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夜宇皓就把卿羽尘从床上闹起来,自从跟师父睡过一次,这个逆徒每天晚上都要赖在师父的床上,赶也赶不走,卿羽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他除了搂着他,听他讲故事以外,倒也不会做别的,卿羽尘感觉自己完全成了徒弟的人形抱枕。 祭拜这天,夜宇皓吻了吻他的额头:“师父,别睡了,跟我见阿爹阿娘去。” 卿羽尘把头直往被子里缩,他的神志还没有恢复清醒,嘴里嘟嘟囔囔地说:“让我再睡会儿。” 夜宇皓直接把手探进对方的衣服里,卿羽尘瞬间就清醒了。 夜宇皓见他清醒了,就把手抽了出来,笑着说:“行了,不逗你了,醒了就起来穿衣洗漱吃早饭。” 卿羽尘穿衣洗漱用餐完毕,夜宇皓站在梳妆镜前朝他招手:“师父过来。” 卿羽尘走过去:“干什么?” 夜宇皓拿着一把梳子:“师父,我来为你束发。” “我自己会梳头。” 夜宇皓拿出一顶头饰:“你既然要去拜祭我的父母,自然要按照鬼族的礼仪习惯,你不会梳鬼族的发型,还是我来帮师父束发。” 卿羽尘“哦”了一声,坐到了梳妆镜前。夜宇皓一手执梳,一手托起师父的长发,掌中如同握了一捧绵长的绸缎,垂顺丝滑,顺滑到他的手只要一松,那梳子就能从头滑到底。 师父的发丝虽然又细又软,颜色和光泽却极好,如浓墨般乌黑,又如珍珠般明亮。因为手感太好,夜宇皓一摸上去就舍不得撒手。 夜宇皓为师父梳完了头发,就给他戴上发饰,这个头饰的主体部分是在脑后,像一弯新月,月牙上有镂空的花纹,底下坠着一些细碎的珠链,中间的珠链最长,过度到两端逐渐缩短,形成一个下坠的V形,月牙的两头各有一条细软的银链。 夜宇皓将师父的三绺细发从镂空的部分穿过去,将银制的月牙端端正正固定在他的脑后,戴完了这头饰的脑后部分,他就拎着这两条银链贴着师父的颅侧,绕到额前,最后在眉心上方交叠着扣起来,那银扣打造得非常精细,像交缠在一起的流线型云朵,中央下方两寸处坠着一颗水滴形状的额饰,乳白莹润像是珍珠。 为师父束好头发,夜宇皓又拿出一件外袍,让师父罩在外面。卿羽尘一看,这衣服以玄色为底,面料上有流云形状的暗纹,云布得十分美观,用极细的银丝勾边;衣袍前襟处有一只银线勾勒的鸟,不知是玄鸟还是凤凰,总之这只鸟半隐半现在云朵间,显得庄重中多了几分调皮;衣服上的盘扣,设计成小花形状,乍一眼看上去,很像昙花。 衣摆坠地,身后拖着一截,这一身华冠丽服衬托得卿羽尘整个人衣香鬓影、华贵逼人,颇有上位者的身姿架势。 卿羽尘想到拜祭的对象是先冥帝冥后,穿正式点也无可厚非,他穿戴完毕,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木头人服侍夜宇皓穿戴,夜宇皓今天穿得也极正式,同样是玄底的曳地长袍,不过不像他平时的战衣,衣服上没有那么多不同种类的神兽花纹,只留下一条蛟龙,龙的头部在前襟处,龙身却游过整件衣袍,从前绕到后,再回到前端,十分大气恢宏,凌驾于云朵暗纹之上,同卿羽尘那只半藏半现的凤凰形成鲜明对比。 夜宇皓穿戴整齐,就牵了师父,拉他出去,清明阁的院门外,早有一头庞大的坐骑在等候,卿羽尘一仰头望见这坐骑,就觉得呼吸一滞。 这坐骑是一头巨象,不过不是活着的正常的象,而是一头白骨化的象,看起来诡异又壮观,象背上背着一顶带华丽顶盖,四面架空的坐厢。 夜宇皓单手一揽师父的腰,带着他踩着象鼻,几个轻松的跳跃,就跃到了象背的坐厢内。 坐厢内十分宽敞,能容纳十几人的空间,不过,此时座厢内并没有任何鬼仆人,只有夜宇皓的几个木头人服侍在周围。中央有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座位,夜宇皓坐其中一个,让师父坐另外一个。 夜宇皓和卿羽尘一坐稳,夜宇皓就吹了一声口哨。那白骨巨象便驼着轿厢站了起来,站起的过程中,骨头发出克啦克啦的巨大声响,声音的响度比得上现世中那些蒸汽火车发动。 卿羽尘这才发现,巨象完全站起后,非常的高大,腿的长度远远超过鼻子,足足是象身的四五倍高,这让他想起画家达利的一幅油画,也有类似这样腿部高挑的巨兽。 巨象动了起来,它一步顶得上普通马匹的数十步,很快就走出了云顶雪宫,结界外,早有大批的鬼仆和护卫等在那里,他们骑着白骨化的马,跟在走出的巨象后面。 不同于结界内是自然的天光,结界外的天穹是深蓝色。 冥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和阳间的夜晚一样,不会有太阳,大概是因为鬼都不喜欢阳光。 天空中永远挂着月亮,红色的月亮和亮白色的月亮互相交替。这会儿正是一轮红月。 卿羽尘出了云顶雪宫外那层保护罩,就仿佛一下子从白天进入了黑夜。 夜宇皓的鬼殿与云顶雪宫正好相反,建筑物的颜色以玄色为主,点缀以青、赤、金、银等辅色。建筑的富丽堂皇和大气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云顶雪宫,反而更增添巍峨磅礴的皇家气势。 鬼皇城的占地面积极广,游行队伍走了快半个时辰,才从皇宫的正门出去,进入了皓羽国的主街。 卿羽尘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句“阿房宫三百里”,这里是不是该改成“阿甲宫八百里”? 鬼国内的街道不像郊区那样荒凉,看不到枯藤老树和龟裂土地,而是十分热闹,建筑物鳞次节比,看来鬼民的建设速度奇快,这才几天,那些被苏万融烧毁的房屋就重建了。 