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杳托着脸很得意,“他只扶我呢。” 张兰眯眼,“你刚刚是骗我的吧?嫌我打扰你们俩了。” 魏知杳抿嘴微笑,一脸你很有自知之明的模样。 张兰摸了摸下巴,“所以让人还银子也是编的?” 他继续微笑,一脸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张兰皱眉,“知杳哥哥你这样吓唬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就二两银子而已,你应该也不缺这点吧。” “我是不缺,但姥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了二两银子,临死都舍不得拿出来,你以为她为的是自己吗?我知道你不会拿,我也不是在怪你,隔代的我们在她活着时都没有那么心疼她,但我不甘心。” 张兰听完他这一席话又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一样,但你别太过分了,奶奶她也不想看到一家不和。” 张兰虽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但却会影响他的心情,他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夜深后寒露很重,他知道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但一眨眼却好像能看到她摸索着走在院里的样子,桉木做的椅子上浮着一股白日的饭香,他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时候,陆白却出声了,“有事?” 魏知杳眯着眼睛撑起了脑袋,大舅娘扭扭捏捏的落座在了两人旁边,“就是阿杳你刚才说的事儿。” 昏昏欲睡的人又打了个哈欠,“你拿的?” 大舅娘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把衣服背出去的时候都没检查就直接往火堆里扔了,倒是你小舅娘着急忙慌的把我叫住了,说比甲还是新的扔了可惜,我也没多想便给她了,估摸着……她应该是知道所以才拿过去了的,嗯……你们小舅娘毕竟是长辈,阿杳那样说,她心里必然是不乐意的,这银子她多半也不会还了,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所以我……我替她还了吧。” 魏知杳端坐着身子朝她伸手过去,大舅娘左右瞟了几眼,一副生怕被人发现的模样,半晌才从怀里摸了二两碎银放在了他的手心,魏知杳将握着银子的手叩在桌上,另一只手撑起了自己脑袋朝她看了过去,“姥姥说,这二两银子是早些年我阿娘给她买吃的,她舍不吃攒下的,我阿娘过世三年了,你说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过过来的呢?” 大舅娘被他瞧得心慌意乱,忙从长凳子上站起身来,“你姥姥也真是的,给银子花就是了,省着做什么,现在又带不走。”边说还边往旁边移着要走,魏知杳却从长凳上起了身,“银子是你拿的对吧?” 大舅娘的背脊一僵,头也不回想走,但没走两步却又见小舅娘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来时厨房黑漆漆的也不像有人的,大舅娘吓了好一跳,“你躲厨房做什么,老太太她还在呢,就不怕她找你麻烦的吗?” 小舅娘双手环胸,“我说了我问心无愧。” 魏知杳站在身后没有做声,夹在他二人之间的大舅娘反应过来,“你俩做戏?” 他挪了两步,“倒不是做戏,就是我眼睛好了,人也看清楚了,小舅娘什么脾气我知道,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可以这么毫无顾忌往她身上推吧,所以我提前问她敢不敢在厨房等着,她说不怕,我没有阻止的理由对吧?” 小舅娘怒气冲冲走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偷偷拿了我顶多瞧不上你,可你现在还要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往我头上扣,真是恶心!” “我假惺惺?你们家仗着是小的讨尽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说恶心?!老太太年轻时候没少帮你家做活吧?凭什么到老了就要我们一起供养,她能动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那些年我天天将她好生伺候着她给过我好脸了吗?!” “当初分家的时候祖屋留给了你们,老太太觉得过意不起才帮衬我们一些,我一开始怨过她,后来也想清楚了,老太太知道我们委屈就行,你现在说这种话就不害臊吗?这为了这个你就让老太太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大舅娘咬死不承认,“我没有!” 魏知杳叹气,“姥姥其实已经不在了,她也没有怪过谁,我想打听她最后的生活,她都只说自己病了吃不下,我要的是这二两银子,不多,但,这是姥姥留给我的东西,我必须拿回来,她人走了,你们要怎么过,怎么想,要不要继续做亲人,那都是你们的事。” 作者有话说: 我姥姥眼睛也看不见。 拜年的时候,她拉着我神神秘秘的进屋,然后塞了二十块钱过来。 十几年了,我还记得那是二十块钱,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攒的。 写那一段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她了,哭到崩溃,然后这个文就卡了几天…… 张家人也不是不供养,只是人老了不讨喜了,就没有那么耐心了,世人大多如此,他们老了亦会被如此,不是大罪过,没有什么报应不爽,老去,便是惩罚。
