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沉默。 怎么着,今天是捅了精英窝吗? 程御也察觉到陈廷玉的到来,他身边伴随的两人应该是集团的法务,在微凉的天里额头冒着细汗,大概也是匆匆被拉来的。 这些专司经济案的大状,恐怕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们还要来负责总裁的街头斗殴事件。 陈廷玉走在最前面,他托了托镜脚,视线顺势在场上一扫而过,落在陌生又明显不凡的陆含璟身上时,隐隐一顿。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者臂膀一展,虚虚搭在程御的椅背上。 回了他一个礼节性的笑。
第010章 “陈廷玉。你来得好迟。” 程御身子往后一靠,湿雾蒙蒙的眼看向来人,面无表情地抱怨着。 他的额发是凌乱的,微微上挑的眼尾还存着三分郁气,搭在腿上的手指,却因力竭和骤然凑近的几人而微微痉挛着。 高傲,且狼狈。 像娇生惯养的猫,被突然丢弃在陌生的野外环境,还在努力维持华贵的模样。 殊不知已经引来多方的暗中觊觎。 陈廷玉轻轻说了句“抱歉”,随即单膝跪下,为程御整理打架中散乱的袖口。 察觉到对方的手尚在小幅度地痉挛着,陈廷玉顺势施加一些力道,按摩着程御腕上的经脉。 他知道程御的习惯,所以一切动作都很小心地隔着衣料进行。 在人来人往的派出所,他这般的低顺姿态却做得毫不顾忌,像是看不到旁人的异样眼光,全副心思都落在程御那截细腕上。 黑色丝织手套戴得严严实实,但程御还是在不安地颤栗。 陈廷玉心底骤然生出兴奋之意。 与程御共事多年,即使对方从未明说,陈廷玉也能猜出对方有接触方面的心理障碍。 尤其是那日洛羽书的过火举措,让程御出现了应激状态,之后他总是在下意识地拨弄袖扣,像是恐惧再有肌肤裸露在外。 陈廷玉在程御身边做小伏低多年,目的就是在成为他独一无二的依赖后,再亲自夺走他的一切,让他也尝尝孤苦无依的滋味。 程御的癖好,程御的爱与怖,他时刻窥视。 这种只有他知晓的隐秘习惯越多,意味着他离程御越近一步。甚至再过分一点,他希望程御的改变能因自己而起。 一想到他会因为自己的靠近而紧张颤栗、恐惧不安,最好再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近,却无能为力的模样。 陈廷玉心口便爆发出炽热的鼓胀感。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廷玉掐断骤然萌生的念头,连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变化上半分,沸反盈天的渴望都在体内化作烟尘。 最后,只是自喉间溢出一声非常清浅的叹息。 - 陈廷玉服侍得坦荡。 程御同样毫无负担。 这一副上位者姿态,本该让普通人见了恼火,但他长得太精致好看,竟让旁人生出“他娇气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心态来。 这方空间内一时是静默的,唯独陆含璟,单手又将那沙漏倒了回去,在心底冷嘲。 旁人只以为陈廷玉舔得得心应手,他却看出对方温顺与克制的动作下,那一分几乎按捺不住的占有欲,和宣示主权一般蠢蠢欲动的眼神。 旁人更没有看到,在桌下,陈廷玉或轻或重的动作,是如何引起程御隐约的瑟缩。 任性的青年掌权者将这份狼狈反应隐藏得很好,唯独低垂的睫毛颤得像风雨中丢失路线的燕雀,暴露出他凌乱的心绪。 甚至有一回,那手下意识地往回躲,还被男人刻意地又勾回。 你来我往,像上演了一出追逐拉扯的烂俗戏码。 桌下的暗流涌动,皆被陆含璟纳入眼底。 灯光下,他深蓝色的虹膜显出剔透的光泽,在某些角度与光影下,像极了藏于海平面以下、染上蓝色的巍巍冰川。 理性的审视之下,是数不尽的思量。 他想。 录音里喊程总的,不是这位吧? 沙漏触底的清脆声打破了短暂的阒寂。 程御的手指恢复血脉流畅,他松了松指尖,察觉到一切无碍后,便不耐烦了,把陈廷玉的手甩开。 “够了。” 陈廷玉并未在意程御的不留情面,甚至露出一个温和到略显餍足的笑意。 朝着程御,和他身后还在把玩沙漏的陆含璟。 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视一触即分。 可就在这短暂的一秒内,都从彼此眼中,发现了藏于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漩涡。 陈廷玉站起身,先同民警打了声招呼,才探身向坐着的程御,“程总,律师联系好了,我们可以先走。” 程御点了点头,将口中的奶糖嚼成软和团状,吮尽其中的甜香,在陈廷玉的护持下缓缓起身。 派出所明晃晃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让他心中困顿又烦躁,早早便想离开了。 实话实说,陈廷玉虽有二心,但确实很好用。 律师已经开始交涉,见程御起身,本就是路人甲的陆含璟自然也不打算久留。 两人一前一后起身离开,黄毛一看那还得了,被拷着手也要暴怒而起,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怎么回事!他们打了人怎么就能直接走,还有没有王法啦?!” 陈廷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手掌施力压下黄毛的肩膀。 他的手如其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做惯体力活的样子,却蕴含着强劲的力道,那双手掌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黄毛。 