沿街排满古香古色的小楼,屋檐下吊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若不是街道上散步的民众一个个鬼模鬼样,你根本想不到这里是冥界的街道,会以为是阳间的夜市。 夜宇皓的游行队伍一上街,这些鬼民就自动让开了主街,退到屋檐下,一个个伸长脖子去观望他们的王。 整支队伍在鬼街上缓慢而行,形成一幅壮观而美丽的画卷。 卿羽尘坐在象背上,看得心潮彭拜,丝毫不知道此时的他,成了民众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鬼民:“快看,快看,象背的华盖里,除了咱们尊上,还坐了一个。” 另一个鬼飘起来观望:“哦,还穿着鬼后的衣服!” 还有一个八卦鬼:“真的?!穿着鬼后服,还被尊上带出来参加祭拜仪式,与尊上同乘一辆华盖,这个莫非就是未来鬼后?!” 女鬼们:“哇!还以为尊上一心忙于建国,无暇顾及个鬼问题(=个人问题)。” “鬼后长什么样?好看吗?” “这不是废话嘛,咱们尊上的眼光,能差吗?” …… 民众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 游行队伍终于行到了祭坛处,祭坛用白玉石垒叠而成,其中央有两块紧紧挨在一起的碑,夜宇皓扶着师父下了象车,缓缓步上祭台。 卿羽尘离得近了,才看清那碑上各自刻了一副肖像,肖像上了色,被白玉的石碑衬托得分外明显。肖像是一男一女,男的旁边刻着一行竖排的字——先鬼帝夜冥之墓,女子旁边的文字则是——先鬼后白兰之墓。 卿羽尘打量着阿甲的爹娘,突然“咦”了一声,因为他发现阿甲娘的穿着打扮与自己一般无二,而阿甲则和他爹穿得一模一样。他望向小徒弟。 夜宇皓从师父审视的目光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微笑着解释:“祭拜是非常正式的场合,唯有这两套衣服穿了才合适。” 卿羽尘听了,不置可否。 夜宇皓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束花:“阿爹,阿娘,我师父的家乡祭拜先人,往往献花,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今年就给你们整点特别的。”说罢就将那束花搁在了墓前。 卿羽尘也依样画葫芦,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一束花,同样轻轻搁到墓前。 那些跟随其后的鬼仆上前,摆上贡果和香炉,夜宇皓拿了三炷香,举至额前,闭眼,在心中默默祈祷: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找到了新的家人,今天我把他带来,是想让你们见见。他是我决定共度一生的人。希望你们祝福和保佑我们。 许完愿,他就将三支香插进了香炉。 卿羽尘不知小徒弟的所思所想,他也学着阿甲的样子,拿了三炷香,举起,闭目。 卿羽尘琢磨着:想点什么呢? 冥帝、冥后,谢谢你们把阿甲带到人间,若没有你们,我也不会遇到他。他带给我很多快乐和美好的时光,这些都是我在另一个世界不曾拥有的。 阿甲的童年过得非常不容易,不过现在他身边有了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我想,他不再孤单了。 只是他好像把对师父的感情和道侣的感情混为一谈了,不过我想,那是因为他还年轻,总有一天他会想明白,也将找到真正属于他的另一半。在这之前,我会尽我所能护他周全,你们放心吧。 想完了,他也将三支香插进了香炉。
第五十六章 情侣人偶 自从夜宇皓带着卿羽尘在祭拜大典上公开亮相后,他就不再限制师父的自由,允许他离开云顶雪宫的结界,在自己的皓羽国国境内随意走动。 如果他没有政务,就会亲自陪着师父压马路;如果他很忙没空,则会指派手下的鬼仆随行,还特别交代,师父逛街的时候若是看中了什么,只管买下来,不用替他省钱。 原来,冥界的货币和阳间是不一样的,卿羽尘那些阳间的货币根本无法在阴间使用,这段时间他一直花小徒弟的钱。一枚冥币看起来就像一块碧绿的翡翠,不过只有铜钱大小,外形也和铜钱很像,只是中间不是方孔,而是圆孔,更加值钱的阴间货币会被加工成元宝的形状。不管是铜钱形状的冥币,还是元宝形状的冥币,都是用阴间的材料做的,阳间寻不到这种。 卿羽尘一开始不好意思花徒弟的钱,但是夜宇皓说得十分诚恳:“我当年身无分文,全靠师父的供养,如今为师父花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卿羽尘一想也是,虽说小阿甲在冰灵派,花的是门派里按月发放的生活费,但那也是因为他收了他为徒,而且他还自掏腰包给小徒弟买这买那。 这么一想,卿羽尘就心安理得地花起夜宇皓的钱,只当是对方孝敬他这个师父。若他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养娘子天经地义”,估计他说什么都不会花对方一个子儿。 夜宇皓亲自陪着师父逛街的时候,喜欢牵着他的手,卿羽尘对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十指相扣,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他对徒弟说: “阿甲,可能之前没人跟你说,你并不清楚,有些人情世故为师必须要教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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