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反驳。 “所以在我被赐婚的时候,你是故意跑到荒村,骗我去的吗?” “不是。” “你这么能谋算,做一个千机阁的前使实在太可惜了,可惜我没用,什么都不知道。你直接考科举,入朝为官,争取陛下的信任不是更容易?还是你觉得,这全天下就我一人好骗呢?” 他从没见过魏知杳说这么多话,这些质疑他也无从反驳,“你是我的预料之外……” “是吗?之前我们不认识,我不怪你,现在,你敢放弃陆紫跟我离开南陵吗?我不当郡马爷,也不当千机阁的阁主,你随我回萧山,我们种田养花过日子,可行?” 他抬头看着魏知杳泛红的眼,他重来这一次,为的便是陆紫,他可以去种田养花,他也愿意去过那样的日子,但不是现在,“阿杳,你可以……等等我吗?” 跟前的人冲着他冷笑,然后退了两步,“不可以。” 后来他才知道,魏知杳的生父是现任帝君,二十年前,郑子元为了免中选,与家中商议先一步屠杀了郑听父兄长辈,天人见他已然孤身便顺利封他为了帝君,郑子元的所作所为天人当然清楚,不过他们不在乎,有人愿意背负仇恨和骂名,他们求之不得,后来郑子元家中长辈相继去世,郑听公报私仇将其丢入饿鬼地狱,郑子元便怕了,撺掇着沈昔去无名和木之石,好挑出轮回以免死后被郑听报复。 上一世,他因陆紫的背叛远离楚国,郑子元至死都没有找到他。这一世,他寻机报复,却被郑子元识破身份,他被夺走了木之石又险些被换血,但在郑子元举剑来时魏知杳却先一步撞在了剑刃上,鲜血如注,计划失败的郑子元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魏知杳身上,“你要让我死后不得安生,我就让你灰飞烟灭!” 他握紧了木之石,想将魏知杳的离魂带走,但还是没有来得及的,郑子元往自己胸口上扎了一刀,血瞬间便喷在刚刚离体的魂魄上。 “不要!”在那个人消失的那一瞬间,他迅速将时间重回到了天元五年的冬天,可是长水巷的宅子换了主人,萧山的魏家没有养子,沈毓和郑听没有孩子。 他不相信,一次又一次的将时间重置,但无论重来多少回,这个世界都再没有一个魏知杳了。 他无限的活在了那个冬天,每一次,他都抱着希望重生,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穿着赤红长袍的女人挡在了他的跟前,“你知不知道无限制的轮回会让你身体越来越弱?” 他不应答,也不在乎。只是执着的想让时间重回。 红衣的女人问他,“孩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让他活过来。” “他死了,你应去轮回寻找。” 他紧紧的拽着木之石,那碧绿的珠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灰飞烟灭的魂该如何去寻?” “木之石里有一缕残魂,也许你可以试试将他养回来,这可能需要百年千年甚至上万年,你可以等吗?” “我可以。” 他等了很久很久,等到无数个朝代更替,等到沧海变桑田,等到无数个山头荒了又生,等到世界都开始忘记了无名,等到高楼大厦崛起……木之石里的魂终于长了出来。 新任帝君说,“你不能总让他呆在这石头里,还是让他去轮回吧。” 他放了手,这位帝君却翻脸不认人,“轮回纪录是地府的机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长生不死,自己去找。” 他伸手揪住了新帝君的衣领,“你耍我?” “听说郑家也在找他,我闲得无聊,看你们赛跑也挺有意思的。你放心,郑家那边我也守口如瓶的,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去找人,免得被郑家寻了先机。” 他在人间寻了三十年,终于打听到了消息,郑家同他都没想到,这辈子,他还是郑家的人,仍叫知杳,只是没了那样的父母,他相貌平凡血统不正,如愿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但不巧赶去时遇上大鬼发怒,魂魄离体之下,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让他心碎的瞬间,他很怕,怕这些人里又有一个纯阳之血,六千年太长了,他等不起第二次。所以他让时间重回到了天元第二年。 他从南陵一路到了萧山,然后在废客栈里见到了他。 见到了那个还没被沈昔蛊惑,也没有被人嫌弃和孤立的魏知杳。尽管穿越前生活不如意,但爱说话,爱笑也爱闹,这样很好。只是这六千年他藏在黑暗中,独来独去,无人言谈,无人相助,又唯恐如今的他不得喜欢,便处处小心翼翼,夜不敢寐,总怕醒来这个世界又再无一个魏知杳。 但重生的魂总是不稳定,每一次魏知杳动用纯阳之血他都心惊胆颤。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给郑子元伤害他的机会,他明知鬼王之子的身份会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他什么都不敢说,既怕魏知杳身世暴露,也怕这个人知晓前因怨他恨他。 他们按照原定计划上了京,又救出了因他而被困在荒村的百姓,然后见到了郑子元,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因而处处小心,但魏知杳还是跟着沈毓入了宫,他必须要将郑子元引到别处,所以,他必须要放走陆紫,然后再让郑子元追着自己离开皇宫。 他在贵妃陵设好结界,引郑子元换了血,只要这个人不再是纯阳之血,他就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魏知杳的东西了。 但这些,他都不想让他知道。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些东西只能站在陆白的角度说明,所以这章算番外吧。
