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愤愤地想:那又怎么了!朕又不喜欢吃鸡! 而且! 许烟杪你又在心里堵朕!有本事你就把话当面说出来啊!能面刺寡人者,受上赏! 老皇帝:“许烟杪,你有没有想过,要把鸡养肥有多么难?你们一口气吃光的,有可能是人家养了很久,每十只鸡里才养出来的一只肥鸡!” 许烟杪放低声音:“骟了就行了。” 老皇帝:“什么?” 许烟杪:“骟了就使劲长肉了。” 老皇帝:“还能骟了?骟公鸡?” 许烟杪:“据福建的啬夫说,公鸡母鸡都能骟,不过母鸡更需要技巧,这种技巧以前只有武定的人会。” 老皇帝简直大喜:“让他们教给全国人!能让鸡长肉的手艺,怎么能藏着掖着呢!” 京官们习以为常。地方官和致仕官员们都震惊了,仿佛看到一头海豚跃出水面,身上还有闪闪发亮的水光,十分引人注目。 这……这就是宠臣的待遇吗! 在这种肃穆时刻,在刚杀完人的皇帝直接让他滚过去时,还能如此和皇帝嬉笑怒骂,谈笑风生! 门口石狮子上的血还没干呢! 京官们:“……” 其实吧,你们眼里胆子很大的宠臣,现在正:【搞定!真不愧是我,这也能把老皇帝哄好!】 【虽然好像和我设想的不太一样?】 【我还以为会是我说完鸡的事情,老皇帝问我怎么会想到鸡,我就说我只在这个事上面有点犯浑,然后就能引起老皇帝怀疑告密的人,觉得我是被栽赃陷害的,然后我就能成功脱险了!】 老皇帝哭笑不得:“你过来!” 就这,还没在官场白混呢! 也罢,反正也不需要他去勾心斗角,少点心眼子也正好。 许烟杪又靠近了一些。 老皇帝用指尖蘸了一点茶汤,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许烟杪微微睁大眼睛。 老皇帝笑道:“去吧。” 许烟杪便行一礼:“唯。” 行礼完毕,转身,在众人目光中出了这座房屋。 这一回,不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与致仕官员都心跳得快了。 陛下当时还说谁都不能离开呢!连发起这一切的丞相都没办法离开这个屋子,许烟杪居然可以?! 这也太宠臣了吧! 酸了。 许烟杪离开后,老皇帝脸上笑容一收,看向第五昂:“继续。” 室内幽静无哗,和之前许烟杪在时,完全相反的氛围。 第五昂深吸一口气,继续:“陛下,本朝开国不过三十五年,如今天底下的县令,大多是年少时于前朝苦钻八股文者。” “纵然他们能为了当官,强行改变自己的文风,可他们已经习惯了八股文,更习惯前朝末年那个糜烂的氛围。” “那时候,童子试轻轻松松就能过。富者内定名次,穷者默背程文,都当秀才,都有光明前程。” “如今到了新朝,陛下认为,他们当了县令后,会苦抓童子试么?” “更别说,开国初科举人数不丰,大多数县令都是直接选取原先县里的老吏来担任。” 年少时就习惯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容易改吗? 反正童子试又不容易被抓到考官舞弊,童子试考生交卷后还得面试,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很多,那又为什么要那么费力保持公平公正呢? 而且,就算你想试着保持公平公正,但是你看着其他县令因为自己治下秀才多,政绩卓绝,很快就升官了,你手底下好几个五十年都考不过童生试的老童生,别人参你不修文治,你还能不能坚持公平公正?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还能不能! 第五昂幽幽说完,叹了一口气:“想要坚持清白,真的很难。” 天统大帝冷不丁来一句:“你是在说你自己?” 第五昂脸色剧变。 大帝冷眼瞧他,换了个话:“有多少县令牵扯其中?” 第五昂略微沉默后,说:“其他地方臣不清楚,可河南,几乎每一县都如此。” * 大半夜的,街上连行人都没有,很是冷清清的。 许烟杪急急忙忙地走过,也来不及害怕了。 何况还有锦衣卫陪同。 连夜快马加鞭回京师——锦衣卫快马,他继续坐竹车。皇帝亲赐令牌开城门后,直接敲开所有公主府,把驸马全抓出来。 得知是皇帝的命令,公主没一个抵抗的。驸马们也不敢吭气,乖乖进了囚车。 随后,许烟杪又雷厉风行敲开东宫,向负责监国的太子发出指令:“陛下说,让百官徒步前往丞相处。其中包括殿下。” ——还有不少官员都不够格获得丞相大寿的请柬。 太子凝肃起脸色,对着代表老皇帝的许烟杪行了一礼:“臣遵旨。” 丞相办寿宴的地方离京师有一百三十一里,百官徒步,至少要走一天一夜,但没人敢抱怨。 他们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另一边。 第五昂不知有几分真心,劝皇帝:“陛下,那些官员全杀了,会天下大乱的。” “不如再忍忍,等太子登基后,全天下都换过一遍血了,自然能够慢慢改善童子试的情形。” 老皇帝直接说:“好了,想上厕所的上厕所,想吃饭的吃饭,等许烟杪回来。” 竟是理也不理第五昂。 中军都督佥事“嗷呜”一声,操起痰盂夹着屁股直冲屏风后面,随后,一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噪音伴随着臭味飘出。 