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深恨恨地撑起身子,按掉床头的灯,在林乐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小声说了句:“晚安。”这才强行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觉。 三分钟后,林乐挣开清明的眼睛,听着旁边暮云深欢快的小呼噜,他翻过身侧对着暮云深,盯着他高挺的鼻梁看了会,视线又转移到他眼眶处,暮云深眼睫毛不太长,但是非常密,合上眼睛时像一把小刷子,罕见地透出一点乖巧的感觉。 林乐伸出手在他鼻子上捏了一下,暮云深呼吸节奏被打乱,吧唧了下嘴,又继续发出深沉的呼吸声。 他将被子往上拽了一点,把自己包裹严实,又小声说了句“晚安,暮云深。”这才闭上眼睡了。
第60章 锁子 周日早上上课也有一个好处,学校领导都在,林乐趁课间,将更换姓名需要学校开的证明都弄好了,还跑去老何办公室签了一张明天早上的假条。 老何捏着钢笔在墨水里蘸了一下,在假条上签上自己的大名,还不忘和林乐说话,“现在去把名字换了也好,以后就用新名字参加高考上大学,等到毕业了再换名字,要开的证明就多了。” 林乐点点头,“谢谢老师。” 老何吹吹假条,将蘸多了的墨水吹干,递给林乐,“行了,去吧。” 第二个课间,老何看着笑得可乖巧的暮云深,“你来干嘛!” 暮云深嘿嘿一笑,“老师我明早请假。” 老何瞪他一眼,林乐请假是有正事,他请假八成是去凑热闹,“不批!” 暮云深眼珠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老师,明天我家有重要的家族活动,事关我的人生大事,我作为嫡孙不能缺席。” 老何狐疑地看着他,从抽屉里找出学生入学登记手册,找到暮云深的家长联系方式,拨通电话。 暮云深从一旁偷瞄到他手机屏幕上暮雪清的号码,送了一口气,大哥肯定不会拆穿他,结果大哥没有接电话。 老何又将备用号码拨出去,这次接通了,那头说话的是杜峰,老何一听到“喂您好,我是暮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秘书杜峰”就感觉小腿抽筋,简短地询问暮家是不是有家族活动后,得到了杜峰“您请稍等,我需要请示暮总”的答案。 这时老何内心已经动摇了,明天也不是什么老黄历上的良辰吉日,暮家难道真的有家族活动吧…… 暮云深是个深资富二代的消息已经在高三年纪传遍了,老何自然也是清楚的,这会又是秘书接电话,他用纳闷儿的眼神瞥了暮云深一下,不等杜秘书回消息,就签了假条。 一回到教室,暮雪清的消息就震得手机嗡嗡响,“麻烦暮二少爷解释一下,明天暮家有什么重要的家族活动,我怎么没有接到通知。” 暮云深翻遍自己的表情包库存,挑出一张可爱猫猫头发给大哥,并告诉他,“林乐明天要去改名字,这么重要的人生时刻我得陪着他。” 大哥再没有回消息,暮云深觉得他是被自己强有力的理由说服了。 * 周一,第一节课下后,林乐收拾好桌子,拿出假条对暮云深说了声“再见,我中午会回家吃饭的。” 暮云深当然不可能轻松放他走,硬是拉住林乐抱了几下,才松开手。 林乐下楼梯时,发现他跟下来了,没有在意,毕竟暮云深经常去办公室找老何。走到前院时,暮云深还不近不远地跟着,林乐无奈地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 暮云深双手插兜,“我随便转转。” 林乐从自行车棚里将自己的二八大杠推出来,走到校门口,见暮云深还在身后跟着,轻轻叹了口气,“快回去,要上课了,你没有假条出不去的。” 看门大爷对两人虎视眈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学生在非放学期间,没有假条从校门走出去! 暮云深终于忍不住了,笑得露出虎牙尖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假条,一起递给大爷,“我找老何请假了。” 大爷对着太阳,将两张假条看了又看,按下电动门的按钮,大门打开了一条仅供一人出入的缝隙,“快走!” 一出校门,暮云深就接管了自行车驾驶权,林乐揉揉额角,“你请假干什么?” 暮云深很是开心,“改名字这么重要的人生时刻,没有老公陪着怎么行呢?” 林乐一惊,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下,发现旁边没人,瞪了暮云深一眼,“说什么呢!” 暮云深感觉被他瞪得心都酥了,撅着嘴在林乐手心亲了一口,他一手插兜,潇洒地吹了声口哨,“快上来,老公带你去民政局。” 林乐斜坐在横梁上,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一点正形都没有,“改名字是去公安局,和民政局一点关系都没有。” 暮云深摇摇晃晃地骑起自行车,校门在两人身后变得越来越小。 手续办起来很快,从公安局出来,头顶阳光耀眼,暮云深正盘算着中午带林乐出去吃饭,就发现他轻轻撞了一下自己,“你想不想去我家看看?” 暮云深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 这是什么,这是胜利的里程碑!是他们爱情的第一块基石! 重来一次,他终于走进上辈子林乐不愿意让他触碰的角落。 暮云深撑着自行车头向林乐表演了一个神龙摆尾,“上车。” 林乐默不作声看着他搞完怪,平静地开口:“我家在那边,你掉错头了。” 暮云深只好下车推着车子掉头,才重新载着林乐出发,他一腔爱意像被拼命摇晃过的可乐里的气泡无处发泄,如果不是害怕两人一车栽倒在路边,他必定要在林乐头顶猛亲几口。 