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霆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压的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他猴头滚动了半晌,才哽咽着开口,“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我怎么说?”殷音满脸嘲讽的望着他,“就算我说了,你们会信吗?” 殷霆身形踉跄了两步,几乎快要跌倒,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净了,双腿都快站立不住。 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在没有看到殷缓归这般狰狞的面孔以前,他会相信殷音的话吗? 不会。 殷霆自己做了回答。 他十分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心里,殷音这个遗落了十八年的亲姐姐,完全比不上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殷缓归。 虽然他也同意让殷缓归搬出去住,但那也只不过是由于对殷音心存愧疚,想要补偿她而已。 在情感方面,他天然的偏向于殷缓归。 看着殷音冰冷的眸子,殷霆只觉心肝得生疼,疼得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他努力张了张嘴,“音音姐……” “你看,”殷音冷冷一笑,“你明明只有一个亲姐姐,但是你却喊我音音姐。”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殷霆有些摇摇欲坠,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在装了地暖的别墅里,感到了无边无际的寒冷。 那股冷意仿佛成精了一般,钻进了他的皮肤,透过了每一处血肉,深深地梁进了他的骨髓里。 “姐姐……”殷霆终于喊出了声。 只不过可惜的是,殷音却再也没有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殷母面白如雪,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瞬就要哭晕过去。 殷音心中有些不忍,虽然在他们的眼中,殷缓归同样也是他们的女儿,但是在对待自己方面,比起蒋家人来说,却还是天差地别。 她推着轮椅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握上了殷母微凉的手指,轻轻唤了一声,“妈……” “你别哭。” 刹那之间,殷母再也忍受不住,隐忍的低气声换成了嚎啕大哭,她死死的将殷音搂进了怀里,力气大的出奇,似乎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整个别墅当中全是母女二人的啜泣声。 殷父整理完内心的思绪,抬手轻轻拍了拍殷母和殷音,“别哭了,现在重要的是要解决事情。” 谢无咎往那边微微撇了一眼,却见原本精神气很足的殷父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挺直的脊背佝偻了下来,脸上也浮现了好几条沟沟壑壑。 他顿了一顿,缓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弄明白,那么缓归我就带走了。” “我不要!”方才还瘫坐在地上,宛若一个提线傀儡一般的殷缓归在听到这话以后,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拼命摇着脑袋,泪水糊满了整张脸,眼线眼影全部都花了,看起来脏兮兮的糊成一团。 但殷缓归对这一切全部都恍然无觉,她跪在地上,两条膝盖交替着前进,最后成功的跪在了殷音的轮椅前面。 殷缓归的心脏乱成了一团,就像那永远理不开的麻线,她强撑着镇定,开口道歉,“对不起,你们不要赶我走……” 之前殷缓归打电话让谢无咎带她离开,只不过是为了让殷家人着急而已,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离开这个家。 她内心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殷家人所给予的,她可以耍性子,闹脾气,但是不可以真的脱离殷家。 殷缓归偷偷听到了殷父殷母商量着要将她送出去,所以才打电话给谢无咎,就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引起殷父殷母的重视,让他们放弃把自己送出去的想法。 但是,殷缓归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终日猎鹰的人,有一天竟然被鹰给啄了眼。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不想要被赶出去,不想回到那个臭烘烘的,令她作呕的蒋家。 殷缓归斜着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眼前唯一能够对她心软的人,只剩下了殷母。 摇摇欲坠的眼泪滚滚而落,殷缓归双手死死的抓着殷母的裤腿,苦苦哀求,“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妈你原谅我,好不好?” 殷母整个人后退一步,躲开了殷缓归抓来的手,她低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殷缓归,眼里的悲伤化为了实质。 她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前的这个女儿,已经彻底的没救了。 殷母惨然一笑,满脸悲戚,“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殷缓归喉头一哽,跌跌撞撞的走向了殷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是我偷走了你的人生,让你受到了无数的折磨,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殷缓归努力抓住了殷音的手,不断的道歉,“我没有想要害你的,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我给你补习,我给你教普通话,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梗在殷缓归的眼中,整个人看起来无助极了,眼泪像那决了堤的滔滔江水一般疯涌不止。 殷音一根一根掰开了殷缓归抓着自己的手指,十分冷淡的开口,“不需要。” 她动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它只是骨折了而已,没有彻底的断掉,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更不需要你所谓的补偿。” 