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视线往他手上攥的东西看去,浓密纤长的睫毛覆在脸上,落下好看的阴影,唇边的笑容更深了:“桃花醉?这酒是酒肆里最清浅的品种了,小孩都能喝。我还以为小郎君是喝了多少酒才连站都站不稳,原来是自己的酒量不太行。” 云栎潇不满对方轻浮随意的态度,避开那双直勾勾盯着他脸的双眼,视线顺着向下移,尔后在他的腰带上,发现了一枚小小的东西,他疑惑的说道:“女子的耳环?” 他的话成功引起了男子的注意,他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腰带,上面果然挂着一只女子的耳环,他小心翼翼地将耳环取下来,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几眼,喃喃自语:“这材质是紫翡,还是莲花的图案,应该是藏香阁的芷韵姑娘方才落下的.....” 云栎潇虽然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未曾涉猎,但刚才独自游览时,见过那藏香阁,是一座青楼,再从男子这三言两语里就推断出了个大概来,若不是两人贴得极近,女子的贴身饰物又怎么会落在这腰带上,想到方才还被他搂了一把腰,不由得心生嫌恶:“妓院的女子?你也不嫌脏?” 男子闻言,漂亮的桃花眼立刻望向他,很认真地说道:“小郎君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那妓院里的女子多是为生活所迫,若是有一点可能,谁又愿意沦落风尘?再说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会做皮肉生意,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好姑娘.....” 云栎潇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了,板着一张脸就向前方山坳处走去,天色晚了他要早点回去,以免羽寒月心急了找他,平添一些不必要的事端,谁知后方的男子还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小郎君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爹娘没有教过你何为礼貌吗?哥哥话还没说完,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诶,我跟你说....”男子见他充耳不闻,就伸出手来准备抓他的肩膀,“你必须收回刚才的话,芷韵姑娘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结果手还没碰到云栎潇的肩膀,就被林子里飞速闪出的一个人给制住了,直接把他的胳膊扳到身后,整个人被压跪在地上,随后就听到响破天的惨叫:“哎哟喂,快快快松开,疼死了,快放开我!” 云栎潇回头一看,见制住男子的人是羽寒月,他惊讶了一瞬,随即又从惊讶变成了奇怪,这人轻功那么好,武功肯定也不差,羽寒月也并未下死手,真要挣脱出来应该不难,怎么会是这般窝囊的样子? 是有意隐藏身手吗? 羽寒月刀削般的脸现在冰冷如霜雪,语气也毫不客气:“你是谁,想对我弟弟干什么?” 男子被莫名其妙的压制着,手臂的疼痛让他是又气又急:“我哪有想对他做什么,你快点给我放开,我胳膊都要断了....” “寒月兄,请手下留情。”一道低沉温厚的声音响起,从林子里又走出了一名男子,五官和被压制着的男子有五六分相似,但没有他这般惊艳绝伦,反倒显得更为温润如水,沉稳含蓄,衣着款式等和被压制着的男子也很相似,只是颜色不是那么风骚张扬的藕粉色,而是干净高雅的银白色,“还麻烦先放开我这不成器的弟弟。” 这个不速之客云栎潇倒是认识,正是这次要成婚的准新郎官,宋氏大公子宋音歌。 上一世云栎潇在一次宴席上偶然见过。 云栎潇再次望向那个轻浮的男子,既然宋音歌说这人是他的弟弟,两人还长得有几分相似,那他的身份就很好猜了,一定就是闻名整个江湖的纨绔浪荡子,宋家二公子宋音尘了。 羽寒月自然也是意识到了男子的身份,立刻放开了他,尔后略表歉意地对宋家两位公子作了个揖:“抱歉,不知是宋二公子,一时害怕舍弟受伤,出手唐突了。” 宋音歌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温雅地接过话头:“寒月兄情急之下才会出手,何错之有?倒是我们怠慢了,你们都来了好几日,我都没得空带着音尘先去拜访,才导致这样的误会。” “宋公子,别客气。”羽寒月笑着向云栎潇使了个眼神,云栎潇便走了过来,他介绍道,“这是舍弟云栎潇,这位是宋大公子宋音歌。” 云栎潇脸上挂着笑,颇为乖巧地行了个礼:“宋公子。” 宋音歌原本温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探究,尔后又恢复如常:“原来这就是那位百年难遇的药理天才,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生得还如此清雅俊秀,让人一见难忘,寒月兄,令弟实在是优秀到让人艳羡啊。” 说罢还狠狠瞪了一眼在后面歪七扭八,小声呼痛的宋音尘。 对于宋音歌的夸赞,羽寒月没有像往日里那般谦虚:“栎潇在药理上确实很有天分,能拥有这样一个乖巧聪明的弟弟,是我一直以来的荣幸。” 他心下得意,当年云栎潇被收作药王的关门弟子后,这江湖各大世家哪一家没有动过他的主意?招揽威逼利诱,想尽各种办法地试图把人从羽氏挖走,但没有一个成功过,最后都是这般艳羡又可惜的样子。 羽寒月愈想愈自豪,这个万众瞩目,都想得到的天才少年,只仰慕他,只属于他。 宋音尘这会儿已经揉着酸痛的胳膊站了起来,宋音歌语气严厉:“愣着干什么,快跟羽公子和云公子赔不是,毛毛躁躁的,一出来就给宋氏丢人!” 宋音尘一脸的不痛快,但还是听宋音歌地过来行了礼,然后就一动不动地杵着。 宋音歌看到他手指上还捏着一只女子的紫色耳环,更是不悦:“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你又去藏香阁了?