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微尔原本也是筹划了许久才在1895年开始进攻,走的是北方, 前萨兰布拉,黎微尔和丘涅的交界点, 也是大秋沙山脉的北首端,三国交界的勃易,而此地也是无所属之地, 要碰这个地方就得和两个大国打交道, 此行也困难重重。 阿米艾尔公爵的这一叛变,直接将上述困难全部扫除,为黎微尔的侵入开了一个大道。 虽然守卡特兰海湾的并非西南公爵,但由于其地理位置, 想占据这片地域的确很容易。黎微尔大军在阿米艾尔公爵的帮助下陆续进入西南领地。 斯特拉伯爵的领地与阿米艾尔领地接壤,战线就被划在了此处。 艾利克斯他们与龙骑士兵团交战之地也在此。 他们初战占据了人数、新型兵器、地形和信息差的优势, 曾一度将黎微尔方先遣部队逼退进入阿米艾尔领地的中部。 在那里, 爆发了一场阿米艾尔内部的反抗运动。 对阿米艾尔公爵叛变感到荒唐的官僚、警察、士兵、骑士、巫师联合炸了公爵府,组团逃到了丘涅的前线战地。 而其中打头的正是阿米艾尔公爵的独子, 墨莲·阿米艾尔。 他向艾利克斯控诉了其父亲的罪行,并解释了他叛变的理由,并发誓会为平叛和抗敌献出自己的命。 艾利克斯并没有直接信任他,先把他和那些一起来的人遣去了战俘营。 在考验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将他放出来,投入前线战斗。 而四级骑士并能够使用新魔法的墨莲确实做出了很大贡献。 他像是将愧疚和屈辱一并发泄在战场上,猎捕敌人绝不留情。 他捉来的敌军总是模样最惨的,之所以不杀,也是因为艾利克斯下了死军令,投降的敌军不可杀。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杀了敌军俘虏的友军反要接受惩罚,但他还是严格遵守军令。 墨莲只有在被英格尔狠骂的时候才会收敛一些。 斯特拉战役始于1893年的四月,眨眼功夫,就来到了7月。这正是丘涅最热的头个月份。 持矛守在战俘营外的二等列兵霍尔眼睛一转,手掌掠过,快到几乎没有影子,啪地一下拍在自己手臂上。 一摊自产的新鲜血液在掌心炸开,红黑相间的粗腿大蚊子,西南的特产物种。 他蹲下来在地上水坑里洗了洗手。 那小小的水坑已经漂浮着数十只蚊子尸体。 “操,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身边的同期一等列兵麦克不停挠着自己下巴,忍不住抱怨道。 霍尔面无表情扒住了好友的手,“抓破了容易感染,很麻烦。” 麦克被他抓住手浑身难受,但没有反抗,欲哭无泪道:“你抓牢点,我真受不了了,这儿虫子怎么这么毒?” 他指着满头包,控诉:“你看我这个头,蒸炉里的面包也没有我的脸涨得快。” 霍尔直直盯了他脸几秒,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麦克不干了:“你还笑我!我难受死了!蚊子怎么就不咬你的脸呢?!” 霍尔道:“之前涅卡少校派人来每个营地说过,用银露枝的粘液涂在脸上可以防蚊,你当时去方便了,没听到吧?” 麦克叫道:“你这家伙不早说!” 当然这东西也不是百分百防蚊的。 反正此地的蚊子已经进化到一定程度了,天气稍微热起来就开始成群结队出来吸血。 但他现在也不能换班,他恨恨地踹了身后的大笼子一脚。 霍尔立刻拦住了他,“不能虐待俘虏!” 麦克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踹一下这个铁笼子!又不是他们!” 笼中的俘虏骑士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无力地低下头。 很快,来接俘虏的骑士来了,他们给笼中的俘虏换上更牢固的枷锁,牵进了俘虏营。 麦克途中可以看见一排排俘虏士兵在丘涅士兵监督下重复削土豆皮的劳作。 他忍不住念叨:“当我们这儿的俘虏可真爽啊!白吃白睡,不会有人欺负,还不用负伤去前线!” 几个俘虏视线瞄过来。 霍尔轻轻戳了一下麦克。 麦克气不过提高了声调道:“难道我说错了?如果有人对俘虏拳打脚踢还要被重罚,哪有这样离谱的……哎哟!” 一位监督俘虏的下士走过来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麦克和霍尔立马站直,把拳头锤到心口。 “不准对军令说三道四!” 下士是他们训练时期的教官,因此看着两个新兵刚从内地调过来没多久,多嘴提了几句。 “你们两个,成绩都还不错,其他规矩应该也不用我多说,只是在这个前线,有两个人,你千万不能落他们手里。” “谁啊?” “英格尔·涅卡少校,艾利克斯·丘涅殿下。” “啊?为什么涅卡长官不就是参谋、战斗巫师还有军医吗?他在前线虽然很恐怖,但他对士兵都还不错啊?” “那是你没犯错的时候。他可比任何军官都要铁面无私,任何士兵只要触犯了军纪,落到他手里,你绝对无法想象有多惨。” “啊?他还能把人打残了不成?” “不,他不打人。” “那?” “………你们知不知道禁闭惩罚究竟是什么?就是把人关进一个狭小的完全封闭的黑屋,在里面你只能蜷缩着坐,里面只有一个盆用来拉屎拉尿。只有一个开口用来传送食物和更换排泄,关上以后人在里面看不见一丝光,也听不到一点声音,那房子被他施加了魔法。