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竖三指发誓。 然而老神官还是垮着脸,严肃地将手背在腰后。 “不行不行!别说你们是京都来的,就是打天庭来,也不能进去,神社威严,外乡人不得入内!” “如果你们是想参拜祈福,门口的外墙上就有香资柜,可以在神社外祈祷,五保公耳通六路,自会护佑心诚的人。”老神官作为千烟岛上的重要代表,好歹远来是客得招呼一下,但规矩不能坏。 他摆摆手,“你们若是心诚,我这神社管理所就有护身符,香资柜投10个硬币可以求一个。” 正说着,看他们一行人不肯走,又没有投香油钱的打算,老神官也不耐烦了,他年老肿起的眼皮掀了掀,张开更大的缝,视线扫过这几个人。 蓦然停顿了一下—— “哦是你……”浑浊的眼睛盯着水鹊,“元洲那小子家里的吧?你倒是可以……” 他知道水鹊。 元洲大学毕业刚回来的时候,到神社参拜,报过喜,原本还请老神官过段时间帮他张罗婚宴。 老神官有所动容。 几人听到有希望,面露喜色。 结果老神官又否定了:“唉不行不行!还是不行,你们婚宴未成,没有五保公的见证认可,仍然是外乡人!我是负责管理神社的,这流传上百年的规矩了,不能坏。你也不能进去!” 他站桩似的拦在神社门口。 让一行人只能盯着院子里的桃花树干瞪眼,也没办法进去。 “既然如此,还是先回去吧。”谢华晃主张。 阿提卡斯的耐心告罄,愤懑填胸,折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 “爬了半天山,他一句不能让外乡人进就打发了,这么回去?” 李见山:“那能怎么办?这光天化日的,你难道打算强闯吗?” 他们才走了几步,离神社院子没多远,李见山怕给老神官听到了,还特意压低音量。 李见山:“回去再想想办法。再说,标志性建筑肯定不止这一个,回招待所去,和老板还有镇上的其他人打听打听,先看看其他地方,这最困难的放到最后。” 下山比上山轻易多了。 水鹊自己就走下来。 回到镇子的时候,他和其余人分别。 谢华晃问他回去需要人送吗?水鹊摇了摇头。 他看得见大的地标,沿着标志回去,到青田村村口煤球会来接他。 李见山临走时和他说:“我们就先回招待所看看情况,水鹊你回去呢,也和那个元屿打听一下。” 水鹊点点头。 刚走没几步路,湿润润的风一吹,滴滴答答地落起雨来。 水鹊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豆大的雨滴砸到仰起的脸颊,他条件反射地一闭眼。 雨滴是水做的花,化在他细腻的粉白肌肤上。 关一舟没想到自己也能编出这种矫揉造作的话来了。 蓝白的校服外套大大方方地一盖,把水鹊那张脸合着上身全然罩住了。 关一舟隔着校服,揽过他的肩带着人小跑避雨,口上不耐烦地念念有词:“下雨了感觉不到?你笨啊?不找地方避雨站在路中央发呆,是不是没淋过雨发过烧?” 几秒钟的时间,雨灌下来,就和天上破了个洞一样,直直坠落的雨细细密密连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白线。 他们站在街边店铺的屋檐避雨。 由于把外套披在了水鹊身上,不可避免地,关一舟淋湿了,雨水淌在他手臂肌肉的沟壑中。 他突然说:“我都看见了,那个男的背你了。” “你怎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外乡人走到一起?”关一舟拧起眉头,掌心随意抹走手臂上的水珠,“你明明都和元洲哥……” 话说得不对,他停顿了。 先不说元洲哥已经死了,水鹊还没和对方举行婚宴,就是元洲哥还在,和水鹊结了婚,似乎也没有权利限制水鹊和外头来的男人往来。 “不是不三不四的外乡人……”为了他们队伍的清白名誉,水鹊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他们的身份,别被打成偷鸡摸狗之流,“他们都是我在国立海事大学认识的,嗯……大家都是朋友。” 他还把校友的身份说得密切了许多。 关一舟的眉头彻底锁死了。 又想到自己昨晚在小镇青年会没收的一本杂志,狗腿子说是托家里进城打工的大哥好不容易买到的。 花花绿绿的封面,不知道转手过多少人,上面印着什么摩登爱情之类的字眼都磨得糊了,纸张也很硬很廉价,发黄了。 他随便翻了翻,前几页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图文,他直接反胃了,到后面好歹是纯文字。 匆匆一眼瞥到什么“同性恋”。 关一舟做贼心虚似的,一下子把书合上。 回到房间里四处无人了,才敢翻开。 那本乱七八糟的杂志说,年轻漂亮的小男生在爱情市场里非常吃香,通常私生活关系混乱,同时交往五六个男朋友都不在话下。 后面半句一看就是胡编乱造的刻板印象。 但是水鹊现在解释又提起什么“朋友”的字眼。 关一舟脑一抽,就发问:“一个背你的,一个四眼狗,还有一个金毛老外,这三个不会都是你男朋友吧?” 雨水乒乒乓乓打在屋檐和延伸出来的铁棚上,水鹊一时间没听清楚他问的什么。 “啊?”
