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家米的一声令下,宋禹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十几米的高空,清瘦单薄的身体如雀鸟一样,在阳光下飞落。 宋禹闭着眼睛,明明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秒,但时间却好像忽然停滞,一切都变得清晰。 呼啸而过的风声,川流不息的汽车声。 脑子里甚至走马灯一样,前生今世重重片段一帧帧闪过。 砰的一声。 身体重重落在车厢的海绵垫上。 跟随落地的,还有宋禹一颗悬着的心。 “咔!” 路边和桥上传来响亮掌声与喝彩声。 宋禹睁开眼睛,重重松了口气,翻过身瘫在垫子上,看着上方晴朗日空,忍不住弯唇笑开。 卡车穿过桥下,在前方路边停下。 早已准备的人立马跑过来,包括阿华虾仔阿龙在内的武师,手脚麻利爬上卡车查看情况。 “阿禹,你点嘛?” 宋禹舒了口气,笑道:“没事!” 他慢悠悠坐起身。 毕竟是从十几米跳下来,就算有软垫,也浑身到处都疼,但能感觉出没什么大问题。 虾仔过来扶他:“阿禹,我都用相机拍下了,旺哥也来看你了。” “旺哥?” 宋禹转头,果然见着路边一张轮椅上,赫然坐着钢牙旺。 见自己看过去,钢牙旺抬起手对他竖起大拇指,兴许是身体还虚弱,声音还是有点气不足,却也叫宋禹听得分明。 “阿禹,好犀利!”对方说的是。 而对方笑着的双眼里,分明有泪光闪烁。 宋禹抬手用力挥了挥,喉间也有些哽咽,但却是由衷笑开:“谢谢旺哥!” 这一声谢谢包含太多,无需说明。 上辈子他在娱乐圈打拼十几年,虽然年少成名顺风顺水,但却见过太多虚情假意和算计,几乎从未体会过真正的情谊。 这辈子,他体会到了。 他收回手,准备翻身下车,然而却发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轻呼一声。 “怎么了?”阿华问。 宋禹皱起眉头:“我腿好像伤了。” 车上几人顿时紧张起来。 阿龙一跃而下,不顾宋禹婉拒,与阿华接力将人从车上抱下来,到了地上也不让他下地,跟周家米说了声,直接送人去了医院。
第34章 谢天谢地, 宋禹的腿并没有骨折,只是崴伤。 他现在干这行,是手停口停, 更别说还欠了一笔债。如果当真骨折, 至少停工两个月,想想都头大。 右脚踝肿起一大块, 好在还剩一只好腿, 一瘸一拐倒也不影响生活自理,只是接下来几天得待在家里休养,片场是不用去了, 等几天后杀青, 去吃个杀青饭拿份杀青红包就好。 不去上工就意味着接下来几天没收入,好在这一跳不仅拿了三百块报酬, 周家米和导演还以剧组名义给了他一个五百块的红包, 足够他心安理得躺几天。 小小的劏房,没有电视, 只有一个收音机,实在无聊得很,只能躺在床上看从林家俊那里借来的武侠小说。 倒是让他习惯了竖版和繁体字。 一天下来, 顺利读完了两本黄衫客的小说。故事果然相当不错,也不知为何还不火,让他不由得怀疑,是为了把好东西留给男主所用。 温驰骏用上黄衫客是在差不多三年后,自己还有时间,争取在男主横空出世前, 把这好东西用上。 晚上九点多,他估摸着林家俊已经收工回家, 便拿着两本书下了楼。 休息了一天多,脚伤好了不少,但仍旧不敢太用力。 糖水店里没了客人,林家俊正在打扫卫生,拿着抹布仔仔细细擦桌椅。 宋禹走进屋:“家俊,来给你还书了。林叔呢?” 家俊转身看向他,回道:“他送上楼休息了,书看完了?”两三日没见过人,他很快注意到对方微跛的脚,蹙眉问,“你受伤啦?” “嗯,扭伤,不是什么大事。” “跳桥受的伤?” “嗯。” “拍摄顺利吗?” “很顺利,一次就过。我们动作指导说这种动作只崴伤脚,在这行已经算很幸运。”宋禹在靠门口的桌顺势坐下笑道。 家俊也笑了笑,放下抹布,问道:“要喝点什么?” “店里还有什么?” “绿豆汤和番薯糖水。” “那就还是绿豆汤,正好清清火。” 家俊转身进去拿糖水,坐在门边的宋禹余光朝外面瞟了眼,一辆陌生的吉普车停在路边,两个男人站在车窗外抽烟,盯着的方向正是这间小小的糖水店。 显然目标就是自己。 他暗暗叹了口气,陈向辉果然还是要拿自己去当诱饵。 看来自己也只能冒险给他一个机会,去陪他演完这场戏了。 家俊给他端来绿豆汤,又拿起黄衫客两本书,道:“我上去给你拿两本新的,你想看什么?” “挑你觉得好看就行。”宋禹随口道,又想到什么似的,笑眯眯看向他,“谢谢家俊。” 家俊深灰色的冷峻眸子,对上这张俊美的笑靥,轻咳一声道:“唔使客气。” 家俊很快去而复返,拿了两本书递给宋禹。 宋禹几口将绿豆汤喝完,抓起书道:“我走啦,家俊晚安。” “晚安。” 宋禹自然没直接上楼,而是一瘸一拐装模作样穿过马路,去对面的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 那几人倒是沉着冷静,并没有马上对他动手,及至他拐着脚折返,快走到马路中间,其中一人低着头行色匆匆走过来,佯装一不小心撞上了他。 对方做戏,他自然也要配合。本来脚上就崴,表演被撞摔倒,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哎呀!”宋禹踉跄两步倒在地上。 那人佯装大惊失色兼愧疚:“唔好意思。”