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哥,你怎样?” 钟鸣生揉着发痛的额角,先是环顾了下四周,才将目光落在他脸上。 虽然喝了酒又被下了药,但他并未断片。他清清楚楚记得先前发生了何事,自己是如何发觉不对劲,出来后将逃走没成功,又是如何被一个侍应生救下来,然后那侍应生又是如何带他逃出丽宫,坐上出租车的。 只是当时视线模糊,他自觉得眼熟,并未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眼下看到床边的人,他自然一眼就确定对方那个侍应生,只不过……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不是片场新来的小武行吗?怎么是你?” 宋禹道:“是啊,我今晚去丽宫应聘侍应生,无意间听到人说那个黄老板包下三楼,好像是要对谁做坏事,又正好看到你进电梯,担心生哥你出事,就装作侍应生上去看了下,没想到真是。” 钟鸣生闻言苦笑:“我也没想到有人这么无法无天,幸好你出手相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到满脸横肉的黄择天,忍不住后怕地打了个寒噤。 宋禹道:“举手之劳罢了,生哥吾使客气。” 钟鸣生道:“黄择天手下那么多人,点会是举手之劳?” 宋禹又说:“我和生哥你同个片场做事,遇到这种事,没可能袖手旁观的。” 虽然并未打算挟恩图报,但也确实是有所图,图对方是原书主角团的成员。因而这话说得确实有点冠冕堂皇。 正说着,林家俊走了进来:“醒了?” 宋禹忙道:“对了,在的士上你说不要去医院,是家俊帮忙找的这家诊所。” 钟鸣生看了眼来人,有些发虚地下床,对林家俊伸出手道:“多谢了,钟鸣生。” 家俊轻描淡写和对方握了下手:“林家俊,叫我家俊行。” 钟鸣生点头:“嗯,多谢家俊。” 林家俊显然对见到明星没什么好奇,只道:“你应该没什么大碍,诊所有电话,你叫人来接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我和阿禹也好早点回去。” “嗯,真是唔好意思,咁晚了还要麻烦你们。” 宋禹道:“人没出事最紧要。” 兴许是半夜路况通畅,钟鸣生的助手接到电话,不到半个钟头就赶到。 助手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应该跟他关系匪浅,接到人时,脸都吓得青白,知道大概来龙去脉后,连连鞠躬给宋禹和林家俊道谢,只差跪在地上。 “阿禹家俊,我走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回头我再好好感谢。” 宋禹笑眯眯道:“生哥,你好好休息。” 林家俊则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等钟鸣生的车子绝尘而去,林家俊歪头看了眼宋禹:“我们也走吧。” 说罢,他迈步踏下台阶,没听到身后动静,又转过头道:“这里打不到车,要走去外边。” “哦。”宋禹点头,走下台阶跟上他。 已近凌晨两点,哪怕是九龙寨城也变得安静,但越是安静,越显得鬼魅危险,尤其是不是还会冒出几个不知醉鬼还是瘾君子的家伙。 能想象的罪恶,都能在这黑夜的城寨发生。 如果不是有林家俊,宋禹是绝不敢一个人晚上在这种地方夜行的。 他不动声色打量了眼身旁的青年,夜灯下对方那张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眉头轻轻蹙起,看得出他虽然不怕,但显然不喜欢这里。 两人就这么默默走了不到两百米,前方忽然出现一群人。 中间打头那个,穿着衬衣西裤,待一副眼镜,乍一看像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如果没有他身旁那些人的话,宋禹一定会这么认为。 穿来这几天,住在深水涉这种地方,他见过不少混堂口的烂仔,“斯文公子”身旁几人,穿着打扮一目了然,分明就是烂仔。 由此可知,斯文公子只怕就是烂仔头。 他是演员,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剧本,反差感是最常见的人设之一。所以看到这一幕倒也不奇怪。 越是斯文,越是败类。 他拉了拉林家俊的手臂,示意他和自己走到边上给人让路。 然而林家俊不为所动,只继续往前走。 直到与斯文公子面对面迎上,双方都不得不停下脚步。 “行开!”家俊先开了口。 宋禹心头一震,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莽撞,这还是九龙城寨,对方五六人,他也敢惹事。 他以为对方虽然混道上,但以他刚刚提醒自己明哲保身的风格,应该不是个会惹是生非的人。 怎会如此? 宋禹有点傻眼了。 更多的是不安。 只见那斯文青年慢条斯理扶了扶眼镜,轻笑道:“这是我的地盘,该行开的应该是你。” 林家俊不由分说伸出手,一掌将人薅开,难得有些不耐烦的语气:“阿禹,我们走!” 宋禹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虽然有些懵然,但也看得出林家俊心情似乎很不好。 “家俊!”被推开的青年,忽然伸手将人抓住。 宋禹愣了下。 认识? 不料,下一刻,就见家俊回手狠狠一甩,他能将钟鸣生随手提起的手劲儿,自然也轻而易举将青年甩开。 甚至不是甩开这么简单,而是将人甩出一米远,颇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男人几个马仔忙不迭去扶人:“祖哥!” 有人不忿道:“家俊!” 但家俊看也没再看人一眼,只拉着宋禹大步走开。 “算了!”青年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大概是在阻止手下追上来。 及至走出城寨,屏声静气一路的宋禹才终于小声开口:“家俊,你跟那些人认识?” “嗯。”林家俊点头,鄙薄地扯了下嘴角,“九龙寨城和兴社的人,一群坏事干净的人渣。” 宋禹:“……” 这算不算同行相轻? 他不知道什么是和兴社,香江几百个堂口,路边拉车都能组成一个堂口,烂仔加起来十几万人不止,恩怨纷争剪不断理还乱。他只能猜测家俊跟刚刚那人有仇,而且是对方理亏,不然也不会被甩在地,还不计较。 他虽然心中好奇,也没多问,因为很清楚有些事知道多了不是好事。
