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扑闪, 澄澈而黑漆的瞳像小鹿的眼睛。 这样的一双眼睛,没人会怀疑他说谎。 任克明定定看了他几秒, 鼻腔里应了一个音节:“嗯。” 不知道是在嗯什么。 黎昌觉得他应该是信了吧,可是又不确定。 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信了吗?” 任克明直白说:“不信。” 黎昌:? “那, 那你现在, ”他有些结结巴巴, “你要做什么?” 他不信。 既然不信,那按流程来说,是不是要和自己睡觉了啊? 可是这还是大白天,太阳才刚到天空正上方没多久。 换句话来说, 就是黎昌才刚起床没多久。 他有些不想睡,虽然知道这种睡不是那种睡, 并且也挺喜欢睡,但还是不想睡。 没等任克明回答他什么,他就抢先开口: “今天可不可以不那个。” 任克明要说的话顿住了,看着他的大眼睛,换了句: “给个理由。” 黎昌特别顺杆子爬地环上任克明的腰:“理由,理由就是……我想和你清醒着多待一会儿。” “真的,”说着他的手还不安分地乱滑,“老公。” 完全言行不一。 被揩油的任克明:…… 他抓着黎昌的手带到自己的脖子上。 直到黎昌又顺杆爬地环上他脖子,他才说: “那亲一个。” 黎昌闻言,立即一点没害臊地就要去亲他的唇,却被半路止住—— 任克明指指自己的侧脸: “亲这里。” …… 最后俩人是一前一后回到客厅的。 吴妈就见着黎昌红着脸在前面步子踱得特别快,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任先生则勾着唇走在后面。 那神情,哎哟,一看就幸福得哟。 至于刚才院落里发生了什么,虽然她没想看,但还是看到了—— 黎昌亲了下任克明的左脸后,脸红了一阵。 不知道任克明说了句什么,他于是又踮着脚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右脸。 跟小孩被逗着亲似的。 最后任克明特不要脸,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黎昌被逗急了,直接推开他走回客厅。 吴妈看着他俩的身影笑着摇头。 她记得黎昌是要比任先生还要大两岁的,可看眼下这副模样,倒还真分不清谁是年龄更大的那个了。 和黎昌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真的是明白了他们俩人的婚姻怎么能持续这么多年的—— 黎昌确实是,惹人爱。 吴妈一般不用这种说法来形容人,太肉麻,还是男人,但没办法,好像就这么一种说法能够完美形容她眼中的黎昌。 就是惹人爱。不管你说什么,他都能答应。 表面上看起来挑食吧,实际上做什么他都吃。分明自己和他是雇佣关系,但他还是一口一个您的,叫得人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尤其是坐一起看书的时候,看一小会儿他就开始走神,动作小小地伸手去拿小桌上的果盘,吴妈这时候就会装什么也没看见。 眼见着他一会儿吃一颗提子一会儿拿一个小橘子的,最后一看果盘,居然每次也只吃了一半不到,总会规规矩矩分好界,给吴妈剩下一半多。 特能把别人放在心上。 吴妈也是个看人准的,以前怎么样不提,就最近几个月吧,她对任克明的概括就是,这任先生是个缺爱的。 同时也是个缺人去爱的。 如果遇不见黎昌,估计他的人生会和现在转个向。 因为除了黎昌外,吴妈没法从任克明眼里看到对任何东西的向往。 一个人要是对这个世界没了向往,他该怎么活? 他还能活吗? 好在有黎昌。 黎昌走进客厅后碰见了吴妈,红着脸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大门那边这时却突然传来动静。 回头一看,是五条狗被小安遛回来。 应该是闻见任克明的气味了,一进门就忙往客厅这边冲。 黎昌本来已经走上楼梯,看见狗就又想退回来。 然而视线往上一移,刚巧跟正在看着他的任克明一个对视。 他怔了一秒,慌里慌张地要移开眼神。 想想又不对,自己心虚什么。 于是就瞪了对方一眼。 任克明被瞪了眼,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唇角的笑蕴得更盛了,蹲下身摸了摸不知道是哪条狗的狗头。 “别上楼。”他没抬眼地叫住黎昌:“沙发上坐会儿,等医生来。” 黎昌脚步一顿。 啊? 又要叫医生? ……肯定是因为刚刚头晕的那下。 早知道就不起那么快了。 他想了想转头,本来想说我偏要上去,我又没病。 但是转过来的一瞬,微张开的嘴不由止住—— 他看见任克明蹲在一堆毛茸茸里。 落地窗外洒进阳光,打在男人和簇拥着的狗身上。 黑色西装上铺着柔软的金,薄薄得像一层絮。 男人垂眸,小狗摇尾乞怜。 一切的啸咤都在这刻消失。 恍惚间就像回到了某个平静的下午,黎昌蹲在出租屋楼下撸狗的日子。 虽然此刻在干这事的并不是他。 