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吧,”裴予质终于开口,“我带路。” 那眼神盯着裴令,置身事外的样子,就好像在问他热不热闹。 他忽然之间就不咳嗽了,生生忍住,然后快步朝沈然走去:“小少爷,我跟你一辆车,咱们快走。” 其他三个人似乎都没料到他会这样安排,最先提出异议的是魏迟。 “不是……为什么你……这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跟那个人坐一辆车?!” 裴令回头道:“去要钱。” 短短三个字堵得魏迟哑口无言。 他又看向站在原地不肯动的沈然,对方脸上依然有着纠结的神色,循着目光看去,裴令看见了裴予质。 啊,是想和裴予质坐一起啊。 但这是不可能的,裴令不当月老,他是来拆散这门姻缘的。 想着就抓住了小少爷的胳膊,把人往后面那辆车带:“你要是舍不得魏迟呢,也可以把他叫过来,我坐前面,你俩在后面叙叙友谊,隔板一升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然被握住右手小臂也丝毫没有吃痛的反应,裴令的猜想验证了,果然伤口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天杀的世界意志。 沈然回过神来,连忙道:“不!不用叫他过来,你和我一起坐后面吧。” “行。”裴令也没废话,赶紧上了车,透过车窗没能瞧见裴予质的表情,想来应该是没什么表情的。 魏迟不情不愿拉开了前面那辆车的车门,然而刚拉开一条缝就顿住了,随即一脸气急败坏地甩上车门,来了他们这里。 只剩下司机旁边的副驾位置,魏迟一屁股坐了进来。 还没坐稳就抗议道:“他竟然嫌我脏?!我脏?!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他的灵魂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脏的东西!” 沈然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魏迟忍不住又开启了话唠模式,正后方的裴令听得烦躁不已,半分钟后实在忍不住,抬腿就朝椅背踹了一脚。 世界立刻安静了。 裴令微笑着转头,对愣住的沈然道:“抱歉把你车弄脏了,我可以出清洗费。” “不用了……”沈然小声道。 接下来就平静许多,他们跟着裴予质的车七拐八拐,穿过了整座小镇,二十分钟不到就停了下来。 周遭很荒凉,除了远处几个小厂房和更远处的小镇建筑,就都是荒地了。 而熟悉的大门藏在几十米外的一片小树林之后,看不清具体情况,但能看见二楼的楼顶。 沈然好奇地张望了一下,问司机:“这是哪里啊?” 司机瞥了眼地图,道:“小少爷,是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沈然看了裴令一眼又挪开视线,只问道,“为什么你们会来福利院啊?裴先生是想领养孩子吗?” 他笑了一声:“不知道。” 下了车,裴令站在这路口,觉得或许能在那片树林后看见小时候的自己。 可他不想看见。 身体和大脑都在抗拒靠近那里,但裴予质下车后,突然回头看向他。 一瞬间他就不小心露了怯,收回情绪已经晚了。 裴予质盯着他,道:“陪我一起进去。” 裴令有点想摆烂了,他开始怀疑裴予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什么非要让他进去? 见他没动,裴予质又道:“否则不给钱。” 他咬咬牙,迈步朝前走。 然而路过魏迟时又被抓住了,幸好抓的是左边的手臂。那里是原身自杀留下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不如右边痛。 然而裴令三番两次被魏迟碰到伤口,已经快压不住揍人的冲动了。 他冷冷看过去:“做什么?” “你跟他做什么交易了?”魏迟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你……” “不知道。”裴令赶紧打断魏迟的话,“有交易也和你没关系,你只负责把那一百万给我要回来,我可以分你三个点的辛苦费。” 魏迟又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然在他们身后小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一百万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都不知道。” 裴令深吸一口气,回头就拉住了沈然:“你陪我吧,我有点走不动路。” 小少爷一听他这么虚弱,赶紧就上来扶住他,但表情还是懵懵的。 气氛尴尬又和谐,但好过裴令和裴予质独处时的微妙,至少裴令现在可以转移注意力了。 两人走到裴予质身边时,裴令低着脑袋,听见裴予质对他说:“也没见你多喜欢热闹。” 他盯着地面,硬着头皮答道:“非常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这么复杂的修罗场,我脑子已经不好使了。
