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临渊对他们的情绪一无所知,也对自己落入他人视线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收拾了一下失落的心情,就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了对录制现场的观察之中。 因为当年发生的事,以及事后的了解,他对这个综艺的印象并不好,但如今重生,一番冷静地观察下来,他承认这个节目当年能小有热度,确实有几把刷子。 这是一个皇族综艺没错,但并不是那种指鹿为马、硬捧皇族的综艺,评委们打分淘汰的时候并没有演,也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虽然不完全根据演技,但也是根据实际演出的效果,基本公平地打着分。 当然,评委尽可能地公平打分,不代表这个节目就是公平的。 不公平的种子在安排片段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皇族们挑选的片段两个角色的差异很大,大到炮灰想逆风翻盘的前提,就得做到演技完全吊打,然而…… 祁临渊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都是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哪那么容易演技吊打?更何况为了实现捧皇族的目的,他们这群炮灰经过了“精挑细选”,基本都是半路出家。 这种情况下,炮灰就算被淘汰,也只能自认倒霉。 意识到这点的祁临渊并没有太多愤懑的情绪,他对自己在这个综艺里的定位很明确:首先,把渣男淘汰,然后,美美地演一两个自己上辈子没演过的花瓶角色片段,看能不能吸引一些剧组给自己递几个花瓶角色的本子,演绎上辈子没有机会演绎的花瓶美人。在这个过程里,如果能顺便从皇族们手里多薅几个粉就更好啦! 什么大红大紫,走到最后……这就不是自己该想的事! 心态良好的祁临渊又回归了最开始“天真浪漫”的状态,一直到上台也是如此。 看他这个样子,卢响的信心更加足了。 他打量了祁临渊的装扮,普通的白衬衣,普通的休闲裤,唇妆很淡,眼妆更是约等于没有。 对比之下,自己这一身昂贵的行头,以及蹭的那位少爷的化妆师折腾出来的妆容……实在是高贵典雅,怎么看都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 卢响信心满满地站上了台,信心满满地等到了主持人的“三、二、一,action”。 和当初他们商量的那样,祁临渊并没有站在舞台的中央,只站在了摄像机堪堪能拍到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的祁临渊,用卢响从未见过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用他从未见识过的情绪,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喟叹。 “你来了。” . 许昀飞站在树下,抬眼看着刚从车上走下来的人。 这个人条件很好,世俗意义上的条件很好,有钱、长得帅、年轻、专情……这些优点,在绝大部分人的眼里,都可以抵消剩余的一切缺点。 更何况和自己比,他还多了个优点——健康,不需要未来的伴侣照顾,也不需要未来的伴侣提心吊胆,担心什么时候他的身体就出了问题。 意识到这点,许昀飞忍不住用拳头抵住唇,低低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很压抑,但随着时间推移,那苍白里染了些病态的红的侧脸,清晰昭示着他的身体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更差一点。 这让贺鸣撇了撇嘴:“你这个人心机也太深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许昀飞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二楼窗户,窗户的后面是他一直小心呵护的女孩、也是贺鸣现在的女朋友的家。 对方应该正好在家里,如果不在,她房间的窗帘会拉开;但也因为她在家的时候窗帘习惯拉上,这么多年,她都从来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在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站在窗外的树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窗,然后心情就好一点、再好一点,等到彻底调整完毕,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和来的时候一样。 “欺负人?你说安安眼里吗?不,她不会的,她眼里的你……是那么骄傲、那么与众不同的一个人。”许昀飞说话的时候,声音难掩落寞。 听到这个说法的贺鸣顿时得意洋洋:“那是,我本来就很与众不同!不然安安也不会喜欢我!” 许昀飞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人,隐约知道自己输在了那里。 这个人是那么的飞扬,争吵也好,浓情蜜意也罢,安安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应当是自由的。 不像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安安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担心自己的身体,顾忌自 己的情绪,连大声笑肆意闹都做不到。 “我明白了。”许昀飞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贺鸣瞬间警惕了起来,防备地说道:“我警告你啊!安安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具体干了什么。你别想模仿我!然后从我身边抢走安安!她是我的!以前到现在只喜欢过我,以后也只会和我在一起!” 这话让许昀飞的心脏抽了一下,原本因为咳嗽然了些病态红的脸彻底白了。 他没有争辩自己刚才没有这么想,他只是挺直脊背,让自己维持平日里冷静而又温和的模样,就这么看着贺鸣:“我知道。你好好照顾她,我以后……不会再主动出现了。” 这话仿佛用尽了许昀飞所有的力气,他说完就闭上眼,好像只有这样的全神贯注才能让他维持住最后一点的骄傲。 贺鸣对他的情绪毫不关心,头一扬,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不需要你担心。” 贺鸣说完就这么走过了许昀飞的身边,向不远处的那栋房子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许昀飞睁开了眼,最后看了眼那扇二楼的窗户,终于迈动脚步离开。 他的脚步很轻,但很稳,纵使满怀眷恋,但他还是不曾回头,就这么离开了这棵树下,仿佛永远不会再回来。
