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也不知道她是头脑发了什么昏。 竟然听儿媳妇说了两句,就觉得这孩子在京城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时候,儿媳妇生下这孩子之后,就整天整夜的苦,就因为这孩子脸上带着胎记。 而有胎记的姑娘,京城不是没出过,却没有哪个胎记是长在脸上的。 脸上生了胎记,就意味着,这姑娘以后要嫁不出去了。 在侯府这种地方,姑娘嫁不出去,就没用了。 但儿媳妇当初与她说的,是希望能让孩子在乡下庄子里长大,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侯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姑娘。 以后就在庄子上,给她置办些产业,再给她招个上门女婿。 没了侯府嫡女的风光,却也不至于苦一辈子。 在乡下虽然不可能像在京城一样锦衣玉食,受人尊崇。但也没有那么多人将注意力放在她得脸上。 她总归是能平平安安长大的。 于是,她亲自安排了奶娘,丫鬟跟着去伺候。 却没想到,两年后,孩子才刚刚两岁,庄子上竟然传来了这个孩子的死讯。 那时候,她才刚刚派人去给孩子送了一批生辰礼物。 静安侯府此时都已经闹开花了。 老夫人还在潇湘馆时,就让人回来传话了,说是找到了他们府上的大小姐。 当即侯夫人一双腿就软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找到谁了?”她瞪着眼睛看着来传话的嬷嬷。 张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跟着老夫人几十年了,在府上,就连侯爷都要叫一声姑姑的。 “大小姐。”张嬷嬷垂着头。 即便是受着老夫人的庇护,她在府上颇受尊敬。但她还是时刻谨记着自己身为下人应该遵守的规矩,从来不曾与主子红眼。 但此刻,对上这位夫人,她的语气却很难如同往常一般温和了。 她跟着老夫人这么多年,最了解老夫人心里的苦。 当年那孩子没了之后,老夫人愧疚的夜夜难眠,这病足足吃了一年的药,才稍微好些。 当时老夫人就自责,她觉得,若是把孩子放在身边。即便是孩子生了急病,府上的府医总比在乡下找大夫来的快些,或许那孩子就能活了。 她愧疚自责,觉得不应该因为一点胎记,就将孩子送到乡下去。 自那以后,这府上的事情,老夫人就不怎么管了,通通交给夫人管。 可现下,再见到哪孩子,她远远看了一眼,就断定了,那孩子定然是夫人的亲闺女。 那张脸,和夫人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啊! “大小姐?”侯夫人压下心头的情绪,轻笑了一声,“嬷嬷是不是糊涂了,府上只有嫣儿一个小姐,哪里有什么大小姐二小姐的。” 张嬷嬷抬起头,看了侯夫人一眼。 轻飘飘地问:“夫人真的忘了吗?当年夫人有过一个孩子的,两岁的时候,突发恶疾,不治身亡,为此,夫人还病了小半个月呢。” 侯夫人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张嬷嬷的暗示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明示了。 「突发恶疾」四个字,被她咬得极重,一字一顿,脸色也不如往常那般慈和。 “这怎么可能呢?”侯夫人还不肯松口,“嬷嬷定是弄错了,当初那孩子没了,可是咱们府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尸体不是也送回来了嘛。” 她不说这话,张嬷嬷或许还没那么生气。但她这一说,张嬷嬷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尸体是送回来了。 那孩子其貌不扬的脸上,确实有一大块胎记,几乎弥漫了半张脸。 当时老夫人还觉得不对,但送尸体回来的下人一口咬定那就是大小姐,还说大小姐被送到庄子上之后,脸上的胎记就越长越大,直到当时的模样。 下人们统一口径,都是这样的说法,老夫人还不相信,还派人去庄子上查了。 结果也是同样的说法。 若是今天见到的姑娘,当真是他们府上的大小姐,那之前那招狸猫换太子,到底是谁的主意。谁的手段,谁的手笔,不言而喻了。 那是她的亲生孩子啊,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怎么能狠得下心,将那小小的孩子,抛弃了呢? “老奴的话已经传到了,老夫人那边没人伺候,老奴还得赶过去伺候,老奴告退。” 说着,她躬身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神色晦暗的侯夫人,静默良久。 许久,屋里才传出一点茶盏碰撞的声音。 侯夫人猛地被惊醒,身手扶住差点被她碰到地上的茶盏。 “夫人?”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没事。”她压下心头的慌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虚平和下来,才询问道:“侯爷回来了吗?” “还没。”丫鬟答完又问,“夫人若是有事寻老爷,奴婢让人去书房那边等着?” 侯夫人想了想,终究还是摇头,起身,推开门,“我亲自过去吧。” 丫鬟心头大惊。 这屋子并不十分隔音,再加上刚才他就在门口候着,屋里的声音,她可都听见了。 但大小姐这事儿,她之前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十分清楚。 之前夫人身边的丫鬟做错了事情,被处置了,她是后调过来的,平常连门都进不去,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在门外守着。 看着侯夫人从屋里出来,她赶忙递上手,扶着夫人往侯爷院里走。 两人在侯爷院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下朝回来的侯爷。 “侯爷!” 侯夫人快步来到成安阳面前。 “夫人?”成安阳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你怎么过来了?” 侯夫人微微垂头,眼底闪过一丝怨怼。 当初那贱丫头出生之后,侯爷对她就没了热络。除了初一十五,按照惯例要在她屋里留宿以外,其他时候,根本不会去她屋里。 就算到了她屋里,也是什么都不做,躺在床上就睡,睡醒了就走。 更有甚者,半夜就被身子不舒服,或者被雷雨天吓着了地小妾给叫走了。 这么多年,两人通房的机会,少得可怜。 她也没有机会再剩下一儿半女傍身了。