第51章 他是您的家人吗 走近之后,裴令很遗憾地看见福利院竟然没有倒闭。 但里面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正处于午睡的时间,但裴令觉得可能是已经没多少孩子了。 大门开了一半,旁边生锈的竖匾上印着几个金属字,不过现在能认出来的只有“渠岭镇”三个字。 他还在这里的时候,福利院经常会接到一些捐助,看来他走后,这里并没能好好经营下去。 刚走进去,就有人从一旁的门卫室里走了出来。那是个大爷,头发花白,戒备地看着他们。 “你们来干什么的?” 裴令认得这个人,老刘,十多年前就是这副半老不老的样子,如今还是差不多,几乎没有变。 “我想见院长。”裴予质道。 老刘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片刻,才说:“你们是来领养小孩的吗?” 裴予质没有否认,老刘的脸色又转晴了,当即就要带他们去院长的办公室。不过看见了后进门的魏迟时,又停下来数了数他们的人头。 “你们要领养两个啊?” 魏迟原本就面露嫌弃地打量这里,听了这话,更加不耐烦了,张口就是:“领养个屁。” 那老头的脾气也不怎么好,立刻挂脸。 眼见着气氛不对,却是沈然先站出来,说:“我和他只是来参观的,你先带这两个人去吧。” 说着就委婉但坚定了拂开了裴令的手。 裴令正准备也留下来,可裴予质察觉了他的退缩,回头看他:“说了,你陪我。” 他闭了闭眼,实在被烦得没办法,想想那一千万,咬咬牙跟了上去。 因为伤势,走得并不快,不知道裴予质是不是将就他,也放慢了脚步,两人离前头兴致勃勃的老头有很长一段距离。 他没忍住,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所以裴令以前住这里吗?” 两步外的裴予质答了句“是”。 “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裴予质又说“不知道”,本来以为答案就这三个字,片刻后却又听见前头那人补充。 “但总要试试。” 裴令那宛如下水道的心血管里突然被一股山泉水给冲刷了。 很没出息的,他说不上来话了。 他们隔着那老头绕过一栋二层建筑,那是教室和活动室,拐个弯,是一片室外活动的空地。 以前铺的是水泥,也没几个器械,除了已经被磨得蹭亮的老旧滑梯,就是个已经坏了的跷跷板。 但裴令快离开福利院的那几天,空地上已经开始动工铺塑胶了,有货车拉来了一堆室外器械。他合理怀疑,是裴家夫妇捐的钱。 不过那些东西到现在也已经老化。 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时间真是如野猪一样狂奔的东西。 老刘停下来看了眼他们,指着活动场地那一头的平房,隔着距离喊道:“就在那儿了。” 他们都没回应。 裴令问:“你就打算直接问院长,裴令有没有回来过吗?” 裴予质点点头。 “那如果院长不搭理你呢?”他道,“让手底下的人来办,很容易就能查清楚的事情,你就干问,能问出个什么。” 裴予质没再说话。 他们穿过了这片空地,裴予质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他,他愣住了,一下子也不敢往前走。 “怎么了?”他问。 “我想亲自来看看。” 裴令望着那双沉静的眼睛,心里想的是裴家怎么养出个这么念旧的儿子,以前完全看不出来。 但嘴上说的是:“裴总真的不信裴令已经死了啊?我明明白白告诉过你了,而且裴总查了不少地方吧,有找到裴令的线索吗?” 裴予质反问道:“那他的尸体呢?在哪儿?” 裴令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想问,尸体呢?自己车祸的事情被隐瞒下来,尸体总得有人处理吧?被抛尸也好,被火化了也好,不可能就平白无故消失了。 幕后是谁?裴家夫妇吗? 连裴予质都被瞒着,或许确实只有那对夫妇能做到了。 可他现在是宋泠,没办法跟裴予质说,你回去找你爸妈问问之类的话。 见他迟迟不回答,裴予质便转身往前走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到了院长办公室,老刘象征性敲了两下门就推开一条缝,伸了个脑袋进去。 语气不算客气:“有人来,要领养小孩。” 说完之后也没留下,直接走开了,看样子是要回去接着守门。 片刻后,一个裴令十分眼生的中年女人从里面打开了门,穿着打扮很朴素。 裴令站在裴予质身后,有点愣住了,原本都做好了面对当年那个院长的准备,谁知道竟然换人了,而且是个他没见过的人。 女人过分客气地请他们进去,连连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去接了两杯水。做完这一切,才笑着坐到了另一边。 “你们怎么会找到我们这里,说实话,我们这里挺偏的……”女人搓了搓手,“你们是听谁推荐的,才想到来这儿吗?” 裴令拿起杯子喝水,不打算开口,原本这种场合也没他这个小孩子开口的道理。 以前他还小的时候,福利院和领养制度就不太规范,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看起来周转应该挺困难,没什么人来捐助,也没什么人领养。 而他身边,裴予质面对谁都一样从容又恰好地疏远。只象征性地拿起纸杯,表达出愿意交流的意思,却没喝,开口时像是来谈正经生意的。 “院长觉得是谁推荐的?” 那女人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地答道:“上一次有你们这种人来领养孩子,应该是十多年前了吧?也就那一次了,文件上记得很清楚,我也听老员工说过。” 裴令垂着眼睛,默默喝水,假装不知道说的是自己那一次。 “你没见过那个孩子吗?” 院长被问得一愣:“那个孩子?你们不是来领养的吗?” 话已经到这儿了,裴予质放下纸杯,多了点严肃道:“我是来捐助的,顺便打听点事情,关于那个小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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