殷音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话语透露着无边的残忍,“毕竟,你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从殷家得来的,没有用殷家的东西来补偿殷家人的道理。” 随着殷音的话音落下,殷缓归脸上的灰败越发的触目惊心,她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安慰。 殷缓归目光扫向殷霆,却见他只是不自然的转过脑袋,连和自己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殷霆撑着身子,缓步走到了殷音和殷母的身边,对殷父开口,“姐姐和妈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让无关紧要的人伤她们的心,我先带她们回去。” “无关紧要的人?”殷缓归愣愣的跪坐在地上,目光直视前方,似乎有些呆傻,“我竟然是无关紧要的人?”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殷霆只是将目光停留在殷父的身上,等待着他的话音。 “好,”殷父无不同意,还开口提醒,“让张妈煮两个鸡蛋,给你妈和你姐姐滚一滚眼睛,要不然明天肯定痛得睁不开。” “好……”殷霆垂着头应了一声,再次将殷音背回了背上。 很快的,三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殷父这才将视线停留在了殷缓归的身上,他望着殷缓归的眼眸当中毫无波澜,仿佛是已经失望到了极点,连抱怨都没有了力气,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殷父苦笑了一下,“既然你已经找非翎来接你了,那你便跟他离开吧。” 殷缓归脑瓜子嗡嗡作响,只觉得一道惊雷炸在了耳边,直炸的她头晕目眩。 她一颗心仿佛坐上了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慌乱无比,“爸爸……我是缓归啊,你的女儿……” “你不是,”殷父的目光十分冷静,这是他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已经错了十八年,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殷父给予殷缓归两个选择,“今天晚上你必须离开,要么和非翎一起走,要么……我就派人送你回蒋家。” “不可以!”殷缓归声泪俱下,神态近乎崩溃,“你知道,你明明知道蒋家就是一个魔窟,我会死在那里的!” 殷父神情不变,语调依旧冰冷,他十分残忍的说出事实,“可就是你口中的会死掉的魔窟,音音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十八年。” 殷缓归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只掐的她喘不过气来,到了嘴边的话语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她只能瞪大着双眸,眼神悲哀又无助。 见此情景,殷父也懒得再和她废话,径直抬手招来了管家,“送殷缓归去蒋家。” “不要!” 空荡的房间中响彻了一道凄厉的嘶吼。 殷缓归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地,她满脸的惊慌失措,仿佛是一个遭到了抛弃的小兽,惊恐又无助。 她双手死死的扒着殷父的裤脚,跪在殷父脚边惶惶哭泣。 谢无咎冷眼看着这一切。 只能说殷缓归全部都是咎由自取,她已经霸占了殷音的生活和父母多年,享受着该属于殷音的一切,可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满足。 一开始殷缓归确实是无辜的,因为是护士不小心抱错了两家的孩子,但她作为既得利益者,却还想方设法的对付殷音,试图从殷音这里分走本就属于殷音的亲人和疼爱。 “爸爸……”殷缓归用力攥着殷父的裤腿,将那笔挺的西装裤攥出了层层的褶皱,“你不要赶我走……让我做什么都……” 可以…… 殷缓归剩下的话被殷父冰冷的眼神冻结了起来,仿若一块大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坠回了肚子里。 殷父深深地看了殷缓归一眼,语调中没有丝毫的情绪,仿若带着无尽的漠然,“司机已经准备好,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半个小时以后出发去蒋家。” 整整十八年,殷缓归从来没有在殷父的脸上看到过这般冰冷的神色,就好像她从来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什么路边垃圾桶里满带脏污的垃圾,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厌恶。 殷缓归顿时只觉得肝肠寸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抽走了她浑身上下全部的力气,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想爬都爬不起来。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开口,“我不去蒋家。” “随意,”殷父头也不回地转身,面对谢无咎缓声说道,“如果你要带她走,那就带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 殷父一字一顿说的格外认真,“一旦她回来了,我势必会把她送到蒋家去。” 殷父盯着谢无咎的眸子,“我从不后悔。” 谢无咎眼眸眨了眨,一双星眸漆黑如墨,“当然。” 至此,殷家所有人全部离开,整个别墅当中陷入了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殷缓归低低的抽泣。 她整个人伏在地上,肩膀不断的耸动,似乎是绝望到了极点,哭声越来越小,抖动的动作却越来越大,好似时刻都有可能因为痉挛而抽搐过去。 但谢无咎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殷缓归演出来的,他冷声开口,“收起你的泪水,你的眼泪在这里一文不值。” 听了这话,殷缓归幽幽抬起头来,目光执拗的盯着谢无咎,牙齿咬的嘎吱作响,仿佛恨不得将谢无咎整个人都给吞吃入腹。 “为什么?” 殷缓归满是不可置信的嗓音传来,她不理解,眼前这人不是喜欢她吗?不是爱她爱到深入骨髓吗?为什么会做出这般伤害于她的事情? “没有为什么,”谢无咎无表情的开口,“只是把真相揭露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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