第46章 冥婚(1) ◎昨日已逝,今日尚在,明日可期。◎ 翌日, 送灵封墓。 真哭或假嚎也无人关心,魏知杳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之中,大舅娘和小舅娘木然着一张脸, 哀嚎的陆张氏察觉到了古怪,连哭都忘了。 人群渐渐散去, 魏知杳同陆白默契的站到了一旁,双眼红肿的陆张氏想招呼他们回家,魏知杳却干脆的同她辞了行, 他已经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 陆张氏见他态度坚决便转头想说服陆白, 但被看之人只是目光沉浸的看着魏知杳,她顿了顿,觉得陆白这没骨气的更是说不过魏知杳的, 便挥手放了行, “你怨他们就罢了, 但偶尔给姨妈带些口信吧,你阿娘走后, 你不来也不带信, 你姥姥是想你想的。” 魏知杳鼻头一酸,“知道了。” 往村外走去时魏知杳低着头, 视线清明带来的兴奋很快被淹没在了老太太的离去中, 陆张氏最后的一句话又无疑给了他一棒槌, 尽管他一再安慰自己, 他刚到这世界不久,眼睛也不好, 没有功夫来汶山, 倒是原主, 三年不同张家这边联系, 错也是他的错,但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春日,漫山的油菜花开得灿烂无比,一眼望去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金碧辉煌的一片,他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春日的好风光,他既怨着张家的人,又怨着自己。 身旁的人叫住了他,“阿杳。” 魏知杳没精打采应了声。 陆白摊手伸了过来。 魏知杳顿了顿,试探性的抬起了手,轮到半空中他又看向了陆白,“我能看见了。” “我知道。”说着知道的人却没有将手收回去。 魏知杳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中,那颗飘忽不定的心跟着一块儿往下坠去。 “昨日已逝,今日尚在,明日可期。阿杳,你该往前走了。” “恩。”神奇的是这个人好像总能明白他在为什么而忧心。 由于没有提前预定,所以没有等到马车,他们从早上走到了夜幕降临才到了汶山,魏知杳体力不大好,找了客栈就瘫上了,叫他吃饭都不想动弹,陆白只好将吃的搬进了房间。 从地铺转到了高床软枕,魏知杳吃饱喝足后就搂着被子舒服的睡下了,陆白睡不了床,只好打了地铺,魏知杳努嘴想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治,但他太困了,话没问出口就睡过去了。 陆白一向醒得早,魏知杳起身时人已经不在了,他穿了衣服鞋子试图下床,结果脚板心疼得他站不住,只好跪在凳子上推开了窗往楼下看去试图寻找陆白的身影,但显然没看到人,倒是见到了不远处的大路上晃晃悠悠来了一只迎亲队伍。他缩着肩准备忍痛下楼去寻人,余光却看到了走在队伍正中央的新娘花轿。 他又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那花轿……有些太小了吧,虽说他一直呆在乡下,没机会见识这种大富人家的办喜事,但那么小顶轿子,曲着个人定然是不舒服的吧。 那里面不会是…… 算了。 他摇头,想起了张氏和老太太告诫的话,还是不要管这些事了,他眼睛已经好了,总能想到别的法子过日子,毕竟他如今也不是孤家寡人,他有陆白,有魏令仪,还有家里的老太太,他想活得更久一些,久到老太太安享晚年,久到魏令仪找个好人家,久到白发满头。 魏知杳等了半天陆白才回来,他一大早便去预定马车,结果被告知今日王家少爷大婚,被征用了。 魏知杳也不急着回萧山,反正也不到农忙时,他打算在汶山转一转,想想改行干什么才好。 他在房间瘫到了中午,早饭和午饭都是指使陆白去端来的,后者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这让他使唤得一点负担都没有,连路过的店小二都有点看不下去,趁着他们下楼时多看了他两眼,嬉皮笑脸的说,“原来这位小哥你不瘸啊。” 魏知杳笑嘻嘻的回应,“当然不是呀。”说着还偷偷往他脖子上盖了个印章,吓唬他一晚上就知道话不能乱说了。 他的脚板心还是疼得厉害,便没走多远的路,只是目标明确的领着陆白进了一家银饰店,下午背阳的店里有些暗,那店内还有些挑选首饰的妇人,纷纷眯着眼睛看不真切,他俩一进屋,店子都跟着亮堂了起来,魏知杳从前看不清楚,倒是不知原来他们出行在外,这些人竟是这么个花痴样的,他伸手风骚的顺了顺自己额前的发,妇人们含羞待放的往旁边挪了挪,“这位小公子也是来挑银饰的吗?” 他风流倜傥的冲人笑了笑,“我不挑银饰。” 被他抢了风头掌柜的很是不乐意,“那你进来做什么?” 魏知杳从怀里摸出了那二两银子,虽是小小的一块儿,但买些便宜首饰还是可以的,掌柜的脸色因此缓和了一些,“小公子要买些什么呢?” 他把碎银往掌柜跟前推了推,“替我将这二两银子打成平安锁。” 掌柜皱眉仿佛看神经病一般盯着他,“小公子说笑呢,这二两银子打成的平安锁未免也太小了。” “你若打得了,我会付你四两银子作为报酬。” 那掌柜的顿时笑颜如花,“能打能打!” 旁的妇人伸长了脖子觉得奇怪,“这店里漂亮的平安锁多得是,小公子花四两工费打个二两的平安锁,太不值当了。” 他笑眯眯的解释,“这是我姥姥送给我的传家宝,意义非凡,我想将它打成平安锁送给我的女儿。” 妇人震惊的看着他,“你都有女儿了?” 他看着对方满脸失望的模样有忍不住暗爽,“是啊,三个月不到。” 妇人便将目光转向了陆白,试图再问他有无婚配,魏知杳连忙将人往身边拽了拽,“我是阿爹,这是二爹。” 他这么一说店里的人瞬间也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纷纷投来奇异的眼神,“掌柜的,我们不买了,下回再来。”随即逃命一般的离开了银饰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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