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姜朝眠就如愿以偿地挨打了。 身后就是馒头,姜朝眠不敢躲,硬生生接下两道凌厉的掌风,转身掠出门去,一边喊出了那句经典台词:“要打出去打!” 姜万信自然暴跳如雷,拔剑追着他砍,从往日的“磨练切磋”,砍出了“大义灭亲”的势头。 第一剑——“竟然做出如此不务正业有失我清风门脸面之事!” 第二剑——“堂堂修仙之人,还敢耽于口腹之欲!” 第三剑——“怠惰这么多日仍无心修炼,你这不思进取的废物!是不是要我清风门毁在你手上才甘心?!” …… 伴随着痛骂声,剑光如疾风骤雨,杀气腾腾,织成一片暴烈的网,把姜朝眠笼罩其中。 若是往日,姜朝眠会避其锋芒,能躲则躲,浑水摸鱼绝不硬刚。 但今日姜万信被彻底激怒,下起手来有种断子绝孙般的狠,姜朝眠不得不全力以赴,才能勉强在不长眼的剑锋下讨个活路。 这样疯狂催动灵力的感觉,他很久没体验过了。 可以的话,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 身上被剑气割开的伤口在渗血,姜朝眠眼底升起红雾,全身经脉犹如在被刮丝刀削皮,每一寸都痛彻心肺。 他一边麻木地任由身体带着自己挥剑,一边认真地思考什么时候倒下比较合适。 口中有浓郁的腥甜味泛起,啊,感觉应该离吐血也不远了。 眼见姜万信攻势渐颓,姜朝眠觑准时机,本想以一半的力道迎击,然后顺势假作不敌倒下。 然而姜万信的剑风到得面前时,他的瞳孔猝然一缩。 继而,竟不管不顾催动全身灵力,向姜万信刺出不遗余力的一剑! 流霜剑霎时迸发出灼灼银辉,宛若游龙,在空中卷起一道料峭刺骨的寒意,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将姜万信横扫出三丈之外。 剑刃被姜万信挡住,剑气却割裂了他的衣袍,在胸前留下一道血痕。 而伤口又瞬间被剑上的寒气冻住,结了冰。 “好!!!” 姜万信摸着胸前的伤大喝一声,欣喜若狂。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儿子打伤,说明他这些年在姜朝眠身上的投入是有用的,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姜万信收了剑,走到脸色惨白嘴角溢血的姜朝眠面前,和颜悦色道:“不错,看来还是要将你逼到绝境,方能叫你认真起来,使出真正实力。” 姜朝眠:“……” 他单膝跪在地上,实在没力气骂人,又吐出一口血,只靠毅力死撑着,防止姜万信这个神经病继续动手。 好在姜万信看起来暂时没有搞死这个儿子的打算,只扔下一句“会让人送药过来”,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姜万信一走,姜朝眠霎时支撑不住,剑柄从手中脱落,整个人歪倒在地上。 一片猩红的视野中,他看到一片毛茸茸的白色飘过来,从喉咙里挤出含混的咕哝:“……馒头……你没事吧……” 刚才这傻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差点被姜万信那一剑砍断尾巴。 这可不行,那么漂亮的大尾巴,他都还没摸到呢。 “没事……就好……” 姜朝眠气若游丝,终于放心地啪咚一声,晕了过去。 伏商站在不省人事的姜朝眠面前,盯着这血迹斑斑的苍白青年看了半晌。 须臾之间,尺把长的小猫迎风见长,膨胀成大了五六倍的雪色金瞳兽,低头把青年往嘴里一叼,进屋去了。
第007章 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姜朝眠感觉浑身好像被十辆大卡车排队碾过一样痛。 而且卡车碾压的不只是他的肉/体,还有他的经脉,他的血液,他的灵魂,他脑花儿上的沟…… 姜朝眠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弹,只转了转眼珠子,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门内伺候起居的婢子正在桌边摆药。 馒头……猫呢? 姜朝眠着急地抬起脖子,拉得自己“嘶”一声痛呼,反被婢子发现他醒了,面朝他福一福身:“少门主。” 姜朝眠不想说话,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又重新躺了回去。 馒头居然没有跑出去,就乖巧地蹲在左手边的床角打盹。 姜朝眠手指爬出去一截,想趁此良机偷偷摸一摸,那绿衣婢子已经端着一碗比姜万信心还黑的药汤走过来,跪在床前要给姜朝眠喂药。 姜朝眠不得不忍痛坐起身,龇牙咧嘴道:“别别、你下去吧,放着我自己来,谢谢。” 他从小到大就孤家寡人惯了,哪怕以前阑尾炎犯了住院做手术,也是自己照顾自己,连护工都没请过。 被人如此对待,反而浑身不自在。 绿衣婢子也没有坚持,顺势把碗递过去:“那我等少门主喝了再走。” 姜朝眠:“……” 见这婢子像个摄像头似地杵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他,姜朝眠顿时懂了—— 多半又是姜万信的命令。 按照往常惯例,姜万信每次给他准备的灵药,修复伤势倒在其次,刺激灵力增长才是最主要的。所以每次用药的体验,都不会很愉快。 姜万信现在不信任他了,还要特地派个人来监督他吃药。 