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唯。” 【有趣的事情,晋王被自己隔壁领地里一个姓皇名太子的小史吓得挖了三天逃命地道,算不算?】 姓皇名太子?! 老皇帝本来双手抱胸,听到这话,腰不着痕迹地直了直。 升斗小民……说胆小是真胆小,每次有点风吹草动就把门一关,躲在门后瑟瑟发抖。 说大胆,那也是真大胆啊。还敢叫皇太子! 叫了皇太子还不算,还敢举着这个姓名当小史! 老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糟心弟弟一眼。 会被这个吓到,倒也……不意外。 糟心弟弟也在看他。 晋王直接被惊到了。 他现在离老皇帝很近,近到特别敏锐地察觉着皇帝身上气息的变化。 在那好看的许姓青年走上前来后,明明没说几句话,他那兄长身上那股子暴躁情绪立刻稳定下来,像极了炸毛的狮子一下子被人顺了毛,又可以平和地卧在原处。 这人到底是谁啊? 晋王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许烟杪。 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说……长得很好看。看起来格外的清澈。 * 许烟杪琢磨了一下,挑挑拣拣,挑出一个他这个位置,有可能打听到的事情:“陛下可记得凤阳府定远县那位‘千古孝子’?” 见自家陛下满脸“有这玩意儿吗”的表情,老御史相当可靠地提醒:“陛下,此人至孝,父母去世后悲痛欲绝,不舍离去,竟住进墓道中,守孝至今,足有二十年。” 老皇帝打量了一下这件事,便笑道:“原是位孝子,许烟杪你……” 一句“有心了”还没说完,便听见许烟杪后半句明显是没刹住地脱口而出:“他在墓道里喝酒吃肉,还生了五个胖娃娃!” 说完,许烟杪默默闭上嘴,不敢吭声。 老皇帝:“……” 你觉得这事我能听着高兴? 朕高兴什么?高兴那“大孝子”坚持了住墓室二十年,被你这么一揭穿,功亏一篑? “……咳。”想了一下这件事,老皇帝苍老的胸膛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之前得知治下有孝子时,微微提一下嘴唇的笑容根本没办法和这个相比。 果然自己倒霉的时候,看别人倒霉最能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 ——那些御史已经在记录这件事,至于那位想当官的“大孝子”,现在别说当官,很快就要被治罪了,罪名就是“不孝”。 老皇帝伸手示意许烟杪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做的不错,朕如今开心多了。” 【诶?这么简单就可以了吗?】 许郎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悄悄松了一口气:“谢陛下。” 【太好了!没有出问题。】 【啊……我本来只想当个角落里的咸鱼,这么频繁被皇帝宣召真的好危险,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皇帝别时不时叫我一下嘛?】 大臣们:“……” 汝听,人言否! 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人的心情吗? 可惜他们的心声是没办法让许烟杪听到的。 许烟杪依旧在苦恼:【犯个小错被贬出京不知道行不行……】 大夏君臣:“!!!” 当然不行! 谁知道神器的判断规则是什么?万一,许烟杪当了地方官后,变成所有地方官都能听到他的心声,那……他们的秘密怎么办! 全天下都知道皇帝被孙子戴了绿帽子?全天下都知道兵部尚书不洗澡? 【算了,太危险了,路上碰到劫匪很容易一命呜呼,哪怕平安上任了,都有可能发生老虎闯进县城、州府的事情,还是在京城窝着比较安全。】 大夏君臣提起的那口气猛然一松。 是啊是啊!京师特别安全!皇帝就在这里,天底下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晋王啊……”老皇帝迅速打岔,免得许烟杪又胡思乱想。 而晋王则是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消极想法丛生。 ——难道,皇兄是在消遣自己? 随后,就听见皇兄别有深意的话语:“朕之前在心里暗下一个决定,一切交由天意,倘若许烟杪没能使朕心情变好,再有贵人,朕也不打算饶你那王妃。” 晋王:“甚——” 【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这么压在我身上,我自己还不知道?!】 许烟杪和晋王——一个手掌后怕到微微颤抖,一个鼻尖冒出点点汗珠。但此刻都是如出一辙地瞪大了眼睛。 狗皇帝把脑袋向后重新靠在椅背上,手掌摩挲着下颔:“现在看来,天命如此。”大手一挥:“那就放了你夫人还有那两个孩子吧。” 晋王双臂一软,支撑起来的上半身又重新摔回地上,嘴巴呼哧呼哧喘着气。 ——这个时候还没忘自己是个瘸子的人设呢。 头脸之前被皇帝的棍子揍过,腮帮子鼓肿一片,此刻吐字有些艰难:“谢……谢陛下大恩。” 皇帝挑了挑眉:“你这也是遇上贵人了吧?” 这个话一出来,晋王反应过来后,看许烟杪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确实。如果不是许烟杪哄得他皇兄开怀,他妻子的命运还不知会如何。 或许他那些作为暗桩的酒楼、赌坊还有钱庄,都可以…… * 晋王很怕死。 许烟杪现在知道晋王有多怕死了。 