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那花魁出现在黄家厅室上,双眼里异彩连连。 她不知道这些人“请”她过来做什么,但能不惧怕济北王世子,必然是一股不弱的势力,甚么可能改变她的处境。 * 当花魁出现时,老皇帝和黄用都沉默了。 这是花魁??? 这个外表看着格外冷硬,没有丝毫风情的女子,是花魁? 他们虽然不去花楼,但也听说过那什么“评花榜”,往年评出来的“状元”皆是亭亭玉立,色艺双绝! 难道这人的才艺十分高超? 那也不对啊,近两年没有流传花魁娘子的诗作,也不曾听说其与文人有过什么唱酬联吟的雅事。 这…… 黄用不会找错人了吧?/我不会找错人了吧? 许烟杪讶然地一怔。 他来古代这么久,除了那几天也没去过花楼,更别说见过花魁了。但对于小说、电视里经常出现的花魁娘子还是很好奇的。 ——这种一般都是什么什么绝色。之前看到的花娘已经很好看了,也不知道好看到什么程度才能被称为花魁。 但现在…… 许烟杪面上浮现起困惑。 到底当过花娘,这位娘子无疑是好看的,她的好看很欧美风,可这绝不是大夏人普遍的审美——而众所周知,花魁娘子是靠客人花钱投票选出来的。 许烟杪翻起了系统,很容易找到了踪迹。 【哦!济北王世子就喜欢这种五官深邃欧美风的,对这位娘子一见钟情,一掷千金把人推到花魁的位置,还维持了差不多两年……】 老皇帝有些不可置信。 一掷千金,就为了把人捧成花魁?这个一掷千金可是字面意义的千金! 你用的是你爹谋反的资金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老皇帝突然微妙地升起一股子对济北王的同情。 ——他知道他儿子的“一见钟情”如此费钱么? * 济北王必然是不知道的,他如果知道早就把世子的腿给打断了。 他同样也不知道,黄用在试图策反他儿子的“一见钟情”对象。 “我需要知道济北王世子的一些事,你若愿意,我可以……” 一套威逼利诱就要出口。 没想到,那花魁听都没听后面的利益,直接绷紧了声音:“好!阁下想知道什么事,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仿佛生怕他们反悔。 这下,反而是皇帝这方不吭声了。 一双双眼睛里透露着狐疑。 ——怎么会这么积极?是不是有诈? 【芜湖!总算让我找到了!】大学生简直要得意死了:【我就说我的判断不会出错的!谁说大学生清澈愚蠢了!我就不是!】 【哈!怪不得那么积极给济北王世子搞事!人家本来在楼里籍籍无名,有客人也不多,偷偷攒了十年的钱,好不容易攒够了,和老鸨商谈后,都给自己赎了身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出名的花娘,对老鸨而言,还不如一口气榨干价值。】 【可惜卖身契还没到手,碰上济北王世子这个大傻逼,瞧上她了,还挥舞银子说:“我喜欢的女人怎么可以不是花魁。”硬生生把人捧上去。】 【都花魁了,当然是身价倍增,之前的赎身银子就不够用了。】 【而且,就算够了,老鸨怎么可能会答应让花魁离开花楼,这可是摇钱树!】 老皇帝和黄用都是一愣,下意识看向花魁。 这才发现,对方不是声音紧绷,是从两腮到下颔都十分紧绷。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不是特别相关,但好像挺应景的词儿—— 磨牙吮血。 * 那是必须的,像她所在的花楼,是一种高档花楼,不接待贩夫走卒。当然,老鸨不是做慈善,所以接客不多的人,很快就会被安排去那些更脏的地方…… 花魁当初不是花魁的时候,客人不多也不少,正好稳在一个不会让老鸨觉得养她是浪费的地步。 车马扫迹是夸张说法,但确实不像顶头那一波见的人多。 ——来的都是文人雅士,王公贵族,这些人基本上来就找什么“状元”“榜眼”“探花”,再次的,也会找“学士”、“太史”。 和她没多大关系。 直到…… 那一天,济北王世子兴冲冲带了一斛珍珠给她,得意洋洋地说他把她捧成“状元”。 花魁的表情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而那杀千刀的蠢猪世子,还以为她是高兴坏了。 回忆结束,花魁咬牙切齿地说:“几位要做甚么,妾都相助,唯一想求的——可否让那世子过不上好日子。” 老皇帝瞅着她,突然灵机一动:“朕可以让他进南风馆。” “!!!” 朕?! 花魁呼吸一滞。 老天!把她找过来的人是皇帝!是皇帝要对付济北王! 也就是说! 皇帝真的可以做到把那狗屁世子塞进南风馆! “不过,他到底是闭门思过还是进南风馆,还得看他到底干了什么。” “陛下!我有话说!!!” 那一刻,花魁心里的积极性,一下子拔到了最高。 我今天,非把你送进南风馆不可! 你不是有钱吗?