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赶到北郊影视基地的赵舒权和章律师来到剧组的休息区,看到的是争执过后的混乱场面。 拍摄工作明显暂停,一群换好了戏服的群演还在旁边等着。临近饭点,场务送了盒饭过来,但没人去吃。几大箱印着汪宇飞代言头像的运动饮料摆在盒饭旁,也无人分发。 汪宇飞的豪华保姆车停在片场外围,车门关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导演、两个副导演、制片、还有场务等一群人站在车门外,围着汪宇飞的经纪人,不用仔细听也知道是在哄着耍大牌的小祖宗赶紧消气开工。 只带了律师的赵舒权低调地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趁着整个剧组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汪宇飞身上,先找到了崔文翰。 服装间外的走廊上,服装师正在安慰一个坐在简易凳子上的人。那人身材瘦削,穿着宽大的工装外套和陈旧的牛仔裤,垂在身侧的长发半遮着脸,像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 赵舒权不由地心中一凉。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失望,当即放缓了脚步,心情也跟着放缓下来,想着快速把事情处理一下,给汪宇飞一个警告,应该不影响下午两点的制片会议。 崔文翰看到他和律师惊喜交加:“赵总,你亲自来了,这么快,竟然还带了章律师……” 赵舒权开门见山地问:“汪宇飞又弄出了什么事?我看导演和制片都在哄他是吧。” 崔文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事说来有点话长。我先给你介绍个人——小曹、曹瑞,算是我的临时助理。小曹,这是天元传媒的赵总。” 年轻人早已起身跟上,随着崔文翰的介绍浅浅行了个鞠躬礼,用清冷的声音说道:“你好,赵总。初次相见,我名叫曹瑞。” 赵舒权如雷贯耳,整个人僵在原地,恍如梦中。 十八九岁的少年有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清秀面容,五官宛如精雕玉琢,明亮的杏眼仿佛永远含着盈盈水汽,冷白的肌肤透着羊脂玉般的温润。偏偏在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左眼眼尾处点缀了一颗黍米大小的红痣,宛如被标记了一点朱砂。 只是有点落魄。少年的下巴残留着隐约的青色胡茬,长发稍显蓬乱,小脸上有点灰尘混合着汗水留下的痕迹。不知是否因为电话中那场冲突,少年眼角微红,神情冰冷。 这张脸、这声音,赵舒权苦苦寻找、日夜思念,就是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他也不会忘记,活脱脱与他整整找了十年的卫景帝曹瑞一模一样。 但,怎会如此年少? 前世两人穿越之前,重病垂死的卫景帝三十三岁。而眼前这个少年不会超过二十岁,且明显身体健康。 他上前一步对年轻人伸出手,强装镇定地自我介绍:“我姓赵。赵舒权。” 年轻人冷冷地看了看他,像是勉为其难,伸出手轻轻与他握了一下,冷静地说:“今天的事是我给崔老师添了麻烦。你不要怪崔老师,我会自己走。要多少钱,我会想办法赔。” 崔文翰打断他:“你先别急,小曹,让赵总来处理。” 赵舒权心中犹如波涛翻涌。他心里清楚自己是魂穿的,身体样貌甚至声音都与前世不同,即便卫景帝重生也不可能立刻认出自己。可如果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年轻时的卫景帝,听到自己前世的表字“舒权”,至少……也该有一丝丝的情绪波动? 难道只是同名同姓、并且凑巧长得一模一样?这世上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吗? 看来只有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事才能慢慢问了。 那边崔文翰也很着急,拉着他避开曹瑞,小声恳求道:“赵总,小曹这孩子特别懂事,剧组的人对他印象都挺好的,就是性子有点冷淡。可汪宇飞好像看他不顺眼,找茬找了好几次。今天把我扯进来,小曹才生气了,得罪了那边。” 略作停顿看了下赵舒权的脸色,崔文翰声音压得更低:“小曹的情况有点特殊,事情如果闹大,他会有点难办,赵总你看……” “他什么情况?”赵舒权看似平静地问。 崔文翰的声音压低到极限:“那孩子失忆了,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奇怪的是,派出所查了户籍资料和失踪人口数据库,也查不出他的身份。要是被赶走的话,他只能去流浪收容所了。” 赵舒权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应崔文翰的期许:“情况我知道了。交给章律师处理吧。”
第2章 、必须道歉 剧组的人发现赵舒权的到来之后着急忙慌地撇下汪宇飞,前呼后拥地把“赵总”请进大会议室。听到他开口询问“我推荐的服装师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么?”导演和制片后知后觉,赶忙把崔文翰和曹瑞叫了进来。 “本来没什么大事的,怎么就惊动了赵总?还带律师来,多见外啊。”导演堆着满脸褶子笑呵呵地说,“没事啊,没事了。是不是啊,崔老师?” 赵舒权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导演息事宁人的神色,知道这人两边不想得罪:“既然卢导说没事了,那让宇飞过来,给崔老师和小曹道个歉,这事就算是真的过去了。” 卢导顿时脸色难看。制片和副导演们也都噤若寒蝉。开玩笑,要是谁有办法能让汪宇飞道歉,他们还需要低声下气地哄么? 赵舒权轻笑一声:“怎么,请不动?” 制片低声开口:“赵总你看,今天这事儿吧,我不清楚你了解多少。