第85章 鬼王嫁子 ◎我不痛苦,这世界不苦,我不要忘记。◎ 魏知杳捏着木之石呆呆的坐在房里, 天雷没有打到他身上,他伤得不重,但却昏迷了三个月, 醒来时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木之石,他还是没有想起前世的记忆, 但他闭眼之后,木之石却将他带入了幻境,幻境里他变成了陆白, 也看见了陆白眼中的自己。 郑长生没有说谎, 但也没有说清楚,他不想怪谁,也不想怪自己, 更加没有后悔自己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他只是后悔没有更恨他一些, 那样,他就不会进宫, 就不会追到贵妃陵, 只要他不在,陆白就不会替他受天雷, 可他一想到自己如果又被天雷劈中, 肚留陆白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便更觉伤心了。 沈毓长叹了一口气, 弯腰将手抚在了他的额头上,“等春天到了, 阿娘替你将奶奶和令仪接回来好不好?” 他没有做声。 “阿杳, 南陵下雪了, 出去看看好吗?” 他眨了眨眼睛, “下雪了吗?” 沈毓点头,“恩,嫣儿已经带人在院子里堆雪人了,你去看看吗?” 他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天上雪花簌簌,他伸手出去,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了的他手心,又迅速化成了水,雪水顺着掌心流入了他的心口。 看她这样不像是恶鬼,还是她走吧。 你身为阁主,不识字可不行。 不行,我头疼。 你是我的预料之外…… 他曾经以为,想要恢复记忆也许需要拿头撞墙,也许需要吃很多的彼岸花,但他没想到,有一天,天上下了雪,他伸手去接,那些前程往事便铺天盖地而来。 他怨过恨过,伤心过,但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那个孤独偏执的自己仍旧爱着那个人。 他捏紧拳头摔在了地上。 沈毓忙将他扶了起来,“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关在了屋里,沈毓无法只好给郑听传了消息,入夜后,幽冥帝君提着一坛酒进门来,魏知杳坐在床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不理。 郑听给他倒了一茶杯的酒递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过来陪你喝两杯。” 他是心情不好,又不是嗅觉不好,那杯酒的味道明显不对,“这是什么?” 被他识破后郑听叹气,“是孟婆汤,我特意偷的,你喝了吧,喝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抬手将孟婆汤打翻在了地上,“我不想忘记。” “阿杳,陆白已经死了,他天生无魂,也没有轮回,你等不到了他,听话,把孟婆汤喝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死死拽住了郑听的衣袖,“我不要!”陆白可以等他六千,他也可以等,木之石还在他手里,他可以把陆白养回来了。 郑听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和你不一样!他没有魂,他回不来了!”说着便伸手想将他手中的木之石抢了回去,这么用力一拽,郑听才看到了他手腕上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疤痕,明显都是新伤。 郑听气得浑身发抖,“你在以血养木之石?” 魏知杳悄悄将衣袖扯了扯,“是之前的伤。” “阿杳,我还没瞎,我看得清楚,况且,你不是无名,你的血养不回他的!木之石给我代管,你先冷静一段时间吧。”说完他抢走木之石就想走,魏知杳急忙想去拽他,但没什么力气,这一扑就摔在了地上,他顾不得疼,又爬到了郑听跟前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阿爹……” 郑听浑身一怔。 “我求求你,把木之石给我,他会回来的。” 郑听哽咽着转身蹲在了他跟前,“阿杳,就算他真的能回来,你也会死的,你养不了他的。” 魏知杳慌了神,又费力的起身跪在了他跟前,仍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那……那你从生死簿上把我的名字划掉吧,你给我点时间,只要他回来,我立刻去冥府,去饿鬼地狱,去水牢,去忘川,哪里都可以。” 郑听长叹着气费力的想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话,“他回不来了。” “他会回来的!” 郑听当然没有听他的话,执意带着木之石回了冥府,茶荼上报说南方鬼市有恶鬼,他匆忙赶去处理,回来时郁垒就黑着一张脸很是不好看,茶荼原本还想挤兑两句,郁垒便拽了个人出来,带着呼吸的人,郑听皱眉,“你到这儿干什么?” 魏知杳抿着嘴不说话,郑听便把扭转向了郁垒,后者立马禀告道:“回禀帝君,他在偷生死簿。” 郑听捏着山根有点头疼,“你们去处理鬼市的恶鬼。” 茶荼和郁垒很不服气,但没张口就被郑听瞪了一眼,这俩只好乖乖退下了,他俩一走,郑听就伸手拽住了魏知杳的衣领将他拖到了后殿,“你以为在生死簿上划掉你的名字就没事了?我照样可以让郁垒去把你的魂魄勾回来,你怎么还不死心?” 魏知杳普通一声跪在跟前,“阿爹你帮帮我吧……” “不行。”不是不能划了他的名字,而是陆白回不来了,他一个无魂之人,死了就是毁灭。 魏知杳又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那你给我一滴血,让我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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