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人听到这话之后倒是没表露出什么不悦,他甚至有些认同,因为他的确是记仇,若是不报完仇都无法安眠,只有恩怨得报后他才能放安心入梦,不再记挂着此事。 故而,现在导致他无法入眠人便成了华清棠。 他一合眼便想起华清棠拉着他的手把他往上拽的情景… 华清棠还在水中… 亲了他… 虽然那是为了给他渡气,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也是温玉沉头回跟人嘴皮子碰嘴皮子。 说不在意是假的,他如今整个人都像是被放进了炼丹炉里一样,浑身发烫,耳朵更是红的像是滴了血。 还挺软的… 脑子里莫名冒出了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温玉沉喉结滚动,一手压在合着的眼皮上,不愿继续细想。 但他的举措似乎不大管用。 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华清棠。 他觉得这是黄粱梦的问题。 一定是因为这黄粱梦有放大他人情绪的原因,才导致他对华清棠如此念念不忘。 一夜无眠。 现如今巧娘虽亡但阵并未重启,说明这阵需得走完所有人的结局才会再经历一次循环,那么便仍旧有破阵的希望。 温玉沉知道巧娘的执念是想将文家人全部杀光,故而这破阵之法便是要灭了文家门。 灭了文家满门对温玉沉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完全没有心里负担,因为他身为局外人明确的知道这些人早都死了,如今留下的只是残魂。 但唯一困难的是这些残魂对他亦有实质伤害,而他现在经脉被封灵力全无,无法突破束缚一招制敌。 除非他现在就同巧娘一样,献祭自己获取助力。 等等,也并非全然不可… 温玉沉眸色一顿。 他虽然没了灵力但并非不能以身为器,若是在遭到反噬前成功破局便能安然无恙,但若阵法在被反噬后才破解… 温玉沉大概当场便会命绝于此。 但他若是不用此法,便要不自量力的一个人一把刀单挑整个文家。 他倒也不会蠢到将自己的项上人头白送给文家当上门礼。 冷风透过缝隙吹开了温玉沉放在案板上的禁术之书,书页不断翻动,风止后,书板板正正的打开供人考究。 温玉沉起身,正欲阖上,目光在看见书上的内容后浑身一滞,伸手抚上泛黄的书卷。 祀幼。 温玉沉墨色双眸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无形中散发着一股威压。 祀幼确实比黄粱梦更加稳妥,一来是黄粱梦只是会将人困入其中,不会杀死他们,巧娘不一定会散了怨气,二来是温玉沉担心若是巧娘的黄粱梦解了但他的黄粱梦却仍旧生效,彼时便是自寻死路。 再也无法可解。 温玉沉垂着眸子,无声看着祀幼的炼化之法。 需活剥一降生不久且体质强健的婴孩生魂,剥离后将生魂沁入一八月活胎体内,生魂沁入活胎后便会与胎儿原本的生魂争夺主权,直到孕妇临盆时降为死胎方才罢休,但也因此会积攒诸多怨气,蜕变成为厉鬼祀幼。 祀幼需以炼化人血肉为食,结契后炼化人要日日以血供养,直到祀幼识得炼化人的气息后方可操纵祀幼为己所用。 “活剥生魂。”温玉沉沉吟一声,微微蹙眉。 生魂便是人最重要的一魂,若缺了这一魂一旦染上了什么病便会不治而亡,当然,如果这辈子都无病无灾缺了这生魂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倒也无所谓,左右这里的人都不是活人,一切自然要以他为先,况且若是破了阵还能将这些魂魄都送去投胎。 一举两得。 凉风仍旧不断,吹的屋内竹帘碰撞作响。 “兄台当真好学。”张鄞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这么早便来了藏书楼。” 温玉沉将书往里一推,转而唇角扯出一抹笑来,如常回他:“朽木亦想成材。” “我自然要多看些书。”温玉沉掀起眼皮,看向他,唇角还噙着那抹浅淡的笑,“不然岂不浪费了张天师瞒着同门通融我进来学习的好意。” 张鄞也笑的得体,嗓音温和道:“兄台说笑了,这藏书楼本也并非什么禁地,只是怕寻常人瞧见这些心生邪念方才不准外行人瞧。” “贫道见兄台一心向道,心无杂念…” “张天师是来寻我的?”温玉沉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再说可就要给他说出家了。 张鄞点头:“是来辞行的,师父下达了命令,命贫道下去捉妖。” 温玉沉道:“原是如此…” 张鄞微俯身,朝他行了个礼:“既然兄台已知晓,那贫道就…” “等等,张天师,不如带我一起吧。”温玉沉弯起唇角,笑得真诚,“我想与张天师你一起除魔卫道。” 话是这么说,但温玉沉可不是闲的蛋疼要跟人下山捉妖玩,他昨夜下定决心准备炼化祀幼后就在想要找什么借口下山才不会被怀疑。 没想到张鄞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鄞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应了下来,但要求他不要脱离了自己的视野范围,且不允许他添乱。 温玉沉爽快答应了。 张鄞带他去的是一处山庄,山庄里说是有艳妖,每日夜里都有男女欢好的声音,扰的人不得安宁。 温玉沉从来没历练过,头回跟人下去除妖竟然是在黄粱梦里,他跟在张鄞身后,听着张鄞与他说无事不要离开他身边。 “我知晓了,张天师无需多言。”张鄞已经说了快八遍了,温玉沉听得耳朵都被磨起茧子了。 张鄞张了张嘴,最后轻叹一声,笑道:“最后一遍,不要乱跑。” 温玉沉点头:“我知。” 山庄很大,其中还有温泉,温玉沉觉得这温泉倒是与沐重池大小差不多,他正半蹲下身准备冲冲手,就被张鄞制止。 “不要乱动。” 温玉沉十分扫兴,收回了手。 池内雾气腾腾,与这冷风瑟瑟的天形成鲜明的对比。 “哎呦!我的老天爷呀!天师您可算来了!”尖细刺耳的女声乍然在温玉沉耳侧响起,“您是不知道,我们这天天跟开了青楼似的…那个声音…不堪入耳!” 说着,那女人气的哐当一下拍在前台上,温玉沉感觉地板都震了三下。 “详细讲讲。”温玉沉接道。 话罢,那女人顿时没了声,看着温玉沉半天说不出话,张鄞也红了耳朵,沉默的盯着他不语。 温玉沉:“?”
