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堂,管事们就去吃席了,连个理他的人都没有,三家村自助洞房第一人:谢澄安。 想来老天爷也知道谢澄安这洞房是洞不成的,不如给他安排些有实际意义的事,这不,账房先生睡着了。 这怎么行?账房先生是要守着他们的份子钱的! 迎着谢澄安一分关切、一分乖巧、八分担心的目光,李秀才把账本递给了他,说:“总共也没二百文,没人惦记。”不然他为什么会睡着? 谢澄安识字不多,大都和医药相关,虽然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但谢澄安真不认得:“李爷爷,劳烦您帮我念一念。”说着,给李秀才倒了杯茶。 李秀才:“郑丰收五十文、” 谢澄安:亲兄弟! 李大毛和王黑娃各五十。 李秀才:“张铁牛十文、” 谢澄安:是个好人! 李秀才:“周素云十文。” 谢澄安:“村东头带着闺女的?” 李老秀才点点头。 谢澄安:“没了?” 李老秀才点点头。 谢澄安:…… 好家伙,带孩子的寡妇都添了十文,这群拖家带口、胡吃海喝的人竟然白嫖?什么麻包片缝裤衩的操蛋玩意儿、真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了! 不行,谢澄安得叉会儿腰。 房顶上的毛草被风吹走了大半,西墙被雨冲塌,变成烂泥要死不活地滩着,就是因为他们的院墙塌了,所以他们才觉得这里特别宽敞,天爷呦,那窗上有两个明晃晃的洞! 公婆顶不住门市,他来,不然天长地久的,有的是被欺负的时候。 稍作打听,谢澄安便在欢欢喜喜的人群中找到了哭哭啼啼的郑丰收,村长的二儿子、郑丰年的弟弟。 郑丰收一把握住谢澄安的手,吓得对方一激灵:“石头,你想好了?你想走、我们马上就能走,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他还惦记着要谢澄安跟他私奔的事。 “我不会跟你私奔的,”谢澄安把手从郑丰收手里抽出来:“我找你,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 郑丰收:“有什么事比私奔还重要?” 谢澄安悄咪咪地:“他们不给我家添份子!” 郑丰收眼睛瞪得像铜铃:“竟有这等事!” 谢澄安:“席面就快撤了,我计划一桌一桌要,你哥人缘太好(啊呸),喝醉了被抬走了,我这刚进门,没个引荐不象话,你引着我跟大家打个招呼。” 郑丰收嘴一撅:“早就让你跟我,你不跟,跟了我、你怎会受这种苦。” 谢澄安:“帮是不帮?” 郑丰收:“帮啊!走么!” 谢澄安:“不许再叫我石头。” 郑丰收:“石头多亲啊。” 谢澄安:“你叫我石头、我就叫你狗蛋。” 好吧,谢澄安赢了。 可怜李老秀才,本来坐着就能完成的差事,不得不走起来。 谢澄安连名带姓,喊了叔叔喊伯伯,李老秀才毛笔一挥,大名落在了账本上,再不给就说不过去了。 装看不见谢澄安进门的熟人们,见谢澄安笑笑地祝他儿孙满堂、祝她青春永驻、祝他福寿绵延、早登极咳、嘴瓢了,都不好意思不给。 似乎有一种默契,人人都不给,人人都心安理得,可一旦有人软了心、开了头,又没有人愿意当那个恶人了。 没了郑丰年的婚宴倒还和谐,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是过去了。 萧母逮住机会赶紧夸:“我们家小郎君真能干,多亏了小郎君……” 亏得谢澄安发现及时,但一想到这钱是怎么要回来的,两口子就心疼,那模样像极了讨赏钱的江湖艺人。 若发现的是他们,恐怕会选择吃了这个哑巴亏,虽然决定在这里生活,也不是看不起谢澄安的做法,只是,拉下脸面、改变习惯,都需要时间。 娶不起媳妇而搭伙过日子的穷苦汉子很多,虽说会有一方主内一方主外,但他们不合八字,不成亲,旁人该喊李四喊李四,该喊张三喊张三,没有人会喊一个男人小媳妇。 但谢澄安不同,为了冲喜,他们问过名、纳过吉、下了聘,还办了喜事,他又是嫁的,不就是小媳妇? 总被小媳妇小媳妇的喊,谢澄安内心是不情愿的,小郎君就极好。 谢小媳妇、啊不、是小郎君、带着隐秘的害羞,哒哒地去看他丈夫。 谢澄安为了一家人能够过活,四处讨份子钱的时候,萧明允也没闲着。 他记得自己被气吐了血,还不争气地晕了,再次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立身在一个黑色空间,上下左右前后都漂浮着无数光点,仿佛置身星海。 一个遥远却清晰的声音说他有功德在身,如今死了,天道奖励他自行选择下一世投胎的世界和身世。 尚未从情绪中走出来的萧明允第一反应是他要做皇帝,只要做了皇帝,就没人能左右他们的生死。 一个光点咻然靠近,萧明允看到一群皮肤黝黑、用树叶遮着重点部位的人,正拿着长矛围攻一头野猪。 接着便响起了画外音:“此世界文明尚未开化,你可以教他们书写文字、建造房屋,做文明的开创者、人们心中的创世神,受万世景仰。” 萧明允:…… 他要后世景仰干什么,他要当朝皇帝和他家老三不得好死! 金戈铁马,势如破竹,场景的突然变化让萧明允后退两步,恍然间,他以为是他兄长在上阵杀敌。 