第178章 生活更精彩 成安阳对她冷落,就是在她生下那丑丫头之后。 一定是那丑丫头,让侯爷与她生气了,才会如此。 她心里恨得不行,这才想办法,将那丑丫头送走了,就当她死了吧。 可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 她还没见到人,但老夫人既然派了张嬷嬷过来说,一定是已经确定了。 那贱丫头又要回来了! 侯爷本就与她生分,见到她都要皱眉。若是再让那贱丫头回来,还不知道侯爷又要怎么冷落她了。 别是连初一十五的规矩都不顾了,她在府上,可就彻底没了倚仗。 最重要的是,若是让侯爷知晓当初的情况,他会不会以为她是个心狠手拉的人? 不行!不能让侯爷知道当初的情况。 但人已经到老夫人面前了,看张嬷嬷的态度,老夫人定是要将人接回来的。 她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 只能想个办法,将当年的事情遮掩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侯爷,我们的女儿……找到了。” “女儿?我们的?”成安阳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哪有什么女儿?” 他成安阳就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成嫣,今年十六岁,已经与禹王定下婚约,就等着入秋成亲呢。 小女儿成素,今年才十岁,自小体弱多病。但容貌娇俏,日后定然也有大用处。 但这两个女儿,都是小妾所生。 虽然成嫣在与禹王定下婚约之后,府上为了给成嫣提身份,将她记在了夫人名下。 可也就是个名号,她可一日都没有教养过成嫣,算不得她的女儿。 “是我们的女儿啊!”夫人捏着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侯爷忘了,早前我们是有一个女儿的。可是那孩子命薄,才两岁,就离我们而去了。” 成安阳闻言眉头紧锁。 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孩子。 “那个脸上长满了胎记的?不是死了吗?尸体你不都已经看过了?” “罗莹,你又在胡闹什么?” 罗莹是侯夫人的闺名。 被成安阳直呼其名,罗莹的脸色僵了一瞬。 他是一点都没把这个孩子放在心上啊。 “那是我们的孩子啊,她叫鹿儿,侯爷当初亲自给她取的名字,您忘了吗?” 成鹿儿。成安阳冷哼一声。 当初给罗莹肚子里的孩子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先帝秋猎时,猎到了一头鹿,他拍了句马屁,说是有逐鹿中原之意。 先帝也高兴啊,就夸了他两句,之后他就顺坡下驴,说日后自己的孩子就要鹿儿,纪念这一日的盛景,为先帝歌功颂德。 原以为会是个男孩儿,日后定能有从龙之功。 没想到是个丫头片子也就算了,竟然还长了一脸丑陋地胎记。 真真是让他看一眼就觉得恶心又厌烦,还整日哭哭啼啼个没完。 偏偏先帝得知那孩子出生,还让人送了贺礼过来,说是希望那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平安长大? 一个脸上长了胎记的女儿,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还会让他被人耻笑。 他怎么会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不过还没等他动手呢,那孩子就没了,也算是孝顺。 “就是鹿儿。”罗莹上前一步,拉住成安阳的手。 “侯爷您有所不知,我们之前都被骗了,那个送回来的尸体,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真正的女儿,被人抓走了。” 成安阳皱着眉头看着罗莹演戏,眼底的不耐越来越重。 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这么多年了,她又想拿那个孩子说事了? 四十多岁的人了,该不会还以为自己还能生吧! 笑话!他怎么可能让这个不详的女人再生下他的孩子? 难道让她再生一个脸上带着胎记的丑八怪来让他丢人现眼吗? 成安阳心中百转千回,却没想到,事情远远偏离了他的猜测。 “如今阴差阳错之下,娘已经找到了我们的孩子,她就在京城呢。” “找到了?”成安阳整个人都怔住了,正要甩开罗莹的手往书房走的动作也顿住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 罗莹心底冷笑,面上却依旧一副泪莹莹的模样,将张嬷嬷送回来的消息与成安阳说了一遍。 “侯爷,我想去看看我们的女儿,您和我一起去吗?” 成安阳斜眼睨了她一眼,“你想去看她?” 一个脸上长了胎记的女儿,就算回来了,应该也还是那副死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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