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闭上眼,不去听旁边响起的金属碰撞声。 然后这些声音也消失了。 柳白真猛地睁开眼,眼前依然还是那条密道。 密道里回荡着他的呼吸声,显得更加死寂。他转过身,下一秒惊得后退好几步。 方才已经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杰哥?】 柳白真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 那两个黑影一个也没回头。 不对! 柳白真吓得又退了一步。 杰哥背对着他就算了,怎么连杀手也是? 怎么会都背对着他? 【杰哥……柳杰!】他又喊了一声,同时慢慢地往后退。 嗡—— 密道里突然响起一种奇异的嗡鸣。 终于,离他最近的一个黑影,缓缓地开始转身。 【真……哥……】 那黑影沙哑地喊他的名字,的确是柳杰的声音。可柳白真觉得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啊,那声音听起来就有很多人一起在喊他,每一句都很不稳定。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柳白真想也不想掉头就跑,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那条人影竟然轰然崩塌,刹那间化为一大团蠕动的虫子。 【真——哥儿!!!】 有什么东西撕开了伪装,嘶声尖啸。 啊啊啊啊救命啊! 柳白真疯狂往前跑,边跑边回头,只见另一个黑影也化作虫子,然后那些虫子蠕动着,不知怎么的竟然长出了翅膀,如同浪花似的,一波接着一波往前飞,发出巨大的嗡名声,直追着他飞过来。 “啊啊啊啊离我远点!走开!” 柳白真大叫着睁开眼,汗水淋漓,双手狂舞。他一下子坐起来,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前,被秦凤楼一把抱住。 “醒一醒——你怎么了?做噩梦了?”秦凤楼紧紧搂住他,用力拍他的脸,“看着我!柳白真,快点醒来!” 柳白真脸颊生疼,无神的双目慢慢凝神,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秦凤楼?” “祖宗,是我!”秦凤楼松了口气。 柳白真浑身发抖盯着他看了半天,一句话没说,扎进了他怀里。非但如此,还要使劲往他胳膊下面钻。 这下可把秦凤楼心疼坏了。 他干脆把人横抱在怀里,用宽大的袖子挡着,低声哄他:“刚刚做噩梦了?别怕,这不已经醒了吗?我抱着你,有没有好一点?” “……”柳白真哆嗦着扯他的袖子想盖住自己,当然盖不住。他只好伸出胳膊搂住秦凤楼的脖子,把脸整个埋在他颈窝里。 即便如此,被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爬上双腿,从皮肤啃噬到骨头的麻痒剧痛,依然如影随形。 他又神经质地去拉扯自己的裤腿,甩掉靴子,在腿上摸来摸去。 秦凤楼再迟钝,也觉得不对了。 “你在摸什么?”他握住柳白真的手腕,视线移向对方的小腿。结实细长的腿上只有几处磕碰的淤青,其余皮肤光洁白皙,没有任何问题。 脉象些许急促,但也没有异样。 柳白真甩不脱他的手,安静了一会儿,神志终于恢复了过来。 秦凤楼观察他片刻,小心问道:“现在好些没?要不要同我说说?” “好多虫子!”他脱口而出。 虫子? 秦凤楼心中一紧,搂着他迅速起身望向四周。 巨大的榕树垂下万千气根,树荫外依然是烈阳。四周除了树叶摩挲没有别的声音,地上的驱虫药也依然完好。 他微微低头,脸颊便蹭到柳白真的额头:“你刚刚做噩梦梦到了很多虫子?” 柳白真迟了几秒,才点头。他抬头和秦凤楼对视,看似已经清醒,眼神里却带着若有似无的怀疑。 就像他还在做梦。 秦凤楼蹙眉想了想,对他说:“闭上眼。” 青年很乖地闭眼,秦凤楼便伸手直接摁向他的颈后。 这一觉酣甜无梦。 柳白真再次睡醒的时候,四周又是一片黑暗。他正靠在树干上,身下铺着一层柔软的衣服。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前方。 秦凤楼背对着他坐在火堆旁,温暖的火光映红他的轮廓。木头燃烧得哔啵作响,空气里有烟火呛人的气味,也有一股诱人的油香。 柳白真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似乎见过这一幕,他好像做了个噩梦,不过又记不得具体内容了。 “秦凤楼!”他忍不住喊道,喊的同时,浑身紧绷。 火堆前的男人稀松寻常地回头,还是那张深刻俊美的脸,看他醒了,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相公,你有些虚啊,得补一补了。” 柳白真放下心,一下窜起来扑到他背上:“你敢说我虚!” “哈哈哈哈哈哈!” 秦凤楼大笑着背他起来转了几圈,“一觉睡到现在,还敢说自己不虚啊?” 两人玩闹半天,围坐着吃完了一只烤鸡。 “什五他们先走了吗?”柳白真叼着骨头,心虚地问。 秦凤楼把骨头丢进火里,漫不经心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城,目标太大,所以我就让他们先走了。” 这倒也是…… 柳白真松口气,不是他拖后腿就好。 “说到这个,”秦凤楼突然笑了,拿过旁边的一个包袱,“我们两个人也得乔装打扮一番,这样更稳妥。” 