画外音:“此世界七雄争霸,战乱不断,你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所谓乱世出英雄,你可带领一支队伍,将整个天下收入囊中,做始皇帝。” 皇帝…… 萧明允:“我父母兄弟何在?” 为了推销成功,天道说了句违心话:“你放心,他们过得很好。” 萧明允话都懒得说了。 乍一看,与他生活过的世界十分相似,细看却不难发现它们不同,应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萧明允拒绝了无数功盖千秋的机会——在妖邪横行的世界当仙长,惩凶除恶,香火不断;在虫族肆虐的世界做光使,驱散黑暗,永世歌颂…… 爹娘和大哥一定急坏了,萧明允只想赶紧回去,他无视天道的热情推销,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看过。 红尘滚滚,甚是喧嚣,在修真界与另一世界切换的空挡,萧明允却清楚地听到一句:“十二星耀天下倾,萧公子当心。” 说给他的?还是碰巧有个人姓萧? 郑丰收带着三五好友,收拾婚宴后的残局,萧父萧母在送客。 谢澄安再怎么着急屋顶上的毛草,也只能明日去买,天色已晚,他又是新婚。 谢澄安哒哒地跑去洞房——窗纸上破了两个洞的房,怀里抱着储备粮:跟他同病相怜的大公鸡,还没看见萧明允,先看见一位神仙似的人物在往火盆里添炭。 料理了郑丰年和媒婆,谢澄安心里的恶气便消了大半,公婆看上去也不像尖酸刻薄之人,如果他们不为难他,那么他也可以试着,好好地过日子。 “大哥?”谢澄安礼貌又试探地喊了一声。 萧思谦拍了拍身上的灰:“澄安回来了?灶上煨着粥,饿了先去用些。” 萧远之没有受刑,萧思谦却深受牢狱之苦,怕他爹担心,硬是忍着没喊。 出狱那天萧远之才知道,萧思谦鞭伤无数,右手右脚更是被三皇子打断,锥心刺骨之痛,恨不能替他儿承受。 一路舟车劳顿,没有及时治疗,萧思谦的外伤已经愈合,手脚却无法复原。 谢澄安应着,目光却落在一旁的拐杖上,梁大夫给萧明允看病的那天,他在别人家熬药,没有见过这家人。 听人说他大伯子是个残废,如果一直娶不到媳妇,他就得伺候,如今瞧着萧思谦能自理,他便放心了。 越热闹,主家越没有空闲吃饭喝水,好在流水席的大厨都会另外起灶台,他家的小厨房没被征用。 没有什么比冬日里的一碗热粥更暖心的了,饿了一天、还是没见着老公的谢澄安却越走越忐忑。 方才大伯子明明说要走,自己却连扶都没扶一下,讨吃鬼似的就往厨房来了,大伯子会不会怪他不知礼? 同时,萧思谦也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孩子忙了一天,这时候回来定是想看看明允,他在新婚夫夫房里本就不合适,结果人家来了,他却像赶人似的。 小破院。 厨房。 萧二婶堆着笑:“你不认得我,我是你相公的二婶,他们刚来时人生地不熟,都是我跑前跑后的照料。”才装了五条鱼,就这么重,萧二婶把包袱攥紧了些。 谢澄安也堆着笑:“婶子摸着屁股上楼,自己抬举自己呢?”就是你把萧明允气吐血的,他娘怎会送你鱼? 萧二婶上下扫了谢澄安一眼,说:“呦,这年头、媳妇都敢爬到婆婆头上了。”说着,就往出走。 谢澄安往右挪了两步,笑笑地把人一挡:“婶子说的是,这年头啊,狗都敢叫花子,畜牲也欺人。” 看情形,他们要靠婚宴剩下的菜品度日,不可能叫她把鱼带走,更何况她是偷。 萧二婶下巴一扬,两眼一瞪:“你咋说话的?!懂不懂长幼尊卑?!” 谢澄安好声好气的:“说狗呢、婶子急什么?婶子听句劝,东西放、” 萧二婶嗤了一声:“什么名门?什么清流?对亲戚都这么小气,怪不得没一个人替他们求情!活该他们、” 说起这个,就没什么好谦让的了,不称心的婚事,和如此落魄的光景,都是那个与他毫无关系的罪名害得,谢澄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超级变换形态: “婶子说的是!婶子最大方!婶子长辈当的妙!旁人成亲添五十、侄子成亲一文没有!面子功夫都不做了、何苦假惺惺地攀亲戚?” 怕萧思谦听到会伤心,谢澄安还十分贴心地压着声音:“婶子瞧不见亲戚家漏风的房顶、瞧不见垮塌的西墙、只能瞧见亲戚的鱼?为老不尊的人怎好意思说出长幼尊卑的话?脸太大了就少吃些!我娘没说送你、就是没说、拿来吧!” 谢澄安夺过萧二婶手里的包袱,把五条肥嘟嘟的鱼倒出来,又把包袱甩在她脸上:“婶子既有眼疾!趁着天明赶紧家去!别栽了跟头反怪我家塌了的墙!” “好你个!”萧二婶用右手食指指着谢澄安,眼里写着要吃人。 谢澄安眼里写着他也想吃:“张口闭口的罪臣、偷鱼的时候不怕满门抄斩了、不怕你们的脑袋被驴踢着走了、不怕用你们的心肝肺喂野狗了?!” 萧·节节败退·二婶红着眼,抖着手,捂着胸口,你、你、你,你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超级变换形态了的谢澄安能:“你什么?你这老鼠做的和尚、人面贼心的坏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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