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对此算是喜忧参半:“不少有能力的士子都跑去国外讲述学说了,那谁来给大夏当官?” 而他倾述的对象一般都是窦皇后。 窦皇后沉吟两息,问:“如今官员储备不足么?” “倒也不是。挺足的,上千人等着当官,学识也不低。” 老皇帝露出肉疼神色:“只是我想到那些外出的士子,本来是可以来给我当官的。” 窦皇后哭笑不得:“如今官场没什么位置,总不能让他们空耗着吧?士子外出传扬国威,利大于弊,你想想前朝那万国来朝的辉煌。” 老皇帝摸了摸下巴:“也是。” 他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短时间内看不出来成效,但长时间必有丰盛收获的决策。 只不过,老农思维作祟,让他总想大夏人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田地,不要老想着经商、出海,这是不务正业。 但他也有魄力—— “那就看几年!看看这个政策是好是坏。” 不过,根本不需要几年,半年后,海外有消息传来。 有一位纵横家传人在海外用自己的纵横术,帮助一个小国合纵连横,在夹缝中生存壮大,声名大振,且成为了诸国座上宾,深受爱重。 在大夏境内的纵横家传人们:“!!!” 对啊!大夏没有施展纵横家学术的土壤,但国外有啊!国外有许多地方是小国并立的,这不就是他们一展平生所学的地方吗! 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像某个前辈一样,一人灭一国! 嗷嗷嗷嗷—— 史书在向他们发出召唤,纵横家传人开始冲了。 * 这个时期的华夏,国力上绝对是举世无双的。 它可能远远不及以前某些朝代顶尖时候的繁荣,但同期确实没它能打。 而儒家、阴阳家、纵横家等等,奔赴海外搞风搞雨的同时,也使得海外对华夏文化非常憧憬。 原来华夏有那么强大的文化,有那么多大哲学家。 ——在他们眼里,诸子百家的创始人都类似于哲学家。而且,还是能够定一国生死的哲学家。 一时间,学习华夏文化成为了海外大国小国的新风潮。小国是慕强,大国是好奇,华夏文字、华夏语言成了王室与贵族的象征。而对于一些已经将华夏百家来人奉为座上宾的国家,王室甚至主动请大夏赐姓,向其进贡称臣。 还有不少土著远赴万里来到中土,希望能拿到大夏的户籍,在大夏定居。 白泽站在时光长河下游,踩着巨人的肩膀,一语道破天机:【文化向心力。】 朝堂中这些顶尖的聪明人迅速拆解了这个词,理解了意思——文化向着中心的力量。 他们华夏,就是中心。 文武百官顿时嘴角上翘,走路生风,连干活的劲儿都多了几分。 之前许烟杪说华夏的天文学落后于国外,他们可还憋着一口气呢。 现在谁落后谁?谁崇拜谁?看看!好好看看! “咳咳,许烟杪。”礼部尚书装模作样地把手里的公文放到许烟杪面前:“你看看这些要移居我大夏的外夷,数量太多了,也不知道这样安排可不可行。” 【啊?我?你问我一个吏部的安排外国移民的条规合不合理?】 许烟杪保持礼貌的微笑:“好。” 然后顺便翻一下系统,看看能不能翻到原因。 【诶?不只是问了我,其他几部也问了——哦~那我就懂了,是为了炫耀这份功绩啊!】 礼部尚书自然地整了整衣服领子,同样面带微笑。 当然不是,都送一遍只是为了不让送你显得很突兀。 顺便催促:“许郎你快看——” 吾大夏与国外文化孰美? 许烟杪认真阅读完,很震惊:“待遇这么好吗?” 礼部尚书:“到底是第一批人,总得给些优待,这样才能有更多的人丁偏移进来……走!我带你去看看!” 然后,许烟杪就被拉到了大夏的外国城——蕃坊之中。 里面多的是其他肤色、其他发色瞳色的外国人,或是抱着丝绸从坊外回归,或是站在街边用蹩脚的大夏官话与人交谈,说自己住的院落后头有几分地,到时候两分当瓜地,一分当菜园。 热闹得很。 “这些外邦人都有户籍。”礼部尚书轻声说:“想成为大夏人,在大夏买房定居分地,就必须有户籍。” ——有了户籍就能收税征徭役了。 对,不管你是什么人种什么发色瞳色什么语言,来了大夏就得交税服徭役。 “如果会种地,就分配土地令其务农。不过只分配给村人,城里人多地少,不予分配。” …… 安德烈是来自黑海的男奴,被当作货物存放在运输船的甲板下方,即将要贩卖到克里特岛上,在此种植糖料作物。 海波摇摇晃晃,船也摇摇晃晃。甲板缝隙中传来船长、水手、大副谈笑着述说他们这群奴隶能贩卖多少金币,烟丝排江倒海地倾吐。 安德烈听得懂他们说话,他知道,船舱里年龄最小的是个小女孩,只有三岁,那些商人想把她卖到四金币。 船舱里最抢手的是一个来自叙利亚的奴隶,这个地方的奴隶往往售价极高,因为他们更加聪明——能卖到最少二十金币。 至于他这样健康又健壮的成年男人,能卖一千个铜币。 但这么值钱的奴隶,船主提供给他们的,是腐烂的食物和漏水的水桶。 安德烈的肚子已经很疼了,他躺在船舱里低声哼哼,他的脸已经很黄了,脑袋很胀很晕,耳朵也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嗡鸣声。 他有点想家了。 那个青黄翠绿的山谷,抱着三角琴的姑娘坐在镜湖旁边,手指拨弄琴弦,像是花瓣在拨琴。