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此事牵扯到了宋音尘,云栎潇多少还是得顾忌下自己的名声的,毕竟他日后总不能顶着个逆犯的身份,去映天山吧? 他可以跑,映天山可跑不了。 他无亲无故,可宋音尘还有家人。 看样子他得想想法子,打消皇帝的疑心,让皇帝认定此事同他无关才行。 云栎潇正在仔细思索对策之时,一道熟悉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他的思绪:“一切还不是要靠老夫?” 小药庐的木门随即被轻轻推开,文老扬着八字眉就进来了,鬼针赶紧让开了位置给文老,老头儿坐到床榻边就拉过云栎潇的手,仔细切起了脉,确认无事之后才又开口:“脉象看起来还不错,就是还有些虚弱,要好好养些时日。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换个地儿将养,这金陵怕是不宜久留了。” 云栎潇收回自己的手,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您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才解除了他对我的怀疑?您是怕日后再生事端,想让我尽快离开?” 文老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点点头道:“陛下查到三皇子此次谋逆,背后有羽氏在推波助澜,当即就认定主要的逆犯必定有羽寒月和你,毕竟你这位百年难遇的毒药天才,在宫里也是闻名遐迩。” 云栎潇:“.....” 他一点都不为自己如此有名而高兴。 “于是御林军要前来查抄羽氏,我便主动表示一同前来。”文老接着说道,“我借口既然知道了陛下所中之毒来自羽氏,我可以回医馆查询资料,如若能知道蛊毒的成分和具体配比,便有希望解了陛下之毒。” “陛下自然是同意了,得亏我回来了,不然你和宋公子即便不是逆犯,现在也已经魂归西天了。” “接着我便回宫向陛下‘如实’禀报,我检查了医馆内的药材,发现羽寒月除了取走了最烈的一只毒蛊,还另外取走了几味稀有的毒药材,推测他应该是在原本蛊毒的基础上,又喂食了蛊虫这几味药材,进行了改良,才会让陛下悄无声息的中了毒。” “从目前所搜集到的证据来看,下毒之事应当与你无关,如若你肯研制毒药,羽寒月又何必亲自动手?” “再加上你和宋公子手刃了羽寒月,陛下不说全信,但疑心应当消去大半了。” 云栎潇完全能够想象,这老头是怎样端着张老实巴交的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皇帝面前扯谎的。 他现在更是坚定不移的相信,这老东西怕就是靠这种炉火纯青的和稀泥功夫,才在太医院守这种位置上,相安无事地活了几十年。 可此事听来,还是有破绽:“既已经知道了蛊毒的成分和能够克制它的药材,太医院配制出解药也是早晚之事,可实际上以陛下的身体状况,即便解了毒也无济于事。” “你是担心陛下现在信了此事与我无关,但日后还会把我抓进宫中,为他研制解药?届时说不定会惹祸上身,所以让我不要久留?” 文老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确实,陛下虽不信任太医院外之人,短时间内不会召外人入宫诊治,可想活是人的本性,这到了最后一刻,难保他不会各种法子都想试试。” “虽说即便是进了宫,我信你也能把一切事务处理得游刃有余,可我觉着,你是不愿的吧?” 深宫内苑,波云诡谲,你死我活.... 确实并非他所愿。 两世了,他被困在这金陵之中已经足足两世了,是到了该离开之时了。 于是云栎潇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如同小扇,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道:“谢谢您。” 然后他就眼看着文老的脸上浮现出他很是熟悉的八卦表情,连爽朗的声音都染上了兴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从头到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就算再知道什么,也不至于被杀头了,放心大胆告诉老夫吧!” 云栎潇:“……” 他方才就不该感谢这死老头。 等到云栎潇简单叙述完了整件事后,文老八卦的神情也收了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人兴兵谋反,多少人要跟在后头无辜丧命!” “陛下说他是将才,并非帅才,果真是慧眼如炬!” “只顾及一己私欲,引得天下动荡都在所不惜,确实当不得一个好皇帝。” 云栎潇眉心一动,好像明白了:“这就是陛下不选他继位的原因?” 文老回道:“陛下自知时日无多,不日前便召见他进宫,叮嘱他要好好辅佐二皇子,可谁曾想,转而就遭了他的毒手。” “若非你想法子暂且解了这毒,陛下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亲儿子给害死的。” 云栎潇的眉头微微蹙起,薄唇抿了抿。 皇帝的心意不可能骤然改变,更何况是事关储位这样的大事。 如此看来,上一世三皇子的皇位,恐怕也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上辈子他不曾介入和阻挠,所以三皇子便顺利登基了。 云栎潇轻轻舒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一局是他赢了。 三皇子兵败逃出金陵,羽寒月也已经身死魂消,日后二皇子继位也罢,三皇子重新起兵谋反也好,都不关他这个小小江湖人什么事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好奇的地方要问:“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是如何说动李公公的?