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旭弘抬眸,“他这种状态,更符合角色的状态。” 厉玚并没有让步,“即使不需要这种外力,他也能演好。” “但现在这样,明显更好,不是嘛?” 娄旭弘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笑容有些无奈,“既然这样,那就随你吧。” 娄旭弘看着厉玚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旬骅单独的戏份也拍完了,正好该拍双人戏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知了在外面叫个不停,屋内燥热。旬骅一进屋就打开了空调,空调运作的声音和知了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嘈杂的二重奏。 旬骅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他其实明白娄旭弘这么做的意思。 解玉明满怀着希望和追求来到大西北,然后就被接二连三的挫败打击,失落失意。旬骅现在的确能体验到他那种心情,所以他也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 空调制冷的能力很强,没过一会儿,身体的燥热就逐渐缓解。 旬骅轻抿了口水,坐到书桌旁打开台灯,翻开了明显比之前那本要厚上两三倍的新剧本。 这是完整的剧本,但大部分还是解玉明的视角。 孟昌光同意让孟玉霞去上学,但他希望解玉明也能教他识字,他会交两个人的学费。 学堂只让适龄孩童读书,像孟昌光这样的大龄青年,只能去夜校或者专门的成人学校,但偏远落后的村庄不可能存在这种让他学习的地方。 解玉明只收了一份学费。 因为孟昌光白天需要到地里干活,所以解玉明会在吃完晚饭后,去找孟昌光,给他上一节课。 一来二去,两人也逐渐熟悉起来。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两个月后,因为那天孟昌光去县里买东西晚上回来会晚一些,就拜托解玉明照顾孟玉霞一会儿,等到晚上再来接她。 孟玉霞在解玉明家吃了一顿极其难吃几乎无法下咽的晚餐后。第二天,孟昌光送孟玉霞上学的时候,就请解玉明去家里吃饭,作为收留孟玉霞的感谢。 那天,解玉明收到了孟昌光的礼物,一只钢笔,钢笔的价格等同于孟昌光辛苦工作两个月的所有报酬。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点,但是又好像没什么变化。解玉明开始经常到孟昌光家里吃饭,每个月发的粮食也都直接放到了他的家里。 那个年代,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是不被世俗所容的,村里的其他人也只是觉得孟昌光和解玉明关系很好,脾气相投罢了。 事情的转变在半年后,距离解玉明结束支教还剩一个月。经过他将近一年时间的努力,学堂里现在已经有了十五个学生。他本来已经写好了申请书,打算再留任一年,不仅是为了解玉明,更是为了那些孩子。 村里支书的女儿不小心失足坠湖,刚好路过的孟昌光把她救了上来。没过一周,支书就找媒婆上孟昌光家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支书的女儿。 孟昌光瞒下了这件事。 解玉明隐约发现了孟昌光的犹豫,申请书还没有交上去,适逢他又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告诉他父亲垂死,想看他最后一面。 心思如灰,解玉明离开了。 只是回到家后他才发现,父亲并没有生病,让他回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和某个高官的女儿结婚。解玉明和家里大吵一架,他说自己喜欢男人,一辈子也不会和女人结婚。但父母不依不饶,甚至以死相逼。 解玉明离开了家,远赴美国。 三年后,孟昌光带着孟玉霞来到了沪城,这时候,他已经是鼎鼎有名的经商天才。孟昌光找到了解玉明的家,但解玉明的家人却说他在美国,已经意外去世了。 孟昌光不死心,他把孟玉霞安顿好之后,一个人来到了美国寻找解玉明。孟昌光在那里待了五年,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最开始他一个英文单词都不认识,后来已经能够熟练地和外国人对话。 又过了三年,孟昌光不过三十六岁,但已经满头白发。 孟玉霞要结婚了,孟昌光也死心了,找了这么多年,他是真的相信解玉明已经去世了。孟昌光回国参加完她的婚礼之后,意外昏倒,被送到医院查出了胃癌。 癌症在当时是不治之症,孟昌光不打算治疗了,他打算回家乡度过最后的时光。 原来的贫瘠不堪的村落在他的投资下,早已开发成示范乡村,唯一没变的是村后的那座山,山涧的溪流涌动,那棵大树依旧繁茂。 解玉明并没有去世,他在美国继续攻读了硕士和博士。但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每周都要去看心理医生。他实在坚持不住了,自杀的倾向非常明显,心理医生劝他回去看看,去看看他当初产生郁结的地方。 十一年,分离十一年的两个人再次见面了。 孟昌光的病依旧无药可治,一年后就去世了。解玉明在他去世一年后,也随之离去。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旬骅看完剧本,已经是深夜了。 睡意袭来,意识迷糊,旬骅关了灯,上床休息。半睡半醒之际,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冒出来一个疑惑,他来剧组多长时间了,今天是几号? 旬骅闭上眼睛掰着手指头计算着,六月六号开机,他是五号到这里的,今天是剧组开工的第二周,今天是六月二十号。嗯,不对,现在已经过凌晨十二点了,应该是六月二十一号。 旬骅猛地睁开眼坐起来,他打开手机日历,今天的确是二十一号,六月二十一日是尤灌的生日,二十岁的生日。 