这些年一笔一笔我都攒着呢,绝对够保送你当男花魁,送你直上云霄。 作者有话说: 【文选司其实就是吏部司,两个称呼都能用,不过如果写在文书上,还是称呼吏部文选司更加正式一些】 ——编的。 (吏部文选司郎中在明清确实有,但我用的理由是编的) * 评花榜,女状元: 品藻花案,设立层台,以坐状元。二十余人中,考微波第一,登台奏乐,进金屈卮。南曲诸姬皆色沮,渐逸去。天明始罢酒。次日,各赋诗纪其事。余诗所云“月中仙子花中王,第一姮娥第一香”者是也。微波绣之于蜕巾不去手,武公益婉娈,欲置为侧室,会有贵阳蔡香君名如蘅,强有力,以三千金啖其父,夺以归,武公悒悒,遂娶葛嫩也。 ——《板桥杂记》 * 每题诗倡肆,誉之则声价顿增,毁之则车马扫迹。 ——《唐才子传》 * (以下是扩展的) 不管是花魁还是普通的花娘,其实日子都不好过 ——所谓的花魁待遇好,就是不会被皮鞭加水抽,但再赚钱,如果得了重病还是会直接被放弃,要么那些名姬自己偷偷藏了钱请人来治病,要么去找相好。 ——甚至,如果人死后,其相好送来的不是钱,而是一首首挽诗,有些老鸨还会愤怒地把其尸体丢在大街上。 ——而这些待遇,是不会让黄用这些人看在眼里的。 * 挣着银钱老板娘乐, 挣不着银钱皮鞭加水抽, 打得小奴鲜血流。 …… 浓艳能给老板把钱赚, 有病不治一命休。 赤身抬到荒郊外, 金枝玉叶有何所? 南来的黄鹰叼了奴的眼, 北来的黄犬吃了奴的肉。 ——《礼俗之间》 * 颜令宾居南曲中,举止风流,好尚甚雅,亦颇为时贤所厚。事笔砚,有词句,见举人尽礼祗奉,多乞歌诗,以为留赠,五彩笺常满箱箧,后疾病且甚,值春暮,景色晴和,命侍女扶坐于砌前。顾落花而长叹数四,因索笔题诗云:"气余三五喘,花剩两三枝。话别一樽酒,相邀无后期。"因教小童曰:"为我持此出宣阳、亲仁已来,逢见新第郎君及举人,即呈之,云:’曲中颜家娘子将来,扶病奉候郎君。’"因令其家设酒果以待。逡巡至者数人,遂张乐欢饮,至暮,涕泗交下,曰:"我不久矣,幸各制哀挽以送我。"初其家必谓求赙。送于诸客,甚喜,及闻其言,颇慊之。及卒,将瘗之日,得书数篇,其母拆视之,皆哀挽词也。母怒,掷之于街中,曰:"此岂救我朝夕也?" ——《北里志》 【翻译:唐代名妓颜令宾死后,由于相好送来的是一首首挽诗,老鸨大怒,把尸体丢在街上。】 * 关于卖艺不卖身: 财主张浩后裔张老四(曾任洛阳商会会长多年)为首,修建洛阳商场(今老城商场),从开封、郑州及河北各地招来一批歌妓。有大鼓书、河南坠子、京剧清唱等,在商场东西楼营业。她们分住在那时老鳖坑(今老集)东侧的宴宾楼(今肖家街西头)及商场南门外的宾盛楼。表面是卖艺不卖身,实际只要钱花到程度,依然是高等妓女。1921年,洛阳县知事王松寿,独占了唱大鼓书的歌妓张金玲,公然在县花厅里招妓宴宾。 ——《礼俗之间》 【表面是卖艺不卖身,实际只要钱花到程度,依然是高等妓女。】 *
第83章 此子天生就该是我儒家的啊! 花魁对于济北王世子的事情,的确如数家珍。 “济北王确实特别喜欢这个儿子,他二次入京,身上都带了数千斤的黄金。” 【是啊,然后先拿一半出来砸评花榜,帮自己的女人霸榜。】 【得亏他爹不知道这事。】 老皇帝喉咙动了动,强忍着痒意。 憋住!不能笑! 花魁:“妾前些时日被其纳入府中,一次意外发现家中账本,世子会给一些官员送礼……” 黄金就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 【是啊是啊,中间再偷偷吃个回扣,一两金子能自己偷偷昧下三铢,一斤茶叶自己偷偷泡一点尝尝鲜。】 老皇帝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 憋住!真的不能笑!一笑就解释不清楚了! 花魁:“妾当时未曾细翻,那账本中记载的名儿,只记了三两个。” “其中,给应城伯送的礼物最多……” 【确实确实!毕竟养了一百多名小妾,支出是大了一些。所以就得多收一点礼物。】 【啧啧,老皇帝都没养那么多妾吧?就算两天一个,他的肾受得了吗?小心铁杵磨成针。】 【而且,好小气啊,好多小妾住的厢房也不大,啧,就十平——哦豁!】 许烟杪很突然的反应大起来。 老皇帝心中忽然升起不安。 根据他的经验,一般这时候,混小子肯定是发现了…… 【笑死,说十平比较养人,像老皇帝这种暴发户才会把房间修那么大——噗,我看看有多大……五十平!那确实,对比起来,足足大了五倍呢!】 老皇帝:“……” 其实他之前也不知道十平是多少,大致猜到是房间大小,所以也没太大真实感。但许烟杪一拿他的房间当对比…… 老皇帝:) 暴发户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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