林乐靠在他怀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在岔路口出声帮暮云深指下路。 越靠近和平路片区,路况就越来越不如人意,直到穿过最后一个大的十字路口,柏油马路忽然变成了水泥路,眼前再看不见高楼大厦,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间距极近的低矮平房,这里是城市的背面。 暮云深车技并不娴熟,到了这里,林乐就叫他停下,两人推着自行车往里走。 大路上还是水泥,转进小巷,就变成了石板,巷子两旁不时能看到被拆到一半的房子露出残破的红砖,倒是没有钢筋,毕竟那东西能卖钱。 两人在巷子中转了几个弯,林乐终于停下,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挂在大门上的锁。 “吱——”门开了。 算起来林乐离开这里也没有多久,却给他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抿抿唇角,“进来吧。”说完,长腿跨过门槛,率先走了进去。 暮云深有些兴奋地看着地上露出泥缝的青砖,这里就是林乐出生长大的地方,许多青砖已经被压裂了,但还嵌在泥土坑里。没了林乐打扫,檐下水泥浇筑的台阶上已经落了一层灰。 林乐掀起门帘打开房门,被灰呛得咳了几声,暮云深顾不得看已经磕得坑坑洼洼的水泥台阶,连忙跟上去。 白天屋里也不怎么亮堂,林乐伸手在墙上摸到大灯开关,“啪嗒”按了一下,头顶的灯却没亮。 暮云深大手覆在他手上,啪嗒啪嗒按了好几下,灯依旧没有动静,林乐抬头瞄了几眼,向屋里走去,“别按了,电线被老鼠咬断了。” 暮云深表情凝固,老老老老鼠?他风一般飘过来,紧紧贴着林乐,生怕老鼠冷不丁从脚底下窜出来咬他脚趾。 他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老鼠,那时候年少无知,看了一部鼠灾电影,主角被老师咬掉脚趾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吓得他晚上不敢合眼,硬是在暮雪清房里打了一周地铺,最终被忍无可忍的大哥赶回房间。 林乐也感受到了他对老鼠的恐惧,感觉暮云深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原来厉害的暮云深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转过身在暮云深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老鼠白天不会出来的,你别怕。” 暮云深登时松了口气,又感觉自己这样怂怂的有损猛1威名,就清清嗓子壮着胆,“我一点都不怕!”然后就转身打量起四周,林乐家里真的很空,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陈旧的衣柜就什么都没了。 暮云深走到床边随手捏了下被林乐卷起来的褥子,又薄又硬,现在林乐每天睡在厚厚的褥子上,盖着厚被子,偶尔都会觉得冷,真不能想象以前他要怎样挨过北方漫长寒冷的冬季。 他扭头朝窗外看去,却发现窗户玻璃上有一个圆圆的洞,被报纸糊着,报纸已经变脆了,风一吹就会发出点声响,他有点疑惑,这洞是留着做什么的,“林乐,这里为什么会有个洞啊?” 林乐看了一眼,“冬天要支炉子,这个洞是留着走烟囱的。”今年炉子还没来得及支起来,他就被暮云深带回家了。 暮云深感觉鼻子酸酸的,一股热意涌入眼眶,就这个简陋不堪的家,上辈子林乐也没能保住。 “对面是我的厨房,你想不想进去看看?”林乐见他表情不对,连忙打岔,他真的不想再被暮云深抱着哭一场了。 暮云深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林乐带着他去对面厨房,厨房门上没有锁,用力撞一下就能打开。 里头一眼能看到底,门口是一口大水缸,旁边是几页砖头垒起来的案板,再里面是灶台,另一侧放着一个看起来很有年代的冰柜,木质的横梁中间吊着根电线,下面垂挂着一只一看就不怎么亮堂的灯泡。 林乐见他目光落在冰柜上,走近几步将冰柜掀开,里头已经空了,他拍拍手上的灰,“这个冰柜有些年代了,好像是我出生不久就买的,那时候我妈身体还好,这个冰柜用来夏天卖雪糕,逢年过节再顺带卖卖汤圆水饺。” 他没有说后来,但暮云深也知道,后来林乐妈妈病情越来越严重,再也没有精力和心情经营自己的小生意,这个冰柜就被林乐用来冻自己蒸的馒头了,这是林乐漫长的学生时代,靠卖笔记和打零工挣钱买来面粉后唯一保存食物的方式。 林乐拉着他站到院子里,久不住人的屋子里非常冷,带着渗人的寒意,暮云深晒了半天太阳,才勉强暖和起来。 林乐回身仔细将院子看了一遍,拉起暮云深的手,“走吧。” 暮云深声音闷闷的,“你中午想吃火锅吗,我请你吃饭吧。” 林乐摇摇头,“不了,咱们回家吃。” 暮云深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心里忽然热起来,仿佛奔腾的岩浆从心脏流出,涌入四肢百骸。 他反手将林乐带着厚茧的手紧紧捏在手心,“那好,咱们回家。” 林乐仔细锁了门,看着阳光照在水泥台阶上,他最小的时候从台阶上爬不上去,后来长大一些,上这个台阶依旧吃力,再后来他又长高了,这个台阶也可以一步跨上去,今天这个台阶又一次被他锁在门里。
89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