旬骅捂着脸,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思绪飘忽,想到了刚认识尤灌的那会儿。旬骅摇了摇头,脑海中的画面消散。 旬骅点开微博,设置了一条定时发送的生日祝福。 手机被放在到了床头,屏幕熄灭。 但浓浓的睡意不知道被谁夺去,脑子里又开始出现各种纷杂的思绪。 旬骅打开了床头灯,翻开剧本,强迫自己不再想东想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闹钟没能把旬骅从睡梦中喊醒,十点多,他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走出门的瞬间,忽然意识到今天没有排他的戏。 旬骅放松下来,手机亮了一下,锁屏界面出现一条微信消息。 旬骅解锁,手机自动跳转微信,他的视线凝固到上面,是尤灌的消息,[如果那条生日祝福,只是祝福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旬骅表情空白了一阵,手指距离屏幕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他保持着打字的姿势,盯着那两行字,陷入了深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中午,秦刚忽然打来了电话。 秦刚在那头大笑,显然心情非常不错,“小旬,电影拍的怎么样。有两件好事,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事,能有什么好事。旬骅眉眼低垂,没什么兴致地说道:“哪个都行。”
第71章 秦刚语调上扬, 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一念惊春》的男二,吸毒被抓了。” 旬骅怔了一下,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他的心情也没太大波澜,“另一个好消息呢。” 秦刚在那头惊呼, “你听见这个消息就是这反应, 小旬,你也太平静了吧。” 旬骅实在做不出什么激动的反应。 “另一件好事就是《朝堂风云》已经确定定档七月十八号, 大概再过一个多月吧。”秦刚笑意明显, “网络播出平台是红果卫视,也会同时在央一央八黄金档播出。” 这个时间点播出, 正好可以赶上今年的飞鹰奖的评选。旬骅忽然明白了秦刚为什么说这是个好消息。《朝堂风云》宣布播出档期之后,当然也有人唱衰,不过不少本来打算七月开播的电视剧, 都悄悄往后推迟了开播日期。 夏至,《往日情思》剧组在施宁村拍摄了已经三个星期。 天气炎热,酷暑难耐,负责餐食的工作人员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早起熬制凉茶。 “解老师,要喝点吗?您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不知道是娄旭弘的默认还是约定俗成, 剧组工作人员的态度回春之后, 他们喊的都是解玉明的名字。 旬骅上午刚拍完一场需要大量情绪投入的戏份,解玉明知道孟昌光被说媒却隐瞒自己后,最终选择回到沪城。 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即使是下戏之后, 视线也控制不住地去追寻孟昌光的身影。他有些分不太清厉玚和孟昌光。 下午, 厉玚正在拍摄孟昌光英雄救美的戏份。 支书女儿路过湖畔不慎落水,正在湖里不断挣扎, 身体眼看就要往下沉。孟昌光立刻跳入湖中把人捞了出来。 还好她只是呛水,并没有昏迷。孟昌光手成空心状用力拍她的背,让她把水全吐了出来。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女演员瘫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孟昌光的背影。 这一幕拍了四五次,才结束了拍摄。 厉玚从湖里出来,浑身湿透,夏天的衣服本就轻薄,而且为了贴合当时的实际,穿的都是棉布衣服,一沾水全部浸湿贴在他身上,肌肉线条分明,好身材显露无疑。 一位工作人员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眼珠转了一圈,嘶,资本真大。 旬骅正站在湖旁的树荫下,唇角抿直,他看着孟昌光把那个女演员从湖里半抱着拖出来,眉头淡淡的郁色,看着令人心碎。 今天所有的拍摄计划都完成了,工作人员收拾设备,搬离现场。 娄旭弘把两个人叫了过来,“施宁村还剩下最后那场夜戏,明天晚上拍。” 娄旭弘清楚这两个人都是专业的演员,不过考虑到旬骅可能之前没有拍过亲密戏,所以还是说道:“明天会提前清场的,放开了演。” 旬骅本来不觉得尴尬,他又不是真的新人演员,但是被娄旭弘这么一说,莫名尴尬起来。 那场戏发生在解玉明支教的第八个月。 两个人对彼此都心生好感,但没有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只是隐约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一样了。 村里有人结婚,婚宴上的酒是自己家里酿的酒,度数很高,解玉明不胜酒力,喝了几杯酒趴到桌子上了。孟昌光因为第二天还要下地干活,所以没有喝太多酒。 宴席散了,孟昌光把解玉明背了回去。解玉明借酒壮胆,轻轻亲了一下孟昌光,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晚上,旬骅翻开那一幕的剧本,又顺了一遍台词。 砰砰砰,敲门声响了三下,“在吗?” 旬骅打开门,门外站着厉玚。 旬骅眼神涣散了下,随后轻笑道:“有什么事吗?” 厉玚摇了摇手里的剧本,“这不明显的很,找你对戏。” 微风送来淡淡皂角的清香,旬骅鼻尖轻嗅了下,味道来自厉玚身上那件被洗得有些发白的上衣。这是孟昌光常穿的衣服,也是他身上常有的味道。
90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