这有什么,在场的还有很多天字榜前辈呢!前辈们都静默不动,他一个地字榜的跑出来,怕不是哗众取宠,真的是笑死人了!” “不要太早下定论,他的实力不止于此。这位地字榜第三,他能化解徐宗主的掌风,说明内力深厚,至少与徐宗主不相上下。今日之后,恐怕他的排名又要往前走了,能进入天字榜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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