姜朝眠反抗不了,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一言不发拿过碗,咕噜咕噜灌进去。 “可……呜……可以了吧?”他面部挤作一团,额头开始冒出大颗的汗珠。 凶猛的药力沿着他的灵脉流窜,像个十分欠打的熊孩子,往他正被刮丝刀削皮的伤处疯狂倒酒精。 接着再嘣嚓嘣嚓扔下几朵火苗,把它们全都点燃,从内至外烤成焦炭! 绿衣婢子对姜朝眠的痛苦视若无睹,不仅不睹,看上去还满意得很,笑着接过碗:“那少门主在房中好生歇息,等会儿宁医仙会过来替您扎针。” 闻言,姜朝眠被药炙烤得通红的脸上都透出一股受惊的白。 “还要扎针??不用了吧?!” “这是掌门吩咐的,少门主且等着吧,”婢子笑了笑,恭恭敬敬行完礼,带着药碗走了。 姜朝眠脱力倒回锦被中,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然被汗浸透,难受得直喘粗气。 身体中被灼烧的感觉尚且能忍受,但一想到等会儿要扎的针,姜朝眠就欲哭无泪,把头埋在枕头里喃喃自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贼老天嫌我上辈子死得太干脆了,没尝够苦是吧?” 假寐的伏商听他哼哼唧唧,没忍住睁开眼睛觑过去。 这傻子,怎的男子汉大丈夫还怕针扎?娇气! 然而看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对人妥协的模样,伏商又本能地觉得有点不爽。 就像是看见伺候自己的奴仆在外头对人卑躬屈膝,随便任谁都可以搓圆捏扁。 很不像话,很丢本尊的人。 正趴在软枕上为自己的命运唉声叹气的姜朝眠,忽然感觉脸颊上啪地一下,仿佛被一大坨蓬松的棉花扑打上来。 扫过去,又扫过来。 他抬起眼皮,馒头一双厚实的肉垫子就踩在面前,金瞳泛光,居高临下看着他。 那根他垂涎已久的大尾巴刚从他脸上离开,回到猫咪身后高傲地扬起。 姜朝眠呆了片刻,热泪盈眶:“……呜呜馒头你在安慰爸爸对不对!快来……嘶,快来再扫扫我。” 然后跟毛毛虫似的,艰难地蠕动了两下,把脸蹭过去。 伏商:“……” 蠢货!我这是在教训你要有骨气! 姜朝眠看白猫扭头要走,哪里舍得,情急之下伸手去捞,才刚碰到一撮尾巴毛,门口突然有人敲门,一个温润男声响起:“少门主,我进来了?” 姜朝眠一惊,五指不由自主收拢作一团,将馒头的尾巴在掌心中狠狠抓了个正着。 好软。 好丝滑。 浓密的毛毛填满了他的指根,像流水一样温柔抚慰了他受伤的…… “喵嗷!”白猫几乎炸成一个毛线球,一爪子挠在他手背上。 姜朝眠恍惚回神,刚想出声安抚受惊的猫咪,敲门的人已经走进来,走到床前:“少门主,你还好吗?” 来人是名长相温和敦厚的青年,穿着月白色医袍,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仿佛姜朝眠的兄长,实则已活了不知几百年。 他轻车熟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眉中心微微蹙起一条折痕:“怎么样了?刚吃过药?” “吃过了,”姜朝眠老实把手伸出去,让对方给自己把脉:“宁医仙,那个针,能不能不扎了?我觉得我躺两天就能好,真的。” 宁以礼手下一顿,缩回去理了理并未凌乱的衣襟,语带叹息:“少门主,你我都清楚,扎针……并不是为着你早日恢复康健的。” 姜朝眠讪讪道:“嗨,看破不说破嘛。有时候也没必要活得那么清醒,对吧宁先生?” 宁以礼看着往常只会不声不响默默承受痛苦的姜朝眠,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居然生出灵动的活气,如同一潭死水忽而翻起波澜。 但再细看时,好像又一切如常。 “少门主若是清醒,便知道这针是非扎不可的,否则掌门怪罪下来,你我都得受更大的苦。而少门主若是不清醒,那就难得糊涂,姑且将这针当作治病的又何妨?”宁以礼望着他的眼睛道,“横竖,我总不会害少门主的。” 说话间,宁以礼一边将自己的针灸袋摊开来,摆出数十枚碧芒闪闪、似玉非玉的尖细灵针。 姜朝眠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虚伪地笑了。 笑死,这还不叫害我? 他穿越过来之后,不幸被扎过一次,那滋味,终生难忘。 以至于他看见这东西就跟以前看见牙医开电钻似的,条件反射想跑。 不同的是,牙医的电钻只钻没有神经知觉的钙化组织,而这东西…… “少门主,请脱衣吧,”宁以礼带着怜悯的神情道。 姜朝眠深吸一口气,背对宁以礼盘腿而坐,然后缓缓解开上衣的衣带,朝他露出白玉无暇的单薄背脊。 宁以礼:“那我们就……嗯?” 眼前的姜朝眠忽然往前一倾身,举起两手啪嗒撑在被子上。 宁以礼:“?” 宁以礼好声好气劝道:“少门主,你就算再躲,今日这针也是要扎的,长痛不如短痛。” 姜朝眠有苦说不出。 他不是在躲身后的针,而是在拦面前的猫。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懒懒散散不想搭理他的馒头,刚才有一个瞬间似乎想跳到身后宁以礼的针灸袋上去。 他不敢出声,只能舍身扑猫,险险将馒头拦住,同时拼命冲它瞪眼睛,试图和它建立精神交流,让它躲远一点。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无论是被宁医仙发现,还是不小心被灵针扎到。
126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