全国每一个州府,都存在着他的暗桩负责打探消息,但他从来不售卖这些消息,反而像是仓鼠囤过冬粮食一样,将这些情报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时不时看两眼才安心。 ——他能知道自己领地隔壁州府的小史姓名,都是因为这些暗桩的存在。 现在,这些暗桩都被他以谢礼的名义交给许烟杪了。 许烟杪反手就上交给了朝廷。 对此,朝廷的做法是:“既然是晋王的私产,他又赠给你了,你收着便是,朝廷还没有穷到抢夺大臣的财产。” 大夏君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有了暗桩,小白泽就有了合理的情报来源,那以后岂不是可以…… 老皇帝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群臣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虽然风险增大了,但利益也更多了啊!说得简单直白一点,比如问一下哪里有金山…… 【不行不行,这些暗桩绝对不能收!】 大夏君臣:等等!为什么不可以!你说个理由出来,你说了之后我们立刻给你驳回去。 【我又不傻,皇帝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臣子掌握一支强大的情报力量。】 老皇帝急了:我允许啊!!! 【如果朝廷坚持不收,要立足牌坊,我就……我就……唔,想办法当着全朝廷的面毁了那些情报来源,人手也全遣散……不,万一老皇帝怀疑我是化整为零呢?我知道了!送去当兵,分散到各营,平时无令还不许出营地,放在老皇帝眼皮底下他总安心了吧?】 【还是保命要紧。】 大夏君臣:“!!!” 别、别啊! 作者有话说: 叫皇太子: 又武帝时,小史姓皇名太子,武帝曰:“皇太子非名之谓。”於是移点於外,易名犬子。 ——《文献通考》 【小史没有打错,不是小吏。 小史:称官府中供奔走的小差役。】 * 守孝二十年: 民有赵宣葬亲而不闭埏隧,因居其中,行服二十馀年,乡邑称孝,州郡数礼请之。郡内以荐蕃,蕃与相见,问其妻子,而宣五子皆服中所生。蕃大怒曰“圣人制礼,贤者俯就,不肖企及。且祭不欲数,以其易黩故也。况及寝宿冢藏,而孕育其中,诳时惑众,诬污鬼神乎”遂致其罪。 ——《后汉书》 【翻译:为了当官,赵宣在墓道里守孝了二十年,后来因孝名被推荐给太守,结果被太守发现他守孝期间生了五了,于是治罪。】 *
第108章 惊!堂堂太子当街碰瓷,竟是因为…… 许烟杪觉得晋王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这也算是阴差阳错救了他了吧,他居然恩将仇报,给我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 暗桩是昨晚给的,东西是早上上朝时上交的。 如今还在朝堂上,许烟杪心里吐槽几句,面上也不太敢表现出来太大的表情。 然后他一抬头:“???” 【诶?刚才是说了什么重要的政务吗?我看看……也没有啊?】 【我愁眉苦脸是为了暗桩,怎么那么多官员苦着脸?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家里出事了,总不至于家里全出事了吧?】 当场有御史站出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群臣:哦豁! 以前这样的情况,他们都是表情紧绷,生怕那把火是往他们身上烧,又或者是哪几个派系之间要对上了,自己该冲锋陷阵还是小心谨慎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现在嘛…… 快让我们看看是哪家的倒霉蛋被拉出来转移小白泽的注意力! 御史:“臣要弹劾永昌侯。” 群臣:哦豁! 原来是这个倒霉蛋啊! 永昌侯的胡子抖了抖,一脸懵然。 不能吧,他最近连走路都变得轻手轻脚,一下朝就往府里钻,路上遇到什么事都心平气和,怎么就被弹劾了? 御史:“永昌侯于伐倭之战中,以数万敌尸筑巨型京观,是也不是?” 京观,就是武将为了炫耀自己的屠杀,把敌人的尸体堆成高丘后再盖上一层浮土。 一向被视为残暴野蛮的做法,受人诟病。 要是搁以前,永昌侯对这种弹劾一向是不屑一顾的,反正他有军功,陛下难道还会为了敌人没办法入土为安来找他的麻烦吗! 但现在…… 永昌侯心虚气短:“确有此事,但我……我是为了威慑敌寇……” 那御史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然而质问的语气倒是温和:“屠城也能威慑敌寇,将敌人的尸体投掷进城中也能威慑敌寇,侯爷为何单单选了京观?” ——当然,御史也不是支持屠城,倘若永昌侯屠了城,他照样也要弹劾。 永昌侯像是被掐住后脖颈的猫,眼神飘忽,讷讷不言。 御史锋锐的目光在他面孔上划过:“因为京观是野蛮中的文雅,残暴中的内敛,比起屠城,更能炫耀武功,使土人不得安居。屠城只能震慑一时,腐烂的尸体堆垒成塔,才更能长久镇压当地人心。” 简略来说就是:别说什么震慑,谁还不知道谁,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与欲望,将它当作一座“丰碑”而已。 永昌侯觉得对待敌人,再残暴也没关系,自己也没有屠杀平民,只是把俘虏给杀了——杀俘确实不道德,但反正杀的又不是华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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