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当时还在纠结要不要对李观梁说小鸡不见的事情,确实没留心,“那个大娘怎么了?” 兰听寒换了一只手提桶,手背骨节发力绷白,右手空出来扶了扶镜框。 “那是伍大娘,我听村里人说她是附近各个大队有名的媒人。” 他淡声说着,眉眼压得沉沉,不露声色。 只用余光去打量水鹊的反应。 水鹊担心小鸡会掉下手里,他把鸡苗转移到自己的衣摆,捏着衣摆两边,兜出一个小兜来,装住小黑。 掀起的衣摆正好露出一点儿腰腹的柔软肌肤,太阳底下白生生得晃眼。 青年眸色渐沉,黏腻潮湿的视线盘踞在那点肌肤上,很快又转移。 他作出判断:“这样想来,伍大娘应当是要给李队长介绍对象吧。” 听闻兰听寒的话,水鹊表情微顿。 等等…… 给观梁哥介绍对象? 真要成了,那他上哪儿刷剧情进度? 兰听寒将水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也纳入眼底。 他缓声分析:“不过按照李队长的性格,应当不是他主动要求的。走的时候伍大娘心情看起来也不大妙,大约是李队长回绝了吧。” 水鹊松一口气。 又心里生了点小小的恼怒。 到底是谁要阻拦他刷进度? 他心头浮现一个猜测。 男主……? 毕竟李跃青刚刚看到他来,就摆着冷脸。 水鹊犹豫。 男主总不能这么快就猜测出来他要骗他哥感情和钱吧? 他这还没完全开始行动呢…… 眉尖秀气地蹙起来了。 水鹊决定抓紧行动,剧情进度要快快地刷。 ……… 谷莲塘作为大村庄,从中央祠堂的规模就可以看出来,村内相当注重宗族,修了族谱,家家户户就是不识字的,家里除却那糊窗的废报纸,剩下有字的纸就是一份留存的族谱了。 因而清明时节,加上下雨,生产队放了工,让各家找各家太奶太公的坟头祭祖。 这件事情当然和知青院的异乡人就没有关系了。 他们趁雨天,可以在屋子里筛糠,照顾自留地的蔬菜,鞋子坏了还能自己试着补一补。 不捡柴的天气,就到水圳和江流源头之处,捞回来大把大把的丝草,披蓑衣赤脚下到门前不远的池塘,把水草插到里面养,既给自家鱼苗提供了食物养料,又能够等到盛夏让鱼儿遮阳。 陈吉庆捞水草的时候,还顺便摸了好些石螺。 兰听寒钳掉石螺尾,用水盆放盐浸泡等石螺吐出泥沙,这样简单处理过。 加水在锅中煮开,又把石螺捞出来。 等用油滋滋地热了锅,撒入尖椒姜蒜,再下石螺和紫苏。 外头在下雨,灶房里大火噼啪,锅铲铿铛。 一锅爆香。 兰听寒怕烟火气呛了水鹊引起哮喘,不让他进来。 他只好扒拉在门边,央央地盯着兰听寒。 兰听寒利落地用锅铲将石螺掀入盘中,就瞥见了门口和小猫儿等食一模一样的水鹊。 “快了。”兰听寒温声道,“再炒一个小菜,就开饭。” 水鹊的手按在门边,脸颊又贴在手背上,挤压出颊肉来,点头像小鸡啄米。 “听寒哥做菜好香。” 兰听寒倒入水,稍微清理了锅内,避免食物串味。 再炒一个青菜。 “家里以前都是我做菜。” 兰听寒的母亲走得早,而父亲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五谷不勤,后来受了些迫害,精神出了问题,国内在那方面的医疗水平达不到,兰听寒不得不从小照顾家里家外。 直到他十五六岁的时候,生父也死了。 才被从前和生父有些交情的副军长接到军区大院去,收作养子。 兰听寒侧目看了看等待吃饭的水鹊,觉得那温软的眉眼,其实不如何像不苟言笑的副军长。 水鹊那个异卵双胞胎的弟弟,倒是和副军长一个严肃模子刻出。 兰听寒忽而问:“父母离异之后,你还和你父亲有联系吗?” 水鹊没有相关的记忆,77号紧急提醒,【有的,宿主!你们互相平时还会写信联络感情,父亲那边每月都会寄钱过来,不过人比较忙,你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上面了。】 他觉得77号的用语有些奇怪,【为什么77了解得这么清楚?】 77号支支吾吾,它不会说谎,瞒不住就直接摊了牌,【其实……这个世界一传送过来的时候时间锚点错了,宿主变成了小宝宝,但是鉴于上个世界的教训,大世界下了通知让清除正式剧情之前的记忆,严格按照原本的来。】 它们担心的点在于职员在大世界中重新再长大一遍,私人感情会对走世界剧情有所干扰。 上个世界生出病毒,原本大世界的决策是及时放弃,出于对职员意愿的考量,才转变为杀灭病毒。 水鹊理解了大世界的做法,因为没有此前的记忆,他心里也没有太大波动,【下次77号还是直接告诉我大世界的决定吧?】 他就是稍微会有些介意自己的记忆可以在没和他商量的情况下抹掉。 水鹊按照77号的话,和兰听寒说了。 正在炒菜的青年转首看他,问道:“今年过年是到爸爸家过,还是一样留在妈妈身边?” 他提问的语气其实有些像哄小朋友的,问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爸爸。 水鹊听了苦恼,他还不一定能挣到回家的火车票钱呢? 他支支吾吾地搪塞了兰听寒的问题。 