黎昌凝眸看着,站了一会儿,从楼梯上退下来了。 按照任克明说的走到沙发上坐下。 这时候吴妈和小安都已离开客厅。 黎昌就那么坐着,也不和任克明说话。 坐了两秒,又站起来。 走到窗子边硬生生蹲下,开始揉狗头。 五条狗见他的到来,立刻兵分两派,黎昌这边三只,任克明那边只剩两只。 黎昌终于主动抬眼朝任克明看了眼,眼神里带着点小嘚瑟。 怎么滴,羡慕吧。 任克明却没说什么,起身走到茶几边,八风不动地抽了两张湿巾。 黎昌蹲着的身子动了动。 他虽说看起来是全心全意在撸狗,实际上目光却一直在朝任克明那边瞥。 蹲了半分钟吧,他忽然说了声: “哎呀,腿麻了。” 然后就站起来。 果然,一站起来就被任克明牵过手去。 冰凉的湿巾覆上来,细细擦拭着他的手。 “摸了狗后要记得用消毒湿巾。”他边擦边说,动作柔缓而细致。 黎昌刚褪下红的耳根这下又烫起来。 他看着自己被包裹着的手,觉得自己可能真被任克明当成小孩了。 良久后,小声应了声哦。 声音闷闷的,但似乎又藏着点小开心。 毕竟长这么大,几个人把他当过小孩啊。 还不能偷着乐乐吗。 这次医生来得比以前都快,差不多十多分钟不到就到宅子了。 二楼卧室里,任克明站在医生边上说:“几个月前发了烧身体一直不好,前两天感冒过,今天头晕。” 跟在描述自己的身体不适一样,黎昌都插不上话。 “还有脚踝,老毛病,今天又不对劲。”任克明说。 黎昌闻言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神色寻常,淡淡的。 平静的目光落下,不轻不重落在自己的脚踝上。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脚踝疼的? 只疼了一下,就刚刚从院子里起身的时候没站稳拧了一下,而且自己的表情最多就变了那么一瞬。 他居然看出来了。 黎昌愣了几秒,想开口问什么,任克明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朝黎昌做了个手势,走到阳台去接通。 于是卧室里就只剩下黎昌和医生两个人。 黎昌的目光从阳台的背影上拔下来,转过头看向医生。 医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脚踝也还好。”他看了眼阳台那边问:“真头晕?” 意思是他怀疑任克明刚刚说的话全都是添油加醋,过度担心。 黎昌却想了下,点头:“真晕。” 真有点晕。 而且不止晕今天这么一次。 感觉穿过来后就没有哪几天是不晕的,整个人经常云里雾里。 医生皱了下眉:“那我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顿了下,他说:“几个月前你才刚做过全面的体检,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多晒晒太阳,平时加强锻炼,补充维生素。” 他这么一说,黎昌觉得好像确实。 确实没怎么晒太阳,也没怎么锻炼。 除了这几天和吴妈一起外,他之前都没很少走到户外去,更别说锻炼了,有时候就连走两步路都是喘的。 啧,这么说起来,自己是不是有点虚过头了? 任克明这时接完电话回来,问:“如何?” “没什么,”医生说,“就是太瘦了。” 黎昌:? 不是你刚刚怎么没和我说这句话啊。 任克明的眉蹙起:“是瘦。” 他看了看黎昌,没继续说话。 等医生走后,他才转身说: “我还是怀疑你没认真……” 黎昌没等他说完就站起来,踮着脚搁他左边右边嘴巴上全狠狠亲了一口—— “不准怀疑了,我每顿都吃两碗饭!” 最终任克明信不信他这句话未可知,总之黎昌被按在床上反吻得喘不过来气。 然而仅仅是吻了很久,并没有再继续做什么。 任克明揉了把他的头后起身,平稳呼吸后,静静看着他。 片刻,忽然起了个话头: “还记得之前,我们说谈谈离婚合约吗?” 黎昌一愣。 ……离婚合约。 对。 任克明不提这茬,他差点快忘了。 前些天各种事情纷乱复杂,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任克明又忙着出差。 但主要还是这两天的日子过得太稳了。 稳得他天然忘记了和任克明之间还横亘着这份合约。 “……记得。”黎昌问:“现在谈吗?” 现在请律师来,他立马就能把那个破合约废了。 他不想离婚。 任克明却盯着他看了很久,摇头:“现在不行。” “分公司那边的工厂出了点问题,我还是得过去一趟,机票定的一小时后……” “那我一个人和律师谈。”黎昌打断他:“不可以吗?” 应该不需要两方都在场吧。 任克明却否决得十分果断: “不可以,我要在场。” 黎昌闻言,眉间轻轻皱起:“……为什么?” 他不明白。 自己一个人和律师谈怎么了? 然而任克明没有再说话。 黎昌抬眸探进那双黑漆的眸,看着看着,眉皱得深了,好像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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