第11章 两人没等多久,便叫到一辆的士。因为困倦交加,加之一晚上也算惊心动魄,宋禹只恨不得当场睡去,而林家俊显然也不打算说话,于是一路沉默无言。 好在从九龙城到深水涉不过几公里,夜晚道路畅通,这十来分钟的沉默,也就显得没那么尴尬。 宋禹从口袋里掏钱准备付车费,但掏了半天只掏出几毛钱的硬币,这才想起今天的薪水已经给了丽宫那位倒霉的侍应生。 “我给吧。”林家俊倒是善解人意,毕竟知道他是个欠一万五巨款的穷鬼。 “谢了!” 家俊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摇头。 宋禹跟着他下车,想了想,又冲着他往糖水店走去的背影道了声谢。 家俊没回头,只摆摆手当做回答。 宋禹舒了口气,朝黑洞洞的楼梯口走去。 回到鸽笼房,随便冲了个凉,便爬上床呼呼睡去。 因为知道钟鸣生开不了工,剧组肯定要停工一天,他放心大胆地睡了个昏天黑地,及至日晒三竿才缓缓睁开眼。 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虽然昨晚熬了夜,但睡一觉又精神百倍。 洗漱结束,宋禹拿出装钱的盒子,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家当,昨天花掉五十,相当于白干一天,今天又不开工,没有收入,还得花钱吃饭。 距离一万五又远了一步。 他郁闷地叹息一声,拿了十块钱揣进兜里,换上衣服,出门下楼。 虽然如今是彻头彻尾的个穷鬼,但穷鬼也得看书读报,没有网络的时代,杂志报刊是了解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渠道。 他在报刊亭买了一份正经日报,又拿了好几样娱乐杂志和小报,总共花了三块钱。 谁能想到他一个年入几千万的影帝,有一天会因为几块钱而肉疼。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他原本是要随便找点便宜的饭凑合一顿,但余光瞥到林记糖水铺,不由自主踅身走了过去。 糖水店客人多是早上和晚上,这会儿只得零星一两个老人慢条斯理打发时间。 宋禹点了上次林家俊说的招牌——红豆芋头。 来上糖水的是之前那个中年阿叔,应该是糖水店老板。他记得林家俊叫人舅父。 他跟舅父一个姓? 宋禹道了声谢,佯装不经意问道:“阿叔,家俊今日没在?” 林叔道:“家俊啊,一早就开工去了。” 宋禹心说干他们这行还挺辛苦,昨晚熬大夜竟然还要一早开工,看来不是做老大的。 不过也不奇怪,他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肯定还做不了老大。 宋禹又随口问:“阿叔,你是家俊舅父?” “是啊,我老婆死得早,又只得一个女,早早嫁了人,身边就这个外甥帮衬,跟我亲仔一样啦,你没见他都跟咗我姓乜?” 这阿叔倒是知无不言。 宋禹轻笑:“是吗?” 林叔问他:“你是这楼里新搬来的吧?” “嗯,搬来也有几个月了,先前没来喝过糖水。” “我这糖水仲唔错吧?” “是啊,好好饮嘅。” 宋禹这几天在片场,成天和武行兄弟们聊天,粤语是日渐流利。 林叔离开,他一边慢悠悠喝着糖水,一边翻阅买来的报纸。 先是简单浏览了下日报里的时事财经新闻,然后开始看娱乐八卦。 宋禹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以前在娱乐圈,连自己的新闻都不看。但现在没办法,自己是行业底层,要了解整个行业生态,只能从娱乐新闻入手。 香江报业发达,各种花边新闻以敢写敢报闻名,撑起报业半边天,是香江市民茶余饭后最大消遣。 这些花边不仅有明星八卦还能看到不少豪门秘辛,只是真真假假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标题名字,充斥着各种低俗字眼,诸如沟女仔,偷食,阔少,夜御三女,D奶……之类。 宋禹看得脑仁儿发疼,都是一扫而过,及至看到一家小报专写名流的专栏,目光才停留下来。 今天的主角叫黄择天。 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昨晚丽宫那姓黄的王八蛋。 他好奇读下去。 这篇文章还挺长,算是一篇黄择天小传,只不过是花边式写法,极尽浮夸之能事。 这个黄择天原本是三合会出身,后来做海运,摇身一变上了岸,成了香江海运大王。娶的老婆是以前的香江小姐,但结婚没两年,黄太太便长居加拿大,鲜少回来。在这个年代,香江富豪就算没有三妻四妾,那也是万花丛中过,唯独这个黄择天身边从不见美女,却经常捧男歌星男影星,连身边保镖都是一水儿年轻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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