第6章 随着两人的擦肩而过,各自远去,祁临渊和卢响的表演也宣告结束。 重新回到舞台中央的卢响脸色难看得不行,他想质问祁临渊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可比拼已经输了,如果再在台上发疯,那他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是啊,输了……他知道自己输了,从主持人喊“action”,自己第一眼看到舞台上的祁临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那个人是那么的美,比当初让自己喜欢上他的惊鸿一瞥还要震撼人心的美,顶着那样的美,除非自己演技比祁临渊高很多,不然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输。 然而这段台词太少了,祁临渊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这样一来,结果如何简直不言而喻。 卢响的想法对了一半。 祁临渊确实美,他比不上的美,但更让他比不上的是,两个人往舞台上一站,“action”一开始,那截然不同的气质。 卢响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子在放话,虽然一身华服,虽然长得不算差,但演技颜值都和之前上台的其他人差不了太多,更没有半点让人心动或是惹人怜爱的感觉。 但祁临渊不同。 祁临渊是之前的表演里没有出现过的美,苍白、脆弱,却又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骄傲,和剧本试图描写的女主角心中的白月光一模一样。 他的演技虽然也不明显,可不是卢响那种水平一般的不明显,而是过于自然,让评委有点怀疑是不是这段剧本刚好戳中了祁临渊某段往事,让他本色演出了那么一个角色。 评委都觉得祁临渊演得毫无问题,更别说其他人了。 借化妆师给卢响的那个人脸色难看得像是要滴出水。他先是瞪了卢响一眼,之后似乎想起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便连瞪也懒得瞪,把阴郁的视线落在了祁临渊的身上。 祁临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觉,他依然白着一张脸,在听到评委宣布结果的时候,只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后用和表演的时候相似的、忧伤的表情看了卢响一眼,眼睛里是欲言还休的愧疚。 卢响丝毫没有接受这份愧疚的意思,他死死盯着祁临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人身上翻了船。 祁临渊并不在意他的负面情绪,他维持着自己在人前的忧伤与愧疚,将第一天卢响没能成功的那个拥抱还给了他——以借位几乎没有接触到的方式。 “卢响,我们分手吧!”也是在拥抱的时候,祁临渊附在卢响耳边,用只有卢响才能听到的气音轻声说道,“毕竟今天之后……你再也配不上我了,你说对吗?就像你原来计划的一样,骗我给你当垫脚石,踩着我往上爬,现在我都还给你。” 如果说卢响之前只是恨恨地看着他,祁临渊这话一出,他就是猛地一推,仿佛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祁临渊就像被许昀飞附体,卢响一推,他往后一退,没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台上,整个演播厅顿时一片哗然。 “不准拍照!我说了不准拍照!” “把手机收回去!马上收回去!” “拍了的马上删除,严禁外传!” …… 随着闪光灯亮了一片,节目导演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声喊道。 他也算见多识广,第一反应是怀疑祁临渊演的,然而祁临渊那一摔太结实了,结实到身体和地板碰撞的声音,直接通过舞台上的收音设备再清晰不过地传了出来。 而且……导演看了看祁临渊摔得通红的手肘,怎么也想不出对方这么折腾自己的理由。 卢响已经输了,被淘汰了,作为胜利者,祁临渊折腾这么一出的意义在哪里?倒是卢响,因为嫉妒同公司的艺人获得胜利、自己被淘汰,完全可能干出这种事,在娱乐圈那么多年,这种事情他可见得多了。 想到这里,导演看着祁临渊的眼神多少有些怜爱,看着卢响的眼神则是带了些轻蔑:“一个综艺而已,输了就输了,闹那么难看像什么话?” 卢响从祁临渊附在自己耳边说话开始,大脑就处于宕机状态,等到祁临渊跌倒在地,台下无数道视线连带着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他的大脑更是彻底丧失了所有的运转能力。 他想说不是自己差,是祁临渊心机太深;他想说虽然自己推了一下他,但跌得那么惨八成是祁临渊在演戏;他想说自己之所以会突然崩溃,是被祁临渊刺激…… 然而他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他看着祁临渊,对方把角度把握得很好,镜头也好,台下人的视线也好,都看不到他无声动着的嘴唇,比划出的六个字——你原来的计划。 卢响只觉一桶冰水从自己的头顶浇灌而下,他看着挣扎着爬起的、“苍白脆弱”的人,感觉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月前刚被自己追到手、天真浪漫的男友,而是附身在这个躯体上的魂灵,带着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在向自己复仇。 祁临渊用口语重复完那六个字,便没有再看卢响。 他知道卢响觉得愤恨委屈不甘心,知道毁容事件被分手事件还没发生,可那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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