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 这是周玉玉第一次听见小胖叫妈妈,人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悲伤的情绪都被扫的干干净净。 “再叫一声?” 小胖黑葡萄似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又叫了一声。 “妈妈。” “诶,妈妈在呢。” 周玉玉没心情再去看这个变化很大的院子,直接抱着女儿离开了这里。 没走几步路,就遇上了她婶婶。 婶婶看见周玉玉和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急忙就走了上来说道: “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一个招呼呢?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吃饭吧,走,跟我回去,我让你叔叔烧他拿手的啤酒鸭。” 婶婶对待他们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热情,周玉玉也不好拒绝,就跟着一起回了家。 或许是因为当初到婶婶家里的时候周玉玉年龄已经不小了,这个地方她记得反倒是要更加清楚些。 当初她住着的那个小房间,现在已经改成了堆放杂物的储物室。 婶婶察觉到周玉玉视线一直在看向那个房间,伸手在围裙上面擦了擦水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哎玉玉啊,当初家里面的条件你也是知道的,实在是没办法。” 这么多年过去后,他们依旧没能从这个地方搬出去,还是过着当初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现在自己已经长大,当初很多没看清楚的东西她都注意到了,比如说婶婶眼角的细纹,又比如说家里那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桌子。 “我知道的,婶婶。” 婶婶家的条件并不好,分家的时候债务压垮了他们一家的腰。 就连对自家的亲生孩子都做不到太好,更别提是周玉玉这个收养的。 吃饭的时候,叔叔喝了点酒,趁着婶婶不在,把当初他心底的不满全都说出了口。 “玉玉啊,你说说你爸,他跟我是亲兄弟啊,当初怎么能那么坑我呢?债全都在我的头上就算了,我闺女念书学费想找他借,我只是借啊,他都不愿意。” 去厨房里拿菜的婶婶出来时刚好听见这句话,脸色一变,伸出手捶了一下丈夫的肩膀骂道: “喝了点酒就开始胡言乱语,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婶婶嘴上在骂,可下手的动作却很轻。 她知道,对于自己丈夫来说,这是一辈子也没办法释怀的事。 周玉玉之前就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大概,现在又一次听见时,心中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婶婶,当初那些债,大概是多少钱?” “这……” 刚才没被捶醒的叔叔,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猛地就清醒了过来,旁边婶婶已经先开口道: “不多,也就二十多万。” 叔叔急忙把她扶着自己的手推开,剧烈咳嗽了两声后说道: “你在孩子的面前说这些做什么呢?” 一句训斥,成功让婶婶红了眼睛。 二十多万对于别人来说当然不多,可他们两口子都没读过什么书,年轻时候在工厂里面上班也就只能干点力气活。 年纪大了后,工厂不愿意要他们了,就只能回家种点庄稼。 去掉成本后,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外面卖的一瓶水都要比他们辛苦大半年种出来的一斤粮食贵。 那笔钱,前些年才还清,靠着省吃俭用手上才宽裕些。 现在他们女儿到了应该结婚的年纪,跟对象谈了好几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男方的父母对她的家庭不满意。 对方是城市户口,给孩子准备了车房没有贷款,父母一个月加起来有八千块的退休金。 总觉得他们老两口没有退休金,又只有一个独生女,等老了之后养老的重担压在孩子的身上,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压力太大。 婶婶因为这件事情着急上火的不行,道理她都懂,都是为了钱的事。 看见周玉玉回家她之所以会这么热情,也是想着找她借一点,怎么说凑个十万块钱的嫁妆出来,别让人家看轻了自己女儿。 “在孩子面前不说,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你闺女在别人家面前受委屈?” 婶婶实在是没忍住,在有客人的时候就直接跟他吵了起来。 周玉玉跟霍瑾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不用说清楚,就能准确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叔叔婶婶,当初那件事情我也知道,确实是我爸妈做得不对。表姐快要结婚了是吧?这卡里面有二十万块钱,就当做是我给表姐的新婚贺礼。” “这张卡里有十万块,就当做为了感谢您跟叔叔当年对我的照顾,你们年纪也大了,少干些活。” 婶婶本来只是想找周玉玉借点钱给她女儿当嫁妆,现在真听见她说送给他们这么多钱,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躁红了脸。 “这,这怎么能行呢,这十万块钱,算我们跟你借的,那二十万我们不能要。” “不用了婶婶,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太见外了。” 临走时,婶婶给霍瑾瑜还有小胖都包了红包,一路送他们到了村口,把家里能拿的东西都装进了蛇皮袋里,让他们带着走。 “玉玉啊,有空的话就多回来看看。” “好。” 在霍瑾瑜把小胖送到车上的安全座椅上坐着时,站在那里的周玉玉突然听见她婶婶很轻的一声对不起。 