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二人不约而同一齐抬步,小心翼翼地往主殿中走去。 说来掌门,也当真是个神秘的人。 陈颂声对他的印象就只停留在当时录取通知书末尾的“棠春休”三字上。 据说掌门本人一向忙碌,门中也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真容,最近更是因为忙着北疆之事而鲜少回宗,怎么会主动要求见他这个籍籍无名的菜鸡新生?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殿内不似外头寒冷,似乎还燃着熏香,四周的细柱之间则挂着鲛绡,泛着流光的缎面一层叠着一层,薄可透光。 视线从鲛绡上挪开,又落到了不远处镂空雕刻的玉质屏风上。 两缕淡淡的细烟自屏风后袅袅飘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渐渐包裹二人,貌似还带着安抚人心的功效。 陈颂声与莫惊槐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静默片刻,屏风之后,那声音道:“过来。” 距离拉近,陈颂声听得也更真切了,那股熟悉感始终萦绕在心头不曾离去,但他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莫惊槐则不留痕迹地又看他一眼,微微抿了抿唇,心道他今天怎么老是走神,遂再次拽了拽陈颂声胳膊,领着他往屏风后走去。 绕过屏风,最先入眼的是一张檀木案桌,规规整整地横在二人身前,一盏小小的太湖石香炉就置于桌角,细烟则绕着边上玉瓶中的梅花盘旋升起。 不等陈颂声抬头,莫惊槐就先拉着他行了个礼,“弟子莫惊槐,拜见掌门。” 陈颂声有样学样,也盯着自己鞋尖,声音不大不小,“弟子陈颂声,拜见掌门。” 殿内又静了两三秒,那清冷的男声才复又道:“抬头。” 陈颂声乖乖响应,视线从鞋尖一路上移,掠过玉砖阶梯,触到雪色衣裳,最后落到了这位他猜测已久的掌门脸上。 正巧,棠春休此时也在看他。 二人刚对上视线,陈颂声便瞪圆了眼睛,一瞬间瞳孔地震,惊骇之余不由得后退两步,险些撞上屏风。 银发浅瞳,眉眼如画,长而卷的睫毛…… 这,这人不就是…… 因为惊讶,他一时张着嘴却无法发声,诶了几声后便再无言语,徒留一旁懵逼的莫惊槐搞不清楚状况。 “你……你……我……” 眼瞧陈颂声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棠春休倒是动了动,长睫微颤,视线落在他腰间的七瓣莲玉佩上。 “那日你将玉佩落在了泉边。”棠春休微微张嘴,“后来吾叫人给你送去了。” 闻言,陈颂声下意识看向腰间悬挂着的那枚玉佩,莫惊槐也循着视线望去,神色还是如出一辙的不明所以。 系统:[您的师弟与掌门已将您踢出了群聊。] “可……我分明记得……”大抵是一时身份上的转变叫陈颂声不太适应,这时磕磕绊绊地也说不好一句话。 提到玉佩,陈颂声是真没印象了。 当时只顾着逃跑,哪儿还记得什么玉不玉佩的…… 而且他也完全没有被还玉佩的记忆啊! 想想那天,正是为了找灵宠而迷路的日子。与棠春休分别后陈颂声就又回了后山……然后抱着小伍回家睡觉……第二天又遇上臧金子二人…… 陈颂声面色一僵,犹记得那日玉佩似乎就是放在桌上,被自己随手一抓挂在了腰间,至于为什么出现在桌上……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吾唤你二人来,是为桃花源一事。”话音一顿,棠春休收回留在陈颂声腰间的视线,一缕银丝则因他动作微微垂至颊侧,平白添了几分仙气。 涉及到远方的父老乡亲们,陈颂声下线不久的智商终于回笼,静静等着棠春休接下来的话。 “此事我已知晓内情。”棠春休的语气平静,无波无澜,“多开设一个魔道院……吾倒是没意见。” “但这背后无疑要耗费极大的心力,各类事宜也都需要有人处理。”棠春休缓缓道,“宗门内暂时没有足够空闲的人可以接洽……” 见棠春休并不计较那日后山中的意外,陈颂声倒是松了口气,此时和莫惊槐对视一眼,后者犹豫道:“这……” 前者的胆子大了不少,出声建议道:“我可以帮忙!村子那边也愿意协助……” “吾也是如此想的。”棠春休不紧不慢,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倒了杯茶,“吾本想将事务全权下方给你,但你瑞龙院长称此不合礼数,毕竟你才刚入学。” 他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茶水,毫无心理负担地将锅丢到瑞龙头上。 “在他的全力抗议下,这个想法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陈颂声张了张嘴,目光在莫惊槐与棠春休之间来回流转,想说什么,最终却又没说出口。 “不过。”棠春休话锋一转,双眸微眯了眯,一身气势逐渐软下,“吾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他摩挲着茶杯,循循善诱道:“吾有数年没收过徒弟了。” “若收了你为亲传弟子,吾想这监管新院落成的小小权利,掌门首徒还是能有的。” 说罢,棠春休忽地弯了弯唇角,出口的话也轻柔不少,“不知你可愿,拜吾为师?” “……” 满室寂静。 