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罩了石榴红斗篷,天狐皮毛做内里,里三层外三层裹紧了,才叫风雪不侵。 头顶戴雪帽,足底踏羊皮小靴。 这样就完全没关系了! 水鹊高兴地被传送进入胜境。 和从前进入清微胜境一样,一进入就是随机分派的地点。 在鞋履踏上实地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到了胜境的何处。 终皑胜境因为开放的时间间隔长,连沧海剑宗的藏经楼都对其记载甚少,更不用谈周密详细的地图了。 水鹊只知道胜境中央有一座天池。 羊皮小靴踏在雪地上。 零珠碎玉一般,小雪片还在洋洋洒洒。 水鹊扯了扯雪帽的边缘,将自己的耳朵捂严实了。 天地一色白茫茫的,连人影也不见,更加无从判断方向。 水鹊让77号掷了个骰子,于是御剑向左边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在的区域不好,灵气还不能够补足他御剑消耗的。 尚未赶路一个时辰,水鹊就停下来歇息了。 在一处冰溪边落脚,背后是狭窄的细道峡谷,约摸仅仅能够容纳两人并行,崖壁高而陡峻,削壁一般。 他一落下,天地好像是忽而转瞬昏黄的。 水鹊惶惶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顺着冰溪岸边,逆流而上的遥遥有一支诡异庞大的队伍。 面色青白,穿红着绿,步调缓慢,惊人的一致。 团团簇拥着中间被抬起的步辇向前移动。 他们数量多得惊人,黑压压一片,转瞬就要到这边。 后方伸过来一只大手,捂住水鹊口鼻,闪身退至细道峡谷之内。 水鹊吓得后脊冒出点冷涔涔的汗。 好在狭抱着他的人,身上气息熟悉,眀冀用神识传达:“夜行鬼,人数过多,口鼻屏息。” 水鹊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眀冀手掌松开,他依言屏住呼吸。 黑压压队伍长长坠到天际。 或许是原地有人息残留,夜行鬼的步伐齐刷刷慢下来。 僵直的脑袋前伸、四转。 它们没有视力,仅仅能通过空气中人呼吸产生的气体,判断猎物在何处。 水鹊脸上泛红,不是冻的,纯粹是屏息憋的。 眀冀神识无奈提醒:“胎息。” 胎息,对,胎息…… 靠丹田内气在躯体经脉内氤氲潜行就好,如同胎儿在母胎当中不必用口鼻呼吸。 胎息…… 水鹊瞳孔放大,泄露出一道气。 他忘了胎息如何运转了! 轻微的人息逃不过夜行鬼灵敏感官。 其中一个在队伍边缘外侧,正好靠近细道峡谷。 捕捉到这缕气息,猛然脱离队伍,轻跃扒在峡壁上,黑魆魆的空洞眼睛睁着。 离他们堪堪一臂距离。 水鹊咬了咬牙。 踮了踮脚,用了力气扯着眀冀衣襟,纤长雪白的颈线仰起,压紧对方的唇。 直视眀冀的眼睛,因为长久屏息而闷出漾漾水光。 眀冀会意,丹田内气自口舌渡给他。 那夜行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追至峡谷,那人息就销声匿迹了。 寒风凛冽,从峡谷北端夹道呼啸而来。 吹掀了水鹊的雪帽。 乌黑柔软的发丝在北风中卷起,脸颊和眼尾冻得泛红。 眀冀扣住水鹊的后脑,压住乌发。 稍微偏移位置,他身量高,骨架宽,能够帮水鹊挡住来风。 好半晌。 夜行鬼的队伍远去,连行走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水鹊的手方才一直露在外头,扯着眀冀的衣襟,如今冻得发僵。 天地间,好像只有两人相触的唇肉还是温热的。 水鹊猛地推开了对方。 垂着眼睛,自己揉捏冻僵的双手。 “你不要以为我刚刚对你有别的意思哦。”水鹊嘟囔不休,“就是为了躲避夜行鬼要你渡气而已,没想亲你。” 停顿一会儿,他还要补充:“亲你和亲石头是一样的。” 横竖让眀冀别自作多情。 剑修覆下眼睑,“嗯。” 他轻应水鹊的话,伸手过来,裹住那双冻得指节霜白,蔓延到指尖又是淡紫的手。 石头的手极为暖和,然而身上穿的衣袍,和水鹊里三层外三层的比起来,堪称一声轻便单薄。 水鹊小声道:“谢谢。不过这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有逼你。” 他说完,便心安理得地让眀冀给他捂手。 剧情进度还是一会儿再说吧,继续这样他要冻成雪人了。 不过人设还是有必要维持的。 水鹊过分地让男主给他捂完手,又去捂脸。 大手合起,要将他整张脸盖严实了。 颊肉堆起,水鹊艰难出声,“我脸也很冷,你多捂捂。” 不怕不能把男主的手冻坏! 眀冀无奈道:“这处是风口,不若过了峡谷,再帮你暖暖。” 水鹊闷声:“噢,我当然知道,还要用你提醒吗?” 眀冀递给他一颗鸽蛋大的宝火暖石,里面可见一熊熊火焰终年不熄。 水鹊问:“你从哪儿得来的?” 修真界很少能找到这么大一颗暖石,正常的都是暖珠,指甲盖大,小时候微生枞用暖珠给他串璎珞圈,冬天御寒戴。 眀冀摇摇头,回答:“不记得了。” 他平时脚不沾地四处游历,见到什么水鹊合适的喜欢的,会存到储物袋里。 