第12章 “不讲怎么除妖?”温玉沉倒是颇为认真,毕竟这可是他头回捉妖,“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除妖不用讲它是从何时被发现的么?” 话音刚落,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只有温玉沉满脸不解。 “啊?原来天师说的是这个…”老板娘嘴角扯起笑,“半月前,我去收拾屋子,结果没等进去就在门外听到…就是那种声音,我就以为还有客人没走,转头收拾别的房间。” 温玉沉道:“仅凭这个你如何确定这是妖物所为?” 老板娘又绘声绘色的拍了下桌子:“天师听我继续说。” “后面连续一周我都在夜里听见这动静,我本来以为还有人没退房,但我当时快要休假了,就想着白天跟他们商量一下,叫他们换个地方住。” “我就开始在那间屋子里等,等到天黑也没人来!我就在那屋里睡着了,结果半夜被那声音吵醒…”老板娘心有余悸似的喘了口粗气,“我睁眼之后发现屋里竟然没人!但这声音就是在这屋里传出来的!” “后来呢?”张鄞问。 “后来我就晕过去了,等到第二天醒了之后我问伙计是谁住了那间房,伙计告诉我那间房早就空了!” “万一是你这不隔音呢?”温玉沉猜测道。 老板娘摇摇头:“不是,在我听到那声音前十日便已经无人在我这住房了。” 温玉沉不太相信还有这种艳妖:“会不会是伙计记错了?” 老板娘摇头:“不会,那孩子从不说谎,天师若不信,大可待到今日夜半,去那屋里看。” 两人在山庄内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无功而返后温玉沉提议现在就去那屋里守株待兔。 张鄞蹙眉:“你无术法傍身,若那屋里有危险…” 温玉沉无所谓道:“不是夜里它才会来么?现在这青天白日的怕什么?” 张鄞被他堵的无话可说,只叮嘱他若遇危险立马退到自己身后,温玉沉只敷衍的应了一声。 屋内积了灰,看着是许久无人打扫了。 “什么都没有。”温玉沉看了一圈,总结道,“连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张鄞回眸:“你觉得是那老板娘在说谎?” 温玉沉耸了耸肩,面上带着笑:“我什么都没说。” 张鄞没再接茬,但他从腰间抽出了一张空白符纸,用指尖血画完后递给温玉沉:“此符可保你平安。” 温玉沉接过符纸,总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天色昏黄,即将要入夜了。 张鄞似乎还是不放心他:“若是出现意外你只管跑回师门,不必管我。” 温玉沉应了一声,自然是不会管他的,管了也没用。 他一个灵力全无的人不跑留下来等死么? 就在温玉沉以为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就是老板娘说谎时,床榻上传来一阵声响,当真是男女欢好的声音… 温玉沉愣了一瞬,没想到这么荒唐的妖真的存在。 张鄞显然已经反应过来,夜色中,他将佩剑朝空中一扔,周遭字符腾起,以剑为核! 灵力催动佩剑出鞘!朝着床榻的方向袭去! 所以张鄞这是早就埋伏好了? 这阵法他见过,也练过,需要以符纸为基础,利用自己的佩剑为承载之物,以灵力催动方可成型。 原来张鄞随他一同看那一圈便是在放符纸! 张鄞不告诉他大概是怕打草惊蛇,而那句“老板娘在说谎”并非是说给他听的,是给这屋里的妖听的。 他想让这些妖觉得他放松了戒备,以身为饵,引君入瓮。 想象中床榻断裂的声音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温玉沉被眼前袭来的强光刺的睁不开眼,勉强撑起眼皮眯出一条缝隙时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头朝他这滚来! 没有身体,只是一个头! 温玉沉下意识想掐诀击退它,但因经脉被封徒劳无功,随后摸出张鄞给他的血符,朝着那头一扔。 果然,那头瞬间被炸开,血肉以及脑浆迸裂出来,一股恶臭气息四散。 温玉沉忍下干呕的冲动,回头看着正奋力斗争的张鄞,朝他一吼:“张天师,给我张空符纸!” 张鄞抽空丢出一沓,没有空闲搭理他,手执剑在空中不断念着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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