诧异扭头望过去时,婶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做错事情的是周玉玉的父母,当初她因为欠债压力太大把情绪都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也挺过分,尤其是在周玉玉不计前嫌后,更让她害臊的没脸见人。 上车后,小胖拆开了红包,看见里面那些红色的票子笑的眯起了眼睛。 “哇哦~” 周玉玉拿起来数了数,两千块的红包,在他们这个地方算是很丰厚的上门礼。 车上稍微有些闷,霍瑾瑜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隙。 冷风灌了进来,让周玉玉的大脑愈发清晰。 “瑾瑜,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圣母啊?” 当初叔叔婶婶对她并不好,算不上是故意欺负,但是言语上的挤兑从来就不少,现在她还巴巴的把钱给送过去。 在那样做的时候周玉玉没怎么犹豫,可现在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有些嫌弃自己心肠软。 三十万,占了她之前攒下来的积蓄一大半。 “圣母这个词不太好听,我更愿意说是你善良。” “你就只知道哄我开心,好歹是三十万呢。” 周玉玉当初在知道那件事情之后,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只是一个亲戚说的话她当然不会信。 问清楚之后才知道,确实是她父母做得不对,趁着分家把三十多万的债务全都推到了他叔叔婶婶的身上,分过去的还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后面表姐上学叔叔上门想来借点学费,被她爸骂了一顿后赶了出去,哪怕他叔叔只是想借个两千。 或许是因为现在周玉玉自己也有了宝宝,更能体会到当时她叔叔婶婶在借钱无果后的愤怒。 又或许…… 是因为不久之前,周玉玉听说了她初中一个同学的遭遇。 她家的小胖还没满周岁,她初中的同学就已经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 听说她父母在她初中毕业的时候,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十万的彩礼把她嫁了出去,后面日子过得非常辛苦。 她叔叔婶婶不管做的再怎么过分,到底还是让她读完了书。 当时她的抚养权落在叔叔婶婶的手上,他们如果真心狠的话,完全可以把她送出去换一笔彩礼钱,偿还她父母当初故意推到叔婶家里的债务。 小胖发现妈妈现在不太开心之后,急忙把脑袋凑过去让妈妈摸一摸。 她平常经常能看见妈妈摸安安,每次妈妈摸完安安的脑袋都会很开心,所以就想当然的觉得自己也会是这样。 周玉玉只觉得面前小胖的动作稍微有些眼熟,但是并没有往深处想。 霍瑾瑜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之后,笑着开口说道: “小胖在学安安呢。” “嗯?” 周玉玉盯着女儿现在的表情和动作,还真的跟安安平常凑到自己面前来撒娇时的模样差不多。 当天下午,他们一起去祭拜了一下父母,休息一晚后就离开了这里。 大部分人对家乡都是眷念的,可周玉玉显然不是这其中之一。 对于她来说,在家乡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离开了家乡之后她的生活才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可以的话,她以后再也不想回到这里了。 到家后,刚推开门小煤老板就非常热情的朝着周玉玉扑了过来,喵呜声一直不断。 “怎么了这是?” 外面天气比较冷,小孩子的抵抗力弱,小胖今天回来的时候,直接就被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 就连脑袋上面,都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 到家后开始用眼神四处搜寻,试图寻找大胖的身影。 安安趴在周玉玉的怀里,委屈无比的开始呜呜噫。 家里的保姆不像是周玉玉和霍瑾瑜那样,撒个娇就能获得更多的猫条。 不管安安怎么用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多骗到一样吃的。 小猫吃不饱,就只能想方设法跟着大胖一起钻出去弄点外卖,跟是之前被迫减肥那段时期一样装流浪猫。 现在天气比较寒冷,大胖又少了一条腿。 虽然这两只猫看起来很胖,一看就知道绝对不像是生活差劲的样子,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可怜巴巴蹲在角落里的时候,别人看见了想塞给他们两个罐罐。 刚开始第一天安安和大胖对生活还挺满意,在家里吃饱之后再去外面加餐,顶多就是被别人抱着撸两下脑袋。 没关系,他们早就习惯了! 可第二天渐渐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他们装流浪猫的本事炉火纯青,成功哄骗了一些投喂的铲屎官。 看着天气太冷,就有人想把他们绑架回去当家养的小猫咪。 安安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当时他扯着嗓子拼了命的哀嚎挣扎,好不容易才跑回了家。 吃罐罐就吃罐罐,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猫的面就开始试图把他们绑架是怎么一回事啊! 有这次的教训之后,为了避免被绑架走,虽然安安和大胖对于家里保姆给出的待遇依旧不满意,但是却再也不敢像曾经那样偷偷摸摸跑出去装流浪猫。 虽然他们离开也不过是短短的三天时间,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安安和大胖在看见他们回来的时候激动的热泪盈眶。 “肯定是在家里没吃饱,所以才想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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