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栎潇轻轻放下茶盏,好似耐心用尽,声音微冷:“此次下毒事件中,你虽洗去了嫌疑,可旁人心中的嫌疑,你能够洗得去吗?” “你本就是宋氏之人,这次毒不是你下的,那下次呢?” “出了这样的事,你再留在雪梅园同我住在一起,已经不合适了。” 云栎潇看向宋音尘充满委屈和不甘的脸,心一软,没忍住就又想多安慰他几句:“让你离开羽氏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上次在医馆外我哥就要杀你,若不是月熙、月影恰好有事过来寻你,你早就没命了。” “这次你能从羽氏地牢全身而退,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这样的幸运不会有第二次!” “你多留在羽氏一天,危险的不是羽氏的任何人,而是你!”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音尘哥哥可明白了?” 云栎潇见宋音尘还不吱声,又回头望去,就见他非但没有神色稍缓,反而愈加颓丧,那双原本充满神采的桃花眼此刻也恹恹的,好一会儿后才自嘲一声:“栎潇弟弟还肯编借口哄我,说是为了我好,我是不是应当知足了?” 云栎潇心头疑惑,正要问宋音尘什么意思时,就听到宋音尘道了句:“昨晚我给你去送糖水,你同羽寒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云栎潇:“……” 宋音尘深吸了一口气,硬挤出一个笑容,可却一点都不好看:“原本我还心存幻想,想着兴许过了一夜,栎潇弟弟会念起我的好,改变主意不让我离开羽氏,没曾想幻想果然是幻想。” “不过想来也是,我的确是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栎潇弟弟保持长久兴趣的。” 云栎潇:“……” 宋音尘目光直直地落在云栎潇的脸上,仿佛在抓紧时间将他的面容都深深刻在心头,以后再也见不到一般:“栎潇弟弟既然这么希望我走,我硬要留下也是自讨没趣,只是这情蛊....文老说过,我们最好不要离开对方太远....” 云栎潇垂下眼眸,避开这让他心虚的目光,绷起脸,从兜里掏出一个浅紫色的小荷包:“这里面是暂且克制情蛊的香粉,随身佩戴可以让体内的蛊虫一直保持沉睡,这样我们就不用受到距离限制了。” 宋音尘从云栎潇手里接过这个小荷包,那香粉中还隐隐有着云栎潇身上的梅花香,他将荷包收好,故作轻松道:“既如此,我今日便收拾行李,这映天山谷我也许久没回去了,大家肯定都想死我了。” “栎潇弟弟如若往后想来,就飞鸽传书给我,我立即派人来接你。” “你身子还未好全,就早些回自己寝殿吧。” “我的行李比较多,要早些吩咐下人收拾,不然又要多耗费些时日,惹栎潇弟弟不痛快了。” 云栎潇:“……” 等云栎潇从偏殿回到自己的寝殿,心头那股方才压抑住的邪火才终于窜了出来。 他砸了下墙壁,非常生气地自言自语:“我只是叫他搬出羽氏,谁让他回映天山谷了?这偌大的金陵,他就不能先找到个地儿住下?” “还如若想去映天山谷就飞鸽传书,立即派人来接我?先前是谁说要亲自带我回去的??” “昨晚偷偷躲在门外偷听也就算了,这到底是偷听到了哪一句,那么大的男人竟然可以委屈得像小媳妇似的?” “他这榆木脑袋里到底塞了什么东西?我对着羽寒月,我还能句句都是真话不成???” “简直是愚不可及!” 云栎潇想到今日去偏殿以前,他还暗中警告自己,稍后一定要坚持住,绝不能因为宋音尘的死缠烂打就让他留下! 可现在倒好,这个废物别说死缠烂打了!都没有求他一句! 云栎潇咬牙切齿,最后冷哼一声:“他要走就走,最好明日就滚回他的映天山谷!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 是夜。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廊亭间穿过,微湿的空气将那随之而来的馥郁玫瑰香,蒸腾得更为清新怡人。 宋音尘提着两个小酒壶,敲响了文老的门,里面回了句“进来”后,他便推门而入。 文老好酒,经常会在夜晚小酌几杯,最近尤为喜欢宋音尘从映天山谷运来的香泉酒,是以宋音尘就带了两坛来。 文老一见宋音尘就招呼他坐下,瞧了几下他的神色后就道:“宋公子,这是有心事?” 宋音尘将酒倒在酒盏之中,才回道:“还真是瞒不过文老,我很快就要离开羽氏了。” “临行前来跟文老道个别,另一方面还是不放心栎潇的身子,想再来问问文老,确认他的平安。” “他今日给了我一个荷包,说是可以抑制体内的情蛊,使其保持沉睡,是真的吗?” 文老抿完一杯酒后,笑道:“自然是真的,他无需在这件事上骗你。” 宋音尘松了口气,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便最好了,只要情蛊不出问题,凭栎潇的本事,应当是没有旁的东西可以伤他了。” 文老目光如炬,单刀直入:“宋公子是不是,根本不想解这情蛊?” “怎么可能,这情蛊如此凶险,我当然是希望...” 话说到这里,宋音尘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拿起酒盏闷头喝完,才哑着嗓子道:“这情蛊反噬起来,后果如此严重,我自是希望栎潇能够找到应对之法。” 