赶紧弯身去扶他,“细佬仔,冇事吧?” 宋禹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摆摆手道:“冇事。” 那人又似发现什么似的道:“你腿脚唔方便?我扶你过去。” “多谢!” 宋禹在他的搀扶下,慢慢朝对面走去,与此同时,那辆原本停在路边车,慢慢滑动着,及至滑到两人跟前,挡住去路。 车门从里面被打开。 与此同时,扶着宋禹的人,猛得将他前一推,里面的人立马接应,一推一拉间,清瘦的少年,瞬间便被塞入车内。 宋禹头晕眼花间,心想这些人做事还还挺麻利。 再然后,一块帕子朝自己嘴上捂上来,他赶紧屏住呼吸,费力挣扎片刻,然后佯装慢慢失去知觉。 这种戏他演过,算是驾轻就熟。 而这电光火石间的一幕,恰好被正在关卷帘门的林家俊瞥见。因为只不经意一瞥,他愣了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应过来,那吉普车已经在夜色中绝尘而去。 他皱了下眉头,从半阖的卷帘门钻出来,随手拉到底,疾步走到门口的摩托车旁,长腿一跨,启动车子,朝那汽车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宋禹歪倒在车上,因为要保持“昏迷状”,汽车颠簸间脑袋被磕到,也只能装作无知无觉,一路上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脏话。 好在香江只有这么大,又是夜晚通畅的道路,汽车一路风驰电掣,不过半个多小时就停下。 他闭着眼睛,感觉车门被打开,自己被人扛在一具肩膀上,过了没多久,身下这人似乎有些晃晃悠悠。 他悄咪咪睁开一丝眼睛,果不其然,是到了一艘快艇上。 车上有几道熟悉的身影。 “荣叔,待会儿我们将这小子送上黄择天游艇,你跟我一起上去,等我们回快艇,你趁机留在对方游艇下手,得手后你跳海逃走。今晚无风无浪,海面平静,你水性好,游回岸上回立马回九龙城寨。”这是阿光的声音。 “冇问题。”狗肉荣点头。 他戴了一顶假发,穿着衬衣西裤,跟陈向辉其他手下没什么区别,只是此时手中握着一把锃亮的杀狗刀。 这把刀他今晚出门前专门磨过,这把取过不少狗命的刀,终于要去取那条他惦记了近十年的人命。 他日日杀狗,尚心中不安,必须每天拜上三回关二爷,才能少做几晚噩梦,但此刻要去杀人,却丝毫不觉忐忑,只有兴奋和期待。 这十年,他终于等到一个能接近黄择天的机会。 狗肉荣转头瞥了眼被丢在甲板上的男仔,昏沉的月光下,男仔容貌看不甚清,但依旧有几分眼熟,他皱眉咕哝:“这男仔好似见过。” 陈向辉不以为意道:“靓仔么,都长差不多。” “也是。”狗肉荣没再多想。 黄择天这嗜好多年未免,今日到底是要死在自己的色心上。 快艇总共六人,除了躺在甲板的宋禹,便是狗肉荣和陈向辉以及四个手下。 陈向辉坐在座位上,瞥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了看狗肉荣手上那把锃亮的刀,嘴角勾了勾,黄择天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一把杀狗刀上。 他愉悦地拿出一根烟迎风点上。 他打算好了,自己接下来一年是没法拍戏,实际上就算能拍,职业生涯也早到了末路,那点片酬还不够去赌场玩几把。 所以他和黄择天约好在海上见面,自己把小武师送给他,他给自己现金。然后自己拿着钱直接去澳门,再转道去加拿大。 等拿着钱逃出生天,无论是赌场追债的人,还是黄择天的人想找自己麻烦,都没办法了。 他原本以为会遭到黄择天拒绝,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看来六百万对姓黄的,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数字。 于是不免又想到那天早上,屈辱的十万块。 陈向辉再次恨恨看了眼甲板上的人,冷笑一声,转头对狗肉荣道:“荣叔,你待会儿下手晚一点,等黄择天把这衰仔搞了再动手。” 宋禹:“……”狗日的玩意儿! 狗肉荣哂笑:“陈老板,什么时候动手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叫我。” 陈向辉其实打心眼瞧不上这个在九龙城寨卖狗肉的粗鄙莽夫,但还指望着对方干掉黄择天,便忍下不满,笑道:“明白,最重要还是保证你能顺利报仇。” 狗肉荣摸着锋利刀刃点头。 快艇一路疾驰,很快看到一条停泊在漆黑海面的游艇。 陈向辉示意打光用手电打信号。 船上很快有回应,是黄择天的游艇没错。 “开过去。” 快艇在游艇旁停下,身旁跟着几个马仔的黄择天,站在游艇观光甲板居高临下大声道:“阿辉,今晚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 陈向辉昂头看向上方的人。 这是一艘四十米的豪华游艇,总共四层,在整个香江私人游艇都排得上号。黄择天经常带着一群英俊手下,开着这条游艇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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