不过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担心水鹊和他闹别扭,和那日对待剑穗一样,对储物袋里的物件弃之如敝屣。 也不是多珍贵的物件。 真要寻,无论是剑宗首席,还是悟真派的宗主,也能为水鹊寻来。 眀冀不言语。 要继续走,就得穿越这细道峡谷。 他在前方走,挡着冷风,水鹊就和小尾巴一样追在他身后。 出了峡谷,风都要和缓一些。 眀冀问:“你要到哪儿去?” 水鹊回答:“我不知道,我跟着你。” 眀冀神色一怔。 水鹊见他没第一时间答应,不大乐意地问:“你嫌弃我烦吗?” 眀冀匆忙开声:“不,没有。” 他直视那双枫糖浆般澄澈的眼,“不会嫌你烦。” ……… 水鹊不知道男主有什么计划。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眀冀频繁杀魔兽摘灵草的时候,远远看着,保证自己不拖了后腿就行。 背后忽而压下漆黑影子。 水鹊警觉地摸到腰间的山玄玉短剑。 他还未动,寒光刺过,眀冀手中剑脱手,将水鹊背后的苍炎蛛狠狠钉到峭壁上。 漆黑泛绿浆液,从蜘蛛躯干汩汩流出。 眀冀分神留心他那边的动静,自己反而被另一只苍炎蛛伤了一下臂膀。 解决完所有魔物,他才往水鹊的方向来。 臂膀还在渗血,衣衫浸红浸黑了。 水鹊嘀咕道:“怎么又吃了苍炎蛛教训……” 眀冀知晓水鹊说的是在魔域他留下断后的时候。 当时伤重,结果那狼狈模样又叫水鹊隔着水镜看见了。 水鹊从储物袋里捣鼓捣鼓,神气洋洋地取出一个瓷瓶,“幸好我带了金疮生骨药!” 他细心地给眀冀敷药,包扎了伤口。 才问:“你这一路挖的都是什么?” 眀冀杀完魔兽,也不惜得取兽丹,那些在修真界外可以卖出上千上万灵石的价格。 他就摘了魔兽看守的药草。 水鹊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也看不明白眀冀找的是什么。 “炼洗髓丹的材料。” 眀冀缓缓道。 水鹊疑惑:“你要洗髓?” 可男主不是先天道体吗?有什么必要自讨苦吃? 眀冀摇头不语。 水鹊忽而心生一个荒谬的可能,“给我的?” 眀冀看他,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然猜出,“……嗯。” 水鹊席地坐下, “你给我做什么?” 洗髓丹的材料上百种,举世难寻,有的甚至不在下界之内。 眀冀半阖眼,“只是觉得你受纯阴之体所累。” 他以为水鹊的境界应当远不止于此,却因为纯阴体质,畏寒体弱,境界也要依赖阳气才能提升。 水鹊说不出话来。 男主还真是好人啊…… 以德报怨。 水鹊收起金创生骨药,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下来。 终皑胜境尚大,还得要继续走。 ……… 变故突生在他们终于抵达天池的时候。 划舟至天池中央的小岛。 蓦然,毫无预兆的,四面八方大作狂风。 雪花如翼。 暴风激起池中水,顷刻冻成透明冰柱。 又拦腰折断。 冰柱轰然砸到水鹊边上的地面,冰碴子四溅。 还好眀冀挡到他身侧。 这下却更加激怒了作怪的天道—— “眀冀!我对你寄予厚望!” “你却为儿女情长所拖累!” 池水中凝聚起模糊的人形。 面部是狰狞回旋的水。 眀冀皱眉,“你是谁,如何认得我?” 人形道:“我自然是天道!下界千年来无人飞升,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它设问自答:“当然是因为这些庸人缺乏气运护体。而你不一样,眀冀,你周身气运,必然是要得道飞升的。” 水鹊知道,它说得再好听,目的还是要收割男主的气运。 天道:“你今日,便杀了他!” 它指向水鹊。 “你杀了他,我可以保你登仙。” 天道手一挥,乌云压压的空中扎刺下阳光来,登仙阶一级一级,隐隐绰绰现出在云间。 眀冀表情冷肃下来,留意到水鹊在身后扯了扯自己衣角。 他回头安抚。 转而对天道说:“我自有我的道,无须你指手画脚。” 它闻言,心中火起,池水中大浪滔天。 烦死了——! 烦死了——! 这些气运之子,自觉地把气运让给它吞噬了,壮大它又能怎么样? 不识好歹! 前头那个是,如今这个还是这般! 它非要摧毁眀冀道心! 它自然知晓如今气运之子的死穴是水鹊。 大浪在池中翻卷定型,冰柱峥嵘矗立。 天光乍泄,阵法的眼彻底锁定住了小岛中央的两人。 天道胸有成竹。 百年之前,它最后能够靠阵法摧毁伏断,自然也能够摧毁这两人。 这六道轮回阵,本就能够调动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重现甚至改变记忆轨迹,最后使入阵者深陷其中,痛苦不已,以至于肝肠寸断。 眀冀既然不主动呈上气运,自然莫怪它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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