陈廷玉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而又不容抗拒。 “先生,这里由我来处理。” 就在这时,那个过路女孩也匆匆赶到派出所,有她证词,这下黄毛也蔫了,在多方压力下,不敢再追着程御讨要说法。 一系列事件发展很快,民警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三个姿态、笑容如出一辙的“精英男”团团围住,几番交涉下来,按照流程同意了程御的离开。 程御安静而内敛地听完。他已经将奶糖整个儿吞吃入腹,回味着那股奶香,在离开前询问那个好心的女民警,“请问,这是什么牌子的?” 后者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啊……哦,这就是最常见的大白兔奶糖啊。” “谢谢。”程御朝她点了点头,“谢谢你刚才帮我。” 他说话时面无表情,又因倦意和负面的精神状态而微微敛眸,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而孱弱,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真诚,让人相信他仅仅因为一颗平凡普通的奶糖,就诚挚地连说两声“谢谢”。 女民警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看到的已经是程御的背影。 陈廷玉被暂时拖住身,程御不太喜欢嘈杂的环境,得到答案后就忙不迭地离开。结果在派出所门口没看到自己惯用的车,也没有司机老李。 江城昼夜温差偏大,即使是春日里的夜,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凉意,更何况程御身体孱弱,又刚刚从人来人来、极其暖和的场所出来,不过片刻,裸露在外的皮肤已沾上冷意。 他顶了顶腮,决定收回刚才那句夸奖。 陈廷玉,还是不行。 - “我送你回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眼中不太容得下旁人的程御这才发现,陆含璟一直紧随他其后。 ……难道他不用上班的吗? 过了好几天996生活的程御顿时生出些不爽来。 江城的夜泛着湿润之意,陆含璟说话的时候,空气中还漂浮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反而勾起程御的一些好奇。 没了他人打扰,程御大方地再次打量对方。 陆含璟长得周正,偏偏不笑时,眉梢眼角都带着冰冷的肃杀感,不同于蒋舟极具侵略感的五官。 而是一种让人藏得极深的危险。 察觉到程御突然认真起来的注视,陆含璟再次露出一个笑意,很浅淡,纯礼节性,眼睛也没有随之弯起。 路灯的光影影绰绰地打在他单侧的肩上,却没有落在他眼里,一双眼就像是入了夜的海面,变成两袭深不可测的幽深。 在料峭的余寒中,程御的手指轻轻颤抖。 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他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绝不是蒋舟那般容易应付的小疯狗。 陆含璟或许热衷于在猎物面前伪装自身,程御却不是天真烂漫、甘于自陷的蠢货,他知道,这是一头真正的凶兽。 而程御—— 程御过了近十年的病患生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衰败下去,不能接触一点点刺激性的活动,甚至是稍微辛辣些的食物。 他的生活,寡淡了太久。 洛羽书,蒋舟,甚至是陈廷玉,都不能给自己这种刺激。 唯有—— 唯有陆含璟。 霓虹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斑,程御抬眼。 “那就劳烦陆总了。” - 争执的地方离派出所不远,他们慢慢踱步过去,没几分钟也就到了。 陆含璟今天开了一辆黑色的奔驰G65,程御对车并没有太多研究,不知道这辆越野出自巴博斯改装系列,具体到每一个细节都由陆含璟亲自制定,只觉得它停在路边,就像头蓄势待发的悍兽。 程御扫了一眼。 京市的车牌, 这是陆含璟的私车。 以车观人,足见其主人的掌控欲之强。 他们在派出所耽搁太久,此刻夜色已深,街上安静,陆含璟开锁后,却听到几道猫叫声。 若隐若现,像是车里传来的。 他绕着车走过一圈,随即在车头处停下,把车钥匙递给程御。 “帮我拿一下。” 程御一愣,下意识接过陆含璟递来的东西,随即就见对方三两下将车前盖打开,揪出了缩在发动机边上的猫。 两人借路灯光一看。 是只白色的猫,只左耳尖上有一小块黑色,精瘦。 猫被揪着,不安地叫了起来,整个猫身在陆含璟手里晃来晃去,跟荡秋千似的,陆含璟怕它自己摔下来,便先压低了身子。 但他这样一弄,猫反而不跑了,而是一个扭身,四肢抱住了他结实的小臂,脑袋朝上,又气弱地朝他喵喵叫。 即使只有一点黑,那也是很厉害的奶牛猫。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程御笑了一声。 漫不经心道:“找金主呢。” 好像是真的甩不开,又不能丢在这里。 陆含璟只能打开车门,把猫送上后座,没想到那猫一进车内,就立刻松开四肢,稳稳地坐在座上。 毛茸茸的尾巴还围住了小爪子,很是讲究。 就好像真如程御所说,是挑着豪车在找家。 陆含璟看着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莫名觉得与某人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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