第39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6) 他昨晚就应该和元屿一样,请假不去参加例会的。 关一舟懊悔。 小镇青年会一般半月开一次例会,其实也就是一些尚未成家立业的青年人聚在一起,晚上在海滩边简陋的小木屋中,谈论小岛的公共生活以及青年会的近期工作汇报和安排,比如祭典筹备、探望岛上的孤寡老人、村委会委托的修缮房屋…… 青年会最初是新制中学校长建设起来的社团性质的组织,目的是让小岛16岁以上的青年学生能够逐渐开始接轨公共生活,培养责任感。 成员有男有女,不过鉴于小岛淳朴的一些男女之防观念,男生和女生分开在不同的房间里各自开会,之后由一男一女的会长统一进度、对接工作。 规模不算大,会长轮流当,这个月刚刚好轮到关一舟和沈小妹沈雪。 木屋隔音不好,他们能够听到沈雪的大嗓门,有点亢奋,又有点少女的含羞带怯似的,她在说她白天遇到了元洲哥的男朋友…… 比起女生那边的热闹。 男生这边屋子全然寂静了,脸色纷纷生硬起来。 男朋友? 小沈姐怎么能把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如此自然地说出口? 关一舟把小小的一本会议记录捏皱了。 “喂,一舟哥和你们几个,今天不是还在班里说见到元洲哥的……那个谁了吗?”一个男生毛毛躁躁地用手肘戳戳身边人。 “怎么样?长得好看吗?”有人还没见过,探头探脑地好奇。 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群男的聚在一起打探别人的男朋友好不好看有多奇怪。 关一舟的发小信誓旦旦地点头,海边风吹雨淋而黝黑的皮肤衬托下,他的眼神格外清亮,“好看!唉,老实说他都不是那种好不好看的问题……就是皮肤特别白、嘴巴很小但是红红的还有走过去的时候好香……” “你会不会形容,你是在写小学作文吗?难怪你的国文分数这么烂。” “感觉你说的是以前话本里的妖精。” “那你们又要问我?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你问阿春!” “阿春呢?” 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众人环顾。 有人大声叫嚷:“好哇,原来你小子躲在这里!看什么小人书呢?” 众人围到角落蹲着的阿春身边。 阿春藏藏掖掖的杂志刊物被迫展开在大庭广众中。 花花绿绿的封皮,前两页都是些男女的拥吻图,往后翻还有男的和男的,情态过于急色丑陋,简直不堪入目。 “噫——!好恶心,阿春躲在这里看这种东西,你不会是那个吧?” 叫做阿春的小岛青年脸红脖子粗地反驳,“我就是好奇,元洲哥怎么和男的谈恋爱,就让我哥在城里带了本参考资料回来!我才不喜欢男的!一想到和男的亲嘴就要吐了!” 有人附和:“对啊对啊,男的有什么好亲的?” “真想不明白。” 没多久,阿春又小声说:“这杂志上的都不好看,没意思。不过……元洲哥的男朋友倒是长得天仙似的,嘴巴红红的……” 有人忽然出声问:“那他和元洲哥谈恋爱,他们会不会亲嘴啊?” “……” 一群男生没个谈恋爱的经验,脸皮还薄,莫名升起了可疑的红晕。 只有三两个没见过人长啥样的青年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话题风向怎么转得这么快。 关一舟黑着脸,站起来“刷”地一下抽走了中心那本杂志,“开会!净讨论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你刚刚问我什么?”细声细气的声音,说不了太高音量,怕被雨声遮盖过去,说话的人还往他身边倾斜靠近了许多。 雨水淹没沥青路的气味中,骤然闯进来一股甜津津的香气。 有一点没说错。 水鹊确实……香香的。 微抬起脸,对着他耳朵方向说话时,嘴唇开开合合,下唇饱满,薄薄的上唇中央坠了一颗本不明显的小巧唇珠,比周围要红一些,像是擦了口脂。 也许、大概……会很好亲。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关一舟立刻转开视线,为了掩饰情绪,拔高音量:“我说,你真的没用香水吗?” “嗯……?没有啊。”水鹊狐疑,抬臂闻了闻自己。 香水一般都挺熏人的,他身上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身后传来热情的招呼声:“啊,是水鹊哥哥和一舟吧?快进来快进来!待会儿雨斜着飘就要淋湿了!” 是沈雪。 关一舟一想到昨晚就是她在隔壁开会的时候突然提起水鹊,他们这边话题全偏了,关一舟就头疼。 “走吧。”水鹊感觉旁边的人呆呆的不动弹,扯了扯他的短袖,“人家好热情招呼,进去避雨吧。” 脑袋上还兜着他的校服外套。 是关一舟高一的时候买的,因为那段时间长个子长得太快,他特地订校服的时候填大了码数。 挂在水鹊身上和大浴巾一样。 “哦。”关一舟回应。 撩开泛黄的塑料门帘,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暖和一些。 沈小妹又上二楼端了两杯热茶下来。 “祭典快到了,今天又是周六,你不是应该去神社和沈嘉横他们练舞狮吗?”沈小妹不解,“怎么跑镇子这边来了?” 沈嘉横是关一舟的发小,也是沈雪的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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