若非他背叛了陛下,这么大的事,他们根本做不成。” 文老笑了笑:“李公公跟着陛下几十年,自然是极忠心的,可他毕竟还是个人,还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云栎潇:“?” 文老见云栎潇一脸的迷惑,笑容收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娃怎么还没有开窍?” “皇帝病重已是回天乏术,可李公公还要在宫里继续活下去。” “这李公公同三皇子的母妃是老乡,平日里也来往甚密,这陛下左右都是要立新帝的,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他的立场自然是会偏向三皇子的。” “谁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呢?” “再说他知晓了三皇子有这等心思后,不选择和三皇子坐同一条船,那无论三皇子成功与否,他都是死路一条。” “你若是他,你怎么选?” “所以选三皇子,是为自己寻个靠山,留条后路。” “这件事就是要告诉你,人到头来得有个伴儿,不然老了多可怜,你看看李公公,为了谋求庇护,落得这般晚景凄凉。” 云栎潇漆黑的眼珠盯住文老,充满怀疑地问道:“你发誓,这不是你胡诌的故事?” “怎么可能???”文老眼睛都瞪大了,八字眉剧烈颤抖,“我是这种人吗?” 云栎潇毫不留情揭穿他:“你连欺君之罪都敢犯,这算什么?” 文老气得灰白的胡子都一起抖了起来:“我不犯这欺君之罪,你就得跟我进宫去,一同伺候陛下到他老人家驾崩!宋公子若是被别人抢走了,你怎么办?” “即便宋公子始终如一,在宫外等着你,体内的蛊虫还不干呢,到时候发作起来,有你受得。” “老夫全心全意为了你的幸福着想,你这娃当真是不知好歹。” 云栎潇:“……” 文老吹胡子瞪眼离开后,云栎潇手指细细地捻转起玄青色的被角,好一会儿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这三皇子跟羽寒月还真是同一种人,都是能为了一己私欲,连弑父这种天理难容之事都干得出来的祸害。 随即云栎潇就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下榻。 文老吩咐他这两日还是要躺着,不要下榻,可他不放心宋音尘,还是要亲眼确认宋音尘无事才能放心。 恰在这时,门又开了,云栎潇刚想调侃文老,是不是又有什么话忘了啰嗦,却瞧见宋音尘就穿着一身白色寝衣,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进来了。 宋音尘的脸色瞧起来还行,就是略显苍白,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都是哀怨,仿佛被抛弃了的小媳妇似的:“栎潇弟弟一醒来就忙着和文老聊天,都不想着先来看看重伤未愈的我。” “文老说他好几次提醒你,我已经醒了,你都说不着急!” “栎潇弟弟,人家为了保护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宋音尘说到此处,忍不住抽泣了两声,没有血色的双唇剧烈颤抖着继续控诉:“云栎潇,好漂亮的一张脸,好冷酷的一颗心!” 云栎潇:“...........” 这心胸狭窄的死老头!!!!
第94章 在云栎潇异常冷漠的目光注视下, 宋音尘停止了自己的“控诉”,随即瞧见云栎潇早已掀开了被子,正坐在床沿, 像是要下床的模样, 他立即化身成了一条大型忠犬,甩开两个侍卫就快步上前:“栎潇弟弟这是要下床?你身体还没好,赶紧躺回去。” 云栎潇垂下浓密的睫毛,扫了两眼宋音尘笔直修长的腿,语气凉凉道:“音尘哥哥,这腿怎么突然好了?我方才还在寻思,你不过胸口和腹部中剑而已, 怎的腿也跟着瘸了?” “瘸了”这个词云栎潇咬字咬得很重,宋音尘听到这样的语气, 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紧接着分外谄媚地回答道:“那这腹部中剑也是疼的啊,我走路就会牵扯到伤口, 我可不是故意装瘸!” 宋音尘边说边伸手扶住云栎潇的肩膀, 将云栎潇重新扶回床榻上躺好:“别下床,仔细着凉。” 云栎潇这才注意到宋音尘的右手掌也缠着厚厚的纱布,他不由得心头一紧,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是当时宋音尘徒手握住天雪剑留下的伤。 云栎潇又心疼又责备:“音尘哥哥说的破绽,原来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来拖住羽寒月, 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宋音尘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很不以为然地回答:“当然,那冰疙瘩强得不是人!如若不拼上性命, 根本杀不了他。” “我怎么舍得栎潇弟弟去冒这个险?自然是我去了,这点伤不碍事!” 云栎潇知道宋音尘说得没错, 他们虽然受了伤,但都保全了性命,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从未想象到的好了。 可云栎潇的心头还是很不舒服,他轻轻拉过宋音尘的手,修长的手指在宋音尘的掌心轻轻摩挲了两下,语气也不由自主地低软了两分:“天雪剑并非寻常的神兵利器,是用极北之地的万年寒冰所铸造,割开人体的同时就会冻结伤口周围的神经,使人感觉麻痹,从而在不知不觉中就失了性命。” “音尘哥哥你这手…恐怕不能再肆意抚琴了。” 宋音尘被称为江湖第一花花公子,除了不会武功,琴棋书画可谓是样样精通,是以他的琴音自然是一绝,就连云栎潇这种对待音律无甚兴趣之人,也很爱听他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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