柳白真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秦凤楼打开包袱给他看,里面竟然是一套女装。 “……啥意思啊?”他僵硬地抬头,“你要扮女子?” 秦凤楼挑眉,抱臂道:“你若是不愿扮,我是可以啊。不过相公,你可要想好了,这套可是已婚妇人的打扮——” 柳白真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秦凤楼这快一米九的个头,又如此健硕,要是穿上这身蓝色布裙依偎在他旁边…… “我来吧!”他哭丧着脸说,“我觉得我更适合!” 榕州府有宵禁,晚上入城来不及,但也要连夜赶路,趁着赶早市的人多才好混进去。 柳白真换了衣服,立刻发现秦凤楼在驴他,这衣服给他穿那叫一个严丝合缝,分明就是为他准备的! 秦凤楼上下打量他,满意地颔首。 小骗子毕竟年纪还小,虽说个头高挑,但是穿衣服仍然显瘦。再加上他还长着秀丽的娃娃脸,穿上女装竟然不显得违和。 “过来,我帮你梳头。”他冲青年招手。 柳白真气闷地走到他跟前坐下,就觉得头上有人绕来绕去,没一会儿功夫,头皮一紧,竟然就弄好了一个简单的盘发。 他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偷偷看,见秦凤楼帮他盘了个单髻,不过发髻稍稍往右边歪,就显出几分俏皮。秦凤楼又给他挑出两缕细细的鬓发,遮了些男生的棱角。 “还挺好看的——”他小声嘀咕。 秦凤楼装作没听到,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端详一番,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枚木钗,钗头是一朵白玉的梅花,梅花中间有淡黄的花蕊,看着不起眼,却浑然一体。他轻轻把钗插进柳白真的发髻一侧,手滑下顺手捏了捏对方的耳垂。 青年浑身一颤,偏头责备地瞪他,可惜因为娇俏的打扮,反而像跟他撒娇。 “差点忘了,”秦凤楼轻咳一声,从包袱里找出两只小巧的银耳夹帮他戴上,“你若没有耳洞,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就戴这个吧。” 柳白真看着镜子里的成品,忍不住赞叹。 看看这位年轻的小妇人,虽说肤色没真正的女子那么洁白无暇,倒也多了几分真实。毕竟看打扮,他也不是富贵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 他把镜子塞给秦凤楼,站起来提着裙子适应了一下,反正男人也穿长袍,无论男女都有底裤,并没有漏风的感觉。 还挺有趣! 秦凤楼看他自得其乐的模样,嘴角抽抽。 “娘子,你忘了一样东西。”
第55章 柳白真拎着裙子茫然低头看自己。 裙子,发型,连耳环都有了,还少什么? 秦凤楼一手掂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坏笑道:“娘子啊,好歹也与为夫成婚三载,怎么能一点胸没有?” “……” 柳白真下意识地摸自己,不得不承认,他不但没胸,而且连胸肌也不算有。他毕竟还在生长发育期啊,吃进去的东西都长个子了。 他心道,谁像秦凤楼啊,胸那么大! 念头一起,他下意识地动动手指,回忆那种硬中带软的结实触感,一抓一手,好摸确实是好摸的…… “你在想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嗯?”秦凤楼不知何时贴到他跟前,在他耳边低沉道,“是不是在想——” “没有没有!”柳白真面红耳赤地摆手,“我没想你的胸……” 就知道小骗子一直垂涎他! 秦凤楼得意的要死,低头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嘴巴。等把人欺负够了,才把棉衬塞进他上衫特别缝的内袋里。 他帮柳白真调整了一下棉衬的位置,离远了端详,对方俨然是一位长相英气的小娘子,到时候再戴上帷帽,定然万无一失。 柳白真转了一圈,叉腰感叹:“我怎么不是姑娘呢?” “你若是姑娘,我定要早早求娶,”秦凤楼闻言真心实意道,“入赘也行嘛。”他想象了一下,要是小时候就认识小骗子,他一定会很快乐吧? 柳白真虽然知道不可能,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如果他能像之前做的梦一样,把秦凤楼带回现代,那日子定然也会很热闹。 两人收拾了东西彻夜赶路,卯时到了北城门外。天色微明,空气带着点凉意,比白天舒服多了。 城门外有大片的空地,茶寮必不可少,也有卖早食的,专做赶早排队这些人的生意。还有许多的小子姑娘,头顶着竹扁卖油炸的饧枝,竹筒里装着甘泉水,四处叫卖。 柳白真骑在马背上,秦凤楼牵着两匹马走在前面一点。他嫌热不肯带帷帽,便系了薄纱覆面,好奇地四处张望。 他见一家摊子有个穿着短衣窄袖,头发束得高高的蛮女,正搅拌着一口大锅,那锅里煮着绿色的水,一股带点腥苦的热气扑面而来。 “那是什么?” 他忍着捂鼻子的冲动,俯身问。 秦凤楼低声说:“应该是在煮麂子的苦水,煮好了,和一些内脏野菜拌着吃。本地湿热,这么吃也可以祛湿解毒。” 柳白真顺着他指的方向,正看见这家摊子的男人赤膊在后头宰杀那麂子,随后就从那只麂子的肠子里挤了些东西端过来,连忙催促秦凤楼走快点。 “快快,我不行了!” 秦凤楼故意放慢脚步,还一本正经道:“来了此处,不吃这苦汁拌菜岂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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