系统沉思片刻:[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是个阴谋。] . 功世堂。 臧金子抱着一个黑色匣子走在道前,身后是扛着小麻袋的林钦凡。 归宗已有一日,二人在木舟上沾染的黑炭印记也被洗净,换了校服后更是与寻常弟子无异。 如果忽略掉两人脸上那大大的黑眼圈的话。 臧金子抱着匣子的手绵软无力,精神已有些恍惚,几次差点踩进草丛。 林钦凡也不遑多让,头都快低到□□里去了,另一只手还在顽强地拖着麻袋。 功世堂的弟子一早就瞧见了二人,准备好的欢迎词都翻来覆去酝酿了好几遍。 见他们步履极其缓慢,一段路都快要走出两刻钟了,内心也急得不行,巴不得现在上去替他们推着屁股走路。 二人手里各自拿着的,正是他们从太虚秘境带回来的战利品。 臧金子和林钦凡的五行灵草、二级晶核倒是没费多少心力,只是陈颂声的那条息鱼就另当别论了。 臧金子发誓,她这辈子真的没见过这么闹腾的鱼。 虽然名字叫息鱼,但它居然一点也不休息啊! 不说回程途中它在船舱里四处逃跑了,就是从昨日回宗开始,陈颂声这条息鱼就开始满世界乱跑。趁两人不注意,它从飞舟上一路蹦到了大门口,又从大门口一路跳到了弟子讲堂,最后又从弟子讲堂跃回了飞舟残骸那。 溜得林钦凡与臧金子一顿好找,最后还是在途中正好碰上法学院的秋拾师兄,求他帮忙才抓住的。 这也是他们俩今天黑眼圈这么重的原因。 一连好几日被这么折磨,谁的精神能好啊! 尤其在洗掉黝黑的炭灰后,这点黑眼圈更明显了。 顶着这样一双肾虚萎靡的双眼,臧金子和林钦凡的视线一一扫视过门口值班的两个弟子,随后一声不吭地刷着玉佩进了功世堂。 摸鱼已经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精气神,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一,他们俩一点都不想社交。 被这样犀利的眼神一盯,两个功世堂弟子自动将打好的腹稿吞了回去,甚至都不敢目送他们进去。 静默数十秒后,确认这一男一女已经进了功世堂内,左边那守门的弟子才松了口气,瞟了身后两眼,又偷偷扯了扯另一人的衣袖。 “奇了怪了。”他满脸问号,有些摸不着头脑,“咱们宗门什么时候有熊猫精了?” 【作者有话说】 好困——好困——好困啊—— 明天睁眼捉虫
第62章 准师尊上线! 短短九个字, 却宛若一道惊雷般在大殿内炸响。 莫惊槐依然迷茫,他还是不明白,这才过去不到一刻钟时间, 怎么就快进到邀请拜师环节了? 棠春休又抿了口茶水,状若无意道:“你不愿也无碍, 就是立新院一事有些难办……” 见陈颂声一直不作表达,先着急的反而是系统。 系统:[哎呦老公你说句话呀!] 它的想法简单,陈颂声要是成为了掌门首徒, 地位水涨船高,行事也方便,肯定有利于任务完成。 陈颂声被它这一喊叫回了神,喉结动了动, 随即小心翼翼抬眼看向上首的棠春休, 试探地询问道:“我……” “不必急着回答吾。”棠春休浅色眸子微抬, 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 “回去思考几日, 等你想好了, 便……” 话音未落, 他腕间一转,指尖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枚鹤纹玉佩。 笔直修长的手指完美得好似一块无暇的白玉,宽大的掌心将那玉佩虚虚一握,转手将其挂在指节处。 这玉佩通体莹润,质地白而细腻, 镂空雕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鹤鸟, 玲珑精巧, 周围则是数朵半开半闭的夏荷, 隐隐簇拥着中央的白鹤。 黑色的细绳与白玉互相映衬, 又都缠在棠春休手指上,两相对比,则更显得棠春休肤白似雪,瞧着甚至不似活人。 棠春休从榻上起身,略一拢了拢衣袖,而后缓缓踱步走向二人。 几缕白发顺势从肩头滑落至胸口,不同于泉水偶遇那日的散发,今日棠春休的头上倒是工整地佩了白玉冠,边缘用金丝嵌好,垂下中央一颗玉珠,与绣了金线的衣裳十分相配。 陈颂声指节下意识一收,心中莫名涌出复杂之感。 棠春休这人,遑论外表还是气质,无一不予人一种冰冷且不近人情的错觉。陈颂声从前也觉得如此,若非今日得以与掌门聊上话,他还真觉得棠春休就是那种冷酷无情高岭之花的类型。 要不怎么说人的第一印象容易根深蒂固呢? 哪怕刚才棠春休的语气一直是温和的,但眼下瞧见他步步朝自己走近,陈颂声心中还是不免紧张。 待对方在自己眼前站定后,这种紧张感更甚了。 窥玉殿内并未燃炭,温度却始终恒一。棠春休就在陈颂声身前停住,微微抬手,露出指尖缠绕垂挂着的玉佩。 “你若想好了,便拿着这块玉佩再上浮雪峰来寻吾。” 他的声音清冽,身上的气息裹挟着凛凛寒气拂过陈颂声鼻尖,好似晚秋迎来的第一缕冬风,将人从温暖所带来的困意中唤醒。 陈颂声愣愣地伸手接过冰凉的玉佩,冷意顺着指尖一路深入经脉,刺得他意识回笼一瞬,却又很快飘走。 ——直到陈颂声出了窥玉殿,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才彻底结束。 揣着手站在阶梯下,耳后寒风灌进衣领,冻得陈颂声一抖,倒是精神了不少。 交代完玉佩一事,棠春休便叫陈颂声先行离开,莫惊槐则被单独留下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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