你一个名门世家的公子整日流连这种烟花之地,和那些不清不楚的风尘女子搅和在一起,成何体统!!” 宋音尘只是闭着嘴不说话,和方才那絮絮叨叨的样子截然不同,宛如一只鹌鹑,宋音歌对他伸出手,命令道:“耳环给我拿来!” “给你做什么呀,哥,这若是让嫂子看到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宋音尘立刻回绝,还把耳环藏到身后,“我一会儿自己去藏香阁还给芷韵姑娘,这对耳饰她可喜欢了,丢了一只肯定心急……” “拿来!回府后,你这几天就待在自己的寝殿,哪里都不许去!” 宋音歌拿过耳环后,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道:“羽公子,云公子,我这不成器的弟弟,让你们见笑了。天色也已经晚了,山路曲折,你们第一次来这映天山谷,我担心你们迷路,不如随我一同走吧,让我尽个地主之谊,送你们回别院。” 羽寒月回道:“那就有劳宋公子了。” “不劳烦。”说罢就拽着宋音尘往前走,边走还不忘边教训,看样子果然气得不轻,“这几天江湖各路人马都到了映天山谷,你给我收敛点,别丢家里的脸,不然看父亲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上次一顿板子看样子还是打得少了!” 羽寒月注意到了云栎潇手里的小酒坛,愣了一下后,就伸手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半途溜走也不留个信,让我一顿好找,搁半天躲到这里来喝酒了?” 云栎潇捂了下额头退了一步,没有吱声,目光依然落在宋音尘那吊儿郎当没正形的背影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羽寒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云栎潇似乎很是关注宋音尘,眼神微冷地轻嗤了下:“宋家二公子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这风花雪月上的事无人能及,可功法却极差,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让他的父兄都头痛不已,栎潇弟弟怎么和他牵扯上了?” 云栎潇平静的回答道:“并无牵扯,只是刚巧我在这里喝酒,被他碰上了,宋音歌来之前,我也不知他的身份。” 云栎潇想到什么似的又道:“但是……哥哥,我方才观察过,他的轻功非常好,是不是有意深藏不露?这宋氏是武学世家,宋音尘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宋家血脉,就算他再无心练武,也不至于真像传言那般荒唐吧?” 羽寒月伸过手握住云栎潇的手腕,脸上还挂着未来得及褪去的讥讽,边走边说道:“你一直待在羽氏不常出来走动,才有所不知,他轻功好是因为长久流连烟花之地,为了躲避他父亲和他哥哥,以免被抓个正着而练出来的。” 云栎潇:“.....” 羽寒月又道:“当然这么多年来,江湖上自然也有人不信他功法极差,曾经派人刺杀过他几次,要不是他的两名贴身侍卫武艺高强,他早就没命了。” “自此之后,宋氏家主害怕他被别有用心的人绑去,用来威胁交换宋氏的那些功法秘籍,下令不允许他出映天山。” “种种事迹看来,传言应当不假。” 羽寒月见云栎潇的眼神愈发嫌弃,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还有,他跳窗的功夫也特别不错,不知栎潇弟弟在映天山谷期间,有没有这个荣幸见到……” “此等废物,我没兴趣。”云栎潇终于冷冷地回了一句,转而又说,“哥哥,一会儿路过酒肆,我能再买两坛桃花醉,带回别院吗?” 桃花醉真的很好喝,云栎潇还想再尝尝。 羽寒月未想到云栎潇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还喝上瘾了?偷喝的这一坛我还没和你算账……” 见云栎潇因为他的拒绝,精致的小脸上隐隐浮起失望,他轻轻揉了揉云栎潇的头,终是退让了一步:“只买一坛,你身子还需调养,酒这东西不能多喝,若你明日还是想喝,哥哥再给你买。” 云栎潇又重新挂上了笑容,漆黑的眼瞳里顷刻住满了星星,让他呼吸一滞:“好。” 两人的身影也没入山坳之间后,躲在桃树后面的人,终于走了出来,只是夜色笼罩了整个面孔,辨不清楚是何人……
第12章 羽寒月回房后,原本挂在唇边的笑瞬间收敛了起来,他关上身后的门,沉着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云紫钰快步走到他面前,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哥哥,我...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可是我....” 羽寒月见云紫钰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底的那一丝惊讶和不悦慢慢消散了,他软下声音道:“事发突然,我没想到你会来,方才语气不太好,是我不对。” 云紫钰伸手抱住羽寒月的腰,抱得紧紧的,羽寒月能从她的肢体反应里,深切地感受到她的紧张和害怕,仿佛只是短短离别的一个月,对云紫钰来说都像是生离死别一般难以承受。 这种被一个人拼命在乎,拼命爱恋着的感觉,是年幼丧母又被父亲厌弃的他,不能抵抗地诱惑和软肋。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搂住云紫钰娇软单薄的身体。 云紫钰带着点哭音解释道:“哥哥,我知道一个月的时间不长,我不该这么唐突地跟来,给你惹事,但一想到要和你分离那么久,距离那么远,我就没法控制我自己……” 云紫钰抬起头望着羽寒月,果然眼泪汪汪的,连长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濡湿了,柔弱不已:“你放心,我一路上都很小心,没有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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