想着自己一定要加快进度,虽然有点儿蔫坏,但他起码得让男主的哥哥帮忙多挣几个工分才行…… ……… 水鹊拎着铜茶壶,里头茶装得满满当当,他站在田埂间,面露难色,“你能不能让一让?” 对面是个不认识的男子,即使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可对方獐头鼠目的样子,神情也不怀好意,水鹊直觉对方是坏人。 田埂四通八达的岔路,他原本就是要走这边的,对面走来的那个分明和他不同道,在岔路口可以错开的。 结果这人大步一迈,就跨到他前方的小道上。 王升当然不会让开,他这几日难得准时上工,偷偷观察这小知青好久了。 越看越觉得李队长果然眼光好。 越看贼心也就越发躁动起来。 一贯的二流子做派,和地癞一样惹人厌烦,王升搓了搓手,“你上哪儿去?” 水鹊犹疑地看他一眼,“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不和你说。你快让开些,这样挡着我的路了。” “你这小知青真是强词夺理,田埂四通八达的,怎么我就抢了你的路头?” 王二流子明明是自己跨过来,故意挡别人的路,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水鹊正发愁,他不想踩旁边的沟里过去,况且人家存心找他茬,他换一条路这人还是会堵他。 眼前一亮,水鹊招招手,“李跃青——!” 王二流子:“怎么就叫人了?” 他回头一看,李跃青闻声确实从远处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个洪松,他一个肯定打不过两个人的。 非要说,他就是变成两个人也打不过李跃青一个。 他脚底抹油一样,跨过田埂就跑了。 李跃青来到的时候,就见到王升一个越来越远而小的背影。 他剑眉紧紧皱起,问水鹊:“那癞皮蛇纠缠你?” 水鹊茫然地摇头:“不知道,他故意挡住我的路的,那人是谁?” 李跃青冷声:“王升,村头二流子,整日惹是生非,一个有娘生没娘管的,你别理会他。” 洪松搭腔:“就是!要是他还找你,你就和今天一样叫人!” 李跃青斜了抢话的洪松一眼,又问水鹊:“你过来做什么?不是放工了?” 清明之后田间地头忙了几天,终于把秧苗布下去,有的秧厢覆了薄膜,但是队里薄膜不够了,有的秧厢还得等下午大家割来剁碎的草叶和紫云英,铺撒到厢行上。 它们和薄膜是一个作用,给秧苗遮风挡雨,还能夜里保温。 现在已经中午放工了。 李跃青和洪松是留到后头走,还负责再看看水的。 水鹊嗫嚅,不知道怎么说。 其他人放工了,李观梁作为生产队队长还是最晚的,要看地里有没余下的农具。 他就想着过来给人送茶水喝。 结果遇上了王升,现在又是男主。 李跃青看他的样子,大概猜出了怎么回事,“找我哥?” 低下眼,看见水鹊提的铜茶壶,李跃青凉凉地说:“给他送茶?他去公社仓库了。” “不、不是。”水鹊摇摇头,重新挂起笑脸,“给你送茶!” 既然男主的哥哥不在,那正好茶水也可以送给男主喝,也能刷上巴结男主的进度。 免得浪费了他的茶叶。 水鹊算盘打得响。 李跃青顿住了一会儿,盯着水鹊脸颊那个小窝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不要的茶水才送给他喝。 别开脸,低声道:“不稀罕,我不渴。” 洪松却惊喜地旋开了自己带的水壶盖子,里头水壶空空见底的。 他对李跃青道:“你不渴对吧?你不渴,那我正好快要渴死了!” “水、水鹊同志,”洪松喊人名字,紧张得在名字后边敬重地加上同志,“我能不能喝点?” 他巴巴地拿着自己没水的壶。 水鹊赶紧帮他倒上,“是老枫叶茶,你不介意就好。” 洪松喝茶如同牛饮水,咕咚咕咚下肚,饮罢,摆摆手,“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家屋子后头那山上,就有四五棵老枫树,你要是秋天捡茶叶,来叫上我,我带你去!” 水鹊点头,“嗯嗯。” 李跃青看着他们两个相谈甚欢,都约上一起捡茶叶了。 他吭声,故技重施,探头对水鹊道:“你脚上是不是有只吸血虫?” 水鹊顿时小脸苍白,这次他没让李跃青帮自己弄走了。 他谨慎小心地低头看,脚踝分明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闷气地抬起眼,质问:“你为什么又吓唬我?” 水鹊都知道了,上次他让李观梁陪他,在水圳边洗了好久的脚,脚趾都泡发白了。 李观梁仔细检查之后,和他说根本没有水蛭咬过爬过的痕迹。 男主就是骗他的! 吓唬他很有意思吗? 李跃青看他好像快要生气了,拉不下脸来道歉,反而环臂道:“骗不到你了。你这次怎么学聪明了?” 水鹊觉得李跃青才是天底下顶坏的人。 他死死抿住唇,睫毛垂垂,闷声不吭。 从外衫的衣兜里掏了掏,李跃青不知道他找什么,还好奇地问:“你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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