助理犯错,崔老师护短咱们也能理解。既然双方都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这个道歉嘛……” “据我所知,小崔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宇飞的戏服出了问题,是吧?可是小崔说戏服穿到身上的时候明明没有问题,为什么实拍的时候出现了好几道裂口以致不能使用?是不是该问问穿的人自己?”赵舒权犀利地盯着制片和导演。 导演等人也都知道今天的戏服事件蹊跷突兀,不像是服装师会犯的错误。他们这些人久在演艺圈,还不至于看不透片场这种小动作。但看透不等于能摆在台面上说。事情怎么处理,得看当事人是谁。 一个副导演开口了:“不管怎么说,戏服在拍摄现场出了问题,服装师总得想办法解决。崔老师手上明明有套现成的衣服,却不肯拿出来救急。汪老师急着拍戏,崔老师却不配合,也就发生了点儿小磕绊。” 副导演迎向赵舒权审视的目光:“这件事双方都有错,赵总处事一向公正,可不能偏袒自己人吧?” 其他人都不说话。赵舒权缓缓坐直身体,深深看向敢于挑战自己的副导演。这个副导演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星河娱乐的人,才会有胆量当面跟自己叫板。 赵舒权自己的天元传媒在这部剧里投资占比很小,他也不太看好这个项目的回报率。他本来确实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有人挑衅就另当别论了。 “按照合同啊,那确实是小崔的责任。可是小崔也不是没有提出解决方案,为什么非要用人家的私服?”赵舒权的手指轻叩桌面,“曹瑞,副导演他们想用的那套衣服,确实是你的私人服装,并且你没有同意出售或者出借给剧组吧?” 曹瑞冷冷地回答:“那套衣服我只答应借给崔老师作为版型参考,并且不是用在这部戏里。衣服的风格不一样,这部戏不能用。” 赵舒权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目光落在副导演脸上:“强买强卖是个不好的习惯。曾老板没教过你么?” 崔文翰上前一步:“今天戏服出问题的事,是我的责任。耽误了拍摄进度,给剧组造成损失,我愿意按照合同进行赔偿。” “小崔的这个态度,不能说我偏袒什么吧?”赵舒权再度看向副导演,“那宇飞又是什么态度呢?” “哼,不就是套衣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一声尖锐的嗓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穿着便服、妆发未卸的汪宇飞翻着白眼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经纪人和两个助理。 汪宇飞旁若无人地走到赵舒权面前,态度稍稍收敛,还算客气地叫了声“赵哥”,随即对着曹瑞和崔文翰的方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赵舒权看着对方那张漂亮却有几分僵硬的脸,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他从前对汪宇飞看不上但也谈不上厌恶,纯粹无感,看在背后金主的面子上也让着他几分,可今天就不一样了。 “既然宇飞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你道个歉,我也不会再追究下去。戏快杀青了,拍了这么久,大家都辛苦了。” 汪宇飞皮笑肉不笑:“赵总这话说的,今天这事,我有什么错?你看看我,顶着这么闷的头套、这么厚的妆,白白浪费一上午,怎么没见谁跟我道歉啊?” 崔文翰息事宁人地说:“服装的事,我已经反复跟你道歉过了,汪老师。” “道歉有用吗!”汪宇飞瞪了崔文翰一眼,瞥向曹瑞:“你看你手底下都是什么人,事儿没办好还诬赖我自己弄坏了衣服,我是闲得慌吗?问他借件衣服还不肯,一个穷酸助理的衣服能好到哪去?” 曹瑞不卑不亢地回应:“我没说一定是你弄坏的。但戏服是你的助理、崔老师、还有我,四个人一起帮你穿上的,明明白白见证衣服完整无损。然而等到了片场,却背后破损不堪使用。其中缘由,难道不是应该由你们来解释?怎能说是崔老师的责任?” 汪宇飞正要发作,赵舒权威严的声音力压众人:“道歉没用的话,报警吧。” 场面顿时一滞。一直默不作声的章律师在此时开口:“刚才我查证过,损坏的服装台账价格1.2万元,如系遭到蓄意损坏,足够达到立案标准。另外,先前片场的争执中,摄像机并未立刻关闭,拍到了汪宇飞先生疑似打人的动作,有必要由警方介入进行详细调查。” 汪宇飞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谁打人了?我分明没有……” 章律师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现场视频,正是上午在片场发生过的争执。视频中汪宇飞有明显推搡曹瑞的动作,还有疑似借着身体遮挡打在对方头上的举动。 “你怎么会有这种视频?”汪宇飞叫了一声想抢,被章律师轻易躲过。 “我是律师,有权调取剧组的视频资料。”章律师关闭视频,看向脸色精彩的导演等人:“按照合同规定,拍摄过程中出现纠纷导致的停工、误工、以及后续的不良影响,由纠纷当事人承担违约赔偿责任,剧组承担连带管理责任。责任最终划定以警方调查结果为准。” 汪宇飞的经纪人赶忙劝和:“别报警啊赵总。项目是大家一起做的,这么点小事干什么要报警呢?赵总有什么要求,好好商量嘛。” “强买强卖、戏服损毁、片场纠纷、涉嫌打人,这些加在一起好像已经不是小事了。”赵舒权冷冷淡淡地说。 崔文翰和曹瑞也是两脸懵逼。崔文翰心想老板说好的不把事情闹大呢?曹瑞不解地低声询问:“崔老师,如若报警,会否对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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