微风吹起水纹,裙角亲吻大地,水鸟俯冲而下,抓起湖中鱼。 他还没来得及问曲子是什么名字,只知道那声音让他想起森林与露水,水顺着叶子缓缓往下滑。 “轰隆隆——” 外面好像传来了打仗的声音。门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擦过然后破开,火药的辛味扑面而来,安德烈已经没心情去猜了。 陌生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认识,那似乎是一个华夏人。 对方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嘴里叽里咕噜大声喊着什么,安德烈没听懂。只能看到对方虽然有些嫌弃船舱里的臭味,但还是叫了人,将他们这群奴隶搬出去。 更不懂,那些华夏人是在说—— “季公,这好像是人牙子的货仓。” “带着这一船人去传播儒学也不方便,差人将他们运回华夏吧。” 作者有话说: 谗口中伤,金可铄而骨可销 ——《幼学琼林》 * 李泌知胡客留长安久者,或四十馀年,皆有妻子,买田宅,举质取利,安居不欲归,命检括胡客有田宅者停其给 ——《资治通鉴》 *
第217章 夏史·本纪第五 安德烈很迷茫。 救了他们的华夏人把他们扔到一个岛上,让他们在那里洗澡,穿新衣服,又把他们各自推进一间小木屋里,通过比划,似乎是让他们暂时住在这里。 居然不需要当奴隶,就能住下来? 安德烈那一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然后,他们就住在岛上,学习着华夏的语言和文字。也不要求他们多精通,一直到他们能连说带比划和华夏人交流后,才让他们出岛。 那个地方好像是叫……旧倭岛? 呆在岛上这段时间,安德烈知道这个岛是华夏专门用来短时间安置像他们这种被带回来的奴隶的,因为他们身上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所以不可以立刻前往大陆。 “现在你们可以选择是留在大夏,还是离开了。如果离开,大夏不会负责帮你们归国,你们需要自己想办法。” 安德烈在人群里点点头,表示认同。 人家救了他们已经是他们的大恩人了,如果还要求对方把他们送回去,这在华夏叫“得寸进尺”! 安德烈不知道自己要回家,还是留下来。 他很想家,但他好怕回去后又被当奴隶抓走,这一次可不一定会碰到好心的华夏人了。 看管他们的人把他们带到大夏的都城,告诉他们:“给你们三天,你们自己想清楚。三天后没有答复,就会被驱逐出华夏国土。” 安德烈真的很迷茫。 他在华夏的都城里四处转悠,看到了很多国家的人,甚至看到和抓他的人长相差不多的人,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国家。当看到这人时,他全身都僵硬了,不受控制地去摸脖子——在他被当奴隶时,这里会有一块沉重的木叉。 然而对方看到他之后,没有露出任何贪婪的,打量货物的眼神,而是很友好地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去。 这是一个很友好的国家,这里没有奴隶贩子,没有奴隶栅栏,没有奴隶拍卖。 安德烈转身,回到刚才的衙门里:“我要登记,我想留在大夏。” 胥吏点了点头,拿来纸笔—— “姓什么。” “安。” “叫什么名。” 安德烈想了一下,决定为自己起一个华夏名:“大炮!” 胥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安德烈严肃地点头:“窝确定!” 于是不一会儿,安大炮就揣着记录了他的头像、姓名、性别、年龄、身高、籍贯的“验”出了衙门,还有朝廷分发的两亩水田。 ——在南方,正常年景里,两亩水田再加上一些额外的活计,够一个人吃用了。 胥吏追在后面说:“一定要记住啊,你是新来的,前三年交税和旁人不一样,会多收!夏税要收每亩四斗六合五勺,秋税要收每亩三斗六合五勺!但是等交满三年,你就能和大夏人一样,只需要交夏税四升,秋税三升了。千万不要忘了,逃税的后果很严重的。” 安德烈很大声:“好!窝会记住的!” “记得去领补贴!你刚来没钱,能每天领半升粮,一直到第一次收成!” “记住了!” “农具不要借那些放贷的!来衙门借!” “好!” “陛下前些时候念京师居不易,为百姓提供了廉价的屋子居住,月租才五百文,你如今无房,可以去申请一间。因着是朝廷的房子,你拿着‘验’去,说你是刚迁来大夏的,钱便可以先欠着。” 安德烈握紧拳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国王居然愿意给民众提供便宜房子!上帝啊!大夏人这是生活在天堂吗! 很快,安德烈的屋子和耕地都迅速批下来,在春耕时,他高高兴兴地扛起锄头去种地,周边邻居都特别友善,很快便相互间熟悉了起来。看他一个人住在家里,不太会生火,还经常来给他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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