其他人:“……” 这让我们怎么吃饭? 连老皇帝也愣了一下,随后笑骂一句:“劣货!” 拉肚子早说啊!他还能不让人去上厕所不成! 而此刻,第五昂发现自己无人在意,早已憋红脸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 一天一夜后,累成死狗的百官来到了丞相府前。 门口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石狮子也换了两卧,看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于是,百官毫无防备地踏进丞相府。 然后,就被插进桌面的刀和大堂中央的血迹吓了一跳。 有官员结结巴巴:“陛陛陛陛下,这发生了什么?!” 老皇帝:“发发发发生了绅衿私吞公田的事,朕昨天刚在丞相府门口砍了一个。” 不少人当场腿一软,被旁边的人迅速搀扶住,硬提起来。 ——现在可不能御前失仪! 有驸马硬着头皮:“陛下召我们是……” “哦,有人举报你们私吞朝廷银钱。” 驸马们和新来的官员们:不是!这谁敢啊?! 老皇帝:“不用担心,有名单,朕按照名单上面杀。” “!!!” 不是!谁能保证名单没有冤假错案啊!!! 许烟杪慢腾腾地从门外走进来时,懵了一下。 【嗯?怎么都在看我?!】 【一个个看着我,我还以为在看救世主呢。】 可不就是救世主吗!!! 新来的京官们焕发着满面红光,激动万分地看着许烟杪。 许郎!救命啊! 老皇帝拍拍身边椅子:“许烟杪,过来坐。” 够宠臣了吧! 许烟杪懂了。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让我成为最独特的那一个,分明是想要让我成为纯臣、孤臣!看来老皇帝之后可能有什么事情要交给我办!】 【推测的合情合理!】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把人往座位上一按,再塞个大马灯:“自己玩儿去。” 少动你那个脑子。 许烟杪:“诶?” 老皇帝看向其他大臣。 “听着。” 他的语气平淡且放松:“朕要查下去。不管是王公贵族犯事,还是天下所有县令犯事,朕都要查下去。” “这事儿,朕知道,如果交给你们,你们不敢担责!你们害怕担责!” “你们害怕杀的人太多了,朕以后会推你们出去以平众怒!” 那些官员头也不抬,没一个吭声。不知是默认,还是此刻不敢说话。 老皇帝也不管,他继续说:“没关系,朕担!” “朕告诉你们抓捕的目标!朕告诉你们具体的行动方法!你们只需要负责执行!朕来担责任!” 那双眼睛锐利如刀。 “要有谁骂这事血腥冷漠刽子手,那也是朕先挨骂!史书记载,后人谴责,那也是朕先被鞭尸!” “此事,朕就是主谋!” 六部官员一个个抬起了头,目光中满满的不敢相信。 这年头,还有老板主动担责的?! “现——” 天统大帝站了起来,雷厉风行:“浙江道监察御史、河南道监察御史、山东道监察御史、山西道监察御史、陕西道监察御史、湖广道监察御史、福建道监察御史、江西道监察御史、广东道监察御史、广西道监察御史、四川道监察御史、贵州道监察御史、云南道监察御史。” “臣在!” 一共一百四十三名监察御史纷纷启声相应。 “尔等前往全国州府,获取当地公田亩数,致仕官员土地亩数,各县无地、少地百姓人口。” “唯!”监察御史们齐齐领命。 “姜维忠、李献祺、王见禹……”老皇帝接着吩咐:“尔等前往甘州,探其驻军军粮、对比勘合与封头、查探哪家与官吏勾结!” 户部左侍郎、刑部左侍郎、左副都御史等人立刻应声:“唯!” “吏部自尚书往下,礼部自尚书往下,全体官员,查核往年童子试情形!” “唯!” 既然有人犯事,那就查! 搅个天翻地覆也要查! 天统大帝神情冷酷。 昔年他兵起微末,扫清寰宇,能让那崩坏世道终结。如今也能。 杀一族不够,就杀十族;杀万人太轻,就杀十万人。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现如今,在大夏——至少在天统一朝,法不责众行不通了! 作者有话说: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 ——《战国策》 * 确实有五十年都考不过童子试的: 以是困童子试,五十年不售 ——《龚一足传》 *
第160章 大风刮来钱啦! 监察御史出动。 锦衣卫出动。 户部、刑部、吏部、礼部,出动。 许烟杪也在(他以为的)很小心地提供线索,避免冤假错案。 他们用最严谨的态度去审查那些土地和知县,用最锋利的姿态,去对待犯罪的人。 陛下说,他担责呢! 那些真实被搜出来罪名的绅衿、官员、驸马,还有他们的十六岁以上男性家属直接被脱掉上衣,缚住双臂,肉袒谢罪,行贯耳之刑,被驱赶着往京师走。走得双脚血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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