他不会把人饿死,也不会把人打残,但是在那里面的人没有一个能撑过两天,出来后再也不敢惹事了,他们宁愿在战场上断手断脚,也不想再进去。” 麦克扫了一下胳膊,明明这么湿热的空气,他却有点冷起来了:“…………真的这么恐怖?他是怎么想出来这个法子的?” “………你可以自己去试试,我一个同期以前还是列兵的时候,因为虐杀了一个俘虏也进去过,一天不到就哭着求饶,他还是没放他出来,必须关够两天半才准他出来。如果有人在里面设法自杀,他也会想办法让他求死不能………” “………停下………我有点想吐了……” 霍尔问道:“那殿下呢?他不是一直那样亲切吗?” “………你千万不要招惹他,虽然他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很少有被惹怒的情况,但如果你胆敢在他面前触碰红线,他会笑着把你丢给涅卡长官。” “………啊。” “哦,对了别在他面前碰军纪是一点,你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说涅卡长官的不好,这就是他最大的红线。” “………为什么?” “呃………别问为什么,就是不行,提都不能提,他会很生气,你只需要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比其他任何情况都要惨。” 麦克好奇问道:“我在家里就听说多亏了涅卡长官和殿下,前线的伤亡史无前例地少,巫师的治愈魔法真的这么厉害吗?” 下士嘲讽地笑了一下:“是吗?这是好事吗?你可以后千万别和你的那些前辈或者队长说这些话,看他们会不会揍你。” 霍尔惊讶地问:“死的人少,不好吗?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我听说那位连断肢都能治愈。” 下士掀起了袖子,上面是厚厚的疤痕。 “看到了吗?” 两人都倒吸了口气:“这是!” 下士笑了笑:“你们猜,这只手断了几次?” “…………” 哑然。 下士自答:“四次。”他接着道,“每次都能治好,厉害吧?”他动了动手臂,不只是治好了,而且每次都能如同原样一般灵活转动,神经肌肉没有丝毫偏差,反正手术是做不到的。 他放下袖子,也知道不需要多说了,只反问道:“现在你们还觉得这是好事情吗?” 两人不再问,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下士望着西方,眼神中包含着很多意味。 他很庆幸,自己能调到战俘营这个岗位上,稍微离开了最前线的战斗营地。 可和他同批次,幸存下来,或者说被迫幸存下来的那些人,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治好伤口,然后再次投入战斗。 军衔军功是不断上升的,可是精神也快到极限了。 两个月前,他们还对这次战争抱有盲目的自信。 骑士储君和天才巫师的组合一战成名,连续击退了享誉盛名百年的龙骑士兵团,以及黎微尔先遣精英部队,不出半月就把战线推到了西南领地中部。 消息传回首都,所有报纸都在庆祝他们的胜利。 坐在路边摊喝一杯酒,就能看到花瓶旁边搁着一份报纸,耳边就能听到“驱逐黎微尔人,剁下叛徒阿米艾尔和鲁道夫的狗头。” 可谁也没想到战争就这样拖到了7月,西南战线战况一直胶着不下。 虽然死伤人数比往年战争少很多,伤亡仍是在堆积。 丘涅这方面一开始因为布局获得的先机,也在黎微尔那边大军的抵达后失去了优势。 双方投入的兵力在短短三个月内各达到了四十万。 黎微尔高阶的骑士不要命地派往前线,大军碾压,以绝对的兵力频繁进攻。 丘涅这边虽然采取的是相对保守的战斗方式,也计谋频出,急切地想取得胜利。 可是,两方都没能得偿所愿。 最后那下士对俩列兵说: “闭嘴,少说话,多做事,少耍花招,少抱怨,那几位长官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 医疗营里,程度不同的新伤兵哀嚎连天。 护士医师左奔右窜,一会儿拿绷带,一会儿拿注射针和吊瓶,手指间还夹着几瓶药。 “巫师!为什么巫师不来!好痛!”有伤兵痛叫。 露奈面无表情给他缠上绷带,一边道:“你抬头看看你对面的。” 伤兵看过去,一个士兵正悠闲地喝水,端着锡杯的样子,那姿态宛如在品什么下午茶,但往前一看,他的腿断了一条,正吊在架子上。 另外一个士兵拿着本破烂不堪的书在看,他的一只手吊在肩膀上,一条腿只剩下一半。 还有一个躺在床上一脸祥和地睡觉,顺便和身边的护士聊天 。 那喊疼的伤兵傻眼了。 【这些前辈心理素质这么硬的吗?是我太矫情了?】 可是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肚子上的伤口,血色从层层绷带里透出来,即便打了麻醉,还是疼得他直呲牙。 类似这样的伤口身上还有好几处。 他在战场上被刀剑刺中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幸亏晕过去之后,敌人以为他死了才没再补刀,后来被战友送了回来,菜救下了这一命。 对此前辈士兵淡淡地说了一句:“嗯,习惯就好,又不是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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