宋音尘苦笑一声:“可这情蛊一解,我便再也没有借口留在他身边,我确实有过很多次,希望这情蛊…除了相爱以外,真的无法可解。” “我从前经常流连烟花之地,文老也知道那种地方,多的是原配前来捉奸,每次都闹得鸡飞狗跳,很是难看。” “我笑过这些人愚钝,一个人若是不爱你,哪可能靠着强求就改变对方心意的?” “不如潇洒放手,放过旁人也是放过自己。” “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也成了那些人中的一员。” “明知他心里装着的自始至终都是旁人,却还是忍不住动了心,甚至希望用情蛊这害人的东西永远困住他。” “原来我也是这般愚钝,执着……和自私。” “这样的我,的确也谈不上是栎潇的良人吧。” 宋音尘索性直接提起酒壶灌了下去,接着自暴自弃道:“不过无论我想的再多,都是痴心妄想,这情蛊本就是栎潇阴差阳错之下才种下的,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既然是误会,总会澄清的,栎潇怎可能陪着我…将错就错?” 文老静静听完,没有反驳,只是笑呵呵地倒了杯酒,继续喝着。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坐了许久,久到宋音尘觉得再也没有理由赖下去了,刚要起身告辞之时,文老终于开口了:“我倒是觉得,栎潇选择了将你赶出羽氏,而非其他。反而说明了,他对你并非毫无情谊。” “那香粉能够暂时克制情蛊,他没有骗你,可他的确是向你隐瞒了最为关键的事情。” “宋公子若是相信老夫,不妨再耐心等等,栎潇兴许是还没想清楚,待他想清楚了,说不定宋公子就能得偿所愿呢?” 宋音尘:“?”
第73章 宋音尘搬出羽氏之后, 羽寒月的高兴劲还没维持多久,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给直接浇灭了。 这天云栎潇正在医馆同文老探讨某个药方,就见羽寒月步履匆匆地进来了, 脸色阴沉如同乌云压顶, 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场,顷刻就让回暖的天气跌回了冷冽的深冬。 羽寒月见到云栎潇后,狭长的眼睛里暗流涌动,声音低沉:“栎潇,跟我来一下。” 说罢都不等云栎潇回应,就径直往里头的小药庐走去。 云栎潇放下手中的草药,吩咐鬼针守在小药庐门外, 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后,便紧紧关上了门。 他刚回过身, 还未来得及问羽寒月何事如此不悦, 就听到羽寒月怒火中烧地说道:“父亲将羽寒阳手里的侍卫节制权全部移交给了羽寒星,甚至连他原先的府邸也一同赏给了她!” “这羽寒星一向只喜欢吃喝玩乐, 闲来无事就只同富家小姐游园赏花。若说府邸她收了也就罢了, 但她竟然连侍卫节制权都没有推拒,一口就答应了!” 羽氏每个少主手上都掌管着一定数量的侍卫,这些侍卫虽然全都隶属于羽氏,但平日里基本只听从自家少主的命令。 是以谁手里掌管的侍卫多,也代表了在羽氏有更强的实力, 更大的话语权,更多自由行事的权利。 云栎潇没有吭声,只是双手负在腰后, 站在羽寒月身后,身形还略微单薄, 但站姿挺拔如同一棵漂亮的幼树。 羽寒月这次确实气大了,连表面的冷静自持都无法维持住:“她们母女平日里一直烧香礼佛,不问府中事务,我从前倒是没瞧出来,她们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云栎潇等羽寒月一通宣泄完毕,才缓缓道:“哥哥不必如此急怒。” “羽寒阳手里的侍卫数量确实和哥哥不相伯仲,可自从他倒台后,那些侍卫人人自危,都着急觅个好去处,很大一部分已经去了羽氏旁的地方当差,剩下的那些不足为惧,寒星姐姐拿去也无妨。” “至于原先他手头那部分的生意,油水确实不少,可寒星姐姐从前未打理过生意,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她越不过哥哥去的。” “我看是父亲心情不好,这个安排寒星姐姐即便心中不愿,也不敢拒绝罢了。” “况且她一介女流,父亲就算是宠爱她,这继承人之位也是不可能给一个女子的,她心里不会不明白,哥哥尽管放宽心便是。” 羽寒月终于回过头来,满脸的心寒不甘,咬牙切齿道:“父亲先前宠爱羽寒阳就罢了,为何知道了他是野种,我才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还要这般提防于我??” 云栎潇微微睁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如同小刷子一般,浅浅笑着,柔声安慰:“哥哥,事情才过去没多久,那毕竟是父亲过去最宠爱的女人和儿子,也许父亲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和适应罢了。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了,怎会不看重你?” “就算他当真如此,你还有我不是吗?我都能够将羽寒阳拉下马,这个姐姐更是不必放在眼里。” “如若羽寒星真的包藏祸心,我自会替哥哥料理了她!” …… 几日前.星云殿。 当云栎潇质问羽寒星,身为羽氏嫡女竟从未想过肩负起身上的责任后,羽寒星就沉默了。 如此僵持了好半天后,她才低声道:“并非我不把羽氏放在心上,我虽是嫡女,但毕竟是女儿身,以后掌管家族的一定不是我。” “既然是注定的事,我何必还在这上面费心思?” “再说,寒阳、寒月都是我的骨肉兄弟,我为何要和他们争抢,伤了骨肉亲情更是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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