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在唐远之披上袍服的时候,这个还站在他跟前的白雾状的人影,忽然试探性的往前凑了凑,双手轻轻的搭上了他的肩膀,微微闭着眼睛,踮起了脚尖—— 似乎有些冰凉的唇落在他的唇上,他尚未感受到什么,就化成了烟雾消散。 捏着袍服的带子瞬间裂开了,唐远之僵住了,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微微动了动,慢慢的将裂开的带子重新系上。 刚刚……灿灿是在亲他?
第101章 直至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墩上, 倒了一杯梅花酒,喝了一杯,唐远之才算是回过神来, 想伸手触碰自己的唇, 但, 想到那个人随时都会出现,不可以让他发现。 “佑安,你在喝梅花酒?”忽然响起来的声音, 让唐远之微微动了动手指。 白雾状的人影忽然闪现在他的身侧,还是那一身白衣,笑容绚烂的,落座在他的身侧, 托腮看着他, 很是惬意和开心的弯着眉眼,“佑安……我以为我是入梦, 原来我是来到你的身边啦, 嗯,真好, 还好你看不见我。嘿嘿……我轻薄了你哦。” 说话的人很是得意,还用手顽皮的比划着捏他脸的姿势。 又一边碎碎念着,“潍城的梅花酒每年也就那么十几坛,我让他们给你送了七坛,给师傅留了两坛, 剩下的都送到漠州去了……你可省得点喝,哦, 对了,给奉老留两坛, 我用老神仙的法子酿的,对奉老有好处……唉,说这些,你也听不到……” 于是,有些沮丧的人趴在了桌子上,灵动的眼眸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专注的凝视着,透着温柔和腼腆,还有毫不遮掩的欢喜。 “……佑安……你长得真好看!”白雾状的人影很是满足的说着,伸出手指,虚空中轻轻的描摹着。 慢慢喝着酒,一直垂着眼不敢抬眼,只敢用余光留意着动静的某人,“……” ——因为确定了自己看不见他,所以,才这般的直白,这般的胆大? “哎,佑安,不可以浪费!你怎么都不吃!”虚空描摹的某人忽然碎碎念了,“真是!就只喝酒那怎么行!” 唐远之默默的夹起烤肉丝吃了起来。 “不过,佑安,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烤肉丝?还有枣糕?你不是不喜欢甜食的嘛?” 唐远之,“……” ——因为想到这人喜欢,想也不想的就上这两道菜…… 喝完梅花酒,对素来千杯不醉的唐远之来说,他还是很清醒,但白雾状的某人一直碎碎念的让他赶紧睡觉,说明天要上朝什么的,还很兴奋的说要跟着他去上朝。 但躺在床榻上的时候,趴在他身边的某人却又笑着说着,“……也不知道明天我能不能来,我已经碎了第十遍了,好像已经可以忍受一点点痛了……佑安……我真想跟着你,就这样看着你,可是,我得想办法去忍受碎裂的痛,我娘和我姐姐们再哭下去眼睛就要瞎了……”碎碎念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等唐远之听不到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本来趴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白雾状的人影又消失了。 唐远之慢慢坐起,碎裂的痛?哭下去眼睛要瞎了?金家人都在灿灿的身边,天天哭?到底灿灿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唐远之攥紧了手,死死的,指甲陷入肉里,鲜血渗出都毫无所觉。 ******* 玉龙雪山。 唐琛云揽着金宝兰坐在亭子里,看着那不远处的冰窟洞,冰窟洞口,苏日春和薛正峰都在那里站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还在送出来,又换了熬煮的一盆一盆的药浴进去。 而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我想……得让佑安来。”唐琛云声音低哑的开口。 金宝兰抬眼,哭得红肿的双眼里满是凄凉和难过,“你若让佑安,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这里心疼死罢了。” “可如果将来佑安知道……这便是佑安一生的痛恨之事,他会恨我,恨你们……”唐琛云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艰涩,“以心换心,我也是一样。” 金宝兰却是慢慢的坚定的摇头,“不可以。不能让佑安知道。三郎写了那样的一封信,就是要斩断佑安的所有念想,三郎一定会没事的,三郎他一定能够坚持下去的。”说到最后,金宝兰的声音颤抖着,却十分坚定。 唐琛云看着金宝兰,慢慢的点头,将金宝兰揽紧,看向了那冰窟洞口,还有四天…… ***** 天色尚未明朗,但一夜未睡的唐远之已经起来,神色带着几分木然的走向屏风后,换上昨日已经备好的朝服,紫色的朝服,黑色镶嵌着白玉的玉带。 当唐远之慢慢的披上朝服的时候,身侧有些细微的浮动,似乎有什么出现在他的身边,紧跟着是熟悉的好听的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快,“佑安!我要看你上朝!哎,这是你的朝服吗?哇哦,紫色的啊,正三品哎!佑安你又升官啦?” 唐远之垂下眼,捏着袍服带子的手紧了紧,身侧白雾状的人影似乎想要摸,但伸出来的手指却是触碰到袍服带子的时候就消散了。 “啊?又忘记了,摸不到……”白雾状的人影叹气,似乎很失望,但又高高兴兴的说着,“佑安,你穿着这身真好看!对了对了,正一品就是白色的对不对,哇哦!你穿白色的肯定更加好看!” 白色的袍服他也常穿,他对衣服没有什么喜好,以前和这人在潍城的时候,就是这人为他准备衣服……离开潍城后的四年里,阿六阿七为他准备服饰,但,他会下意识的选择白色…… 因这人常说,他穿白色的袍服好看。 “……天还没亮呢。佑安,你要吃点东西再去上朝。”跟在他身侧某人又碎碎念着。 唐远之穿戴整齐后,就直接出了厢房,外头,阿七阿六已经跪候了。 “走吧。”唐远之垂眼淡淡开口。 跟着他的白雾状的某人似乎很生气了,“佑安!吃点东西啊你这个笨蛋!上朝要是好久的话,你会饿的!” 唐远之垂下的眼掩去一丝笑意,他不饿,往日用膳也总是在上朝后,经常会忘记用早膳,即便身侧祖父常常念叨,他也是会忘记。 此时的金陵街巷是安静的,只有上朝的大人们的轿子,或者马车,或者骑马,若是平时,他会骑马,但今天……他想细细的看看这人。 于是,马车里,他故作出神,眼睛余光却是落在身侧的这人身上,还是那张俊秀的脸,灵动的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眼眸,专注的温柔的看着自己,唐远之昨晚焦躁激荡又苦涩难言的心绪在这样的温柔的专注凝视中,一点点的平复了下来,一点点的沉静平和了下来。 专注温柔的凝视中,又开始碎碎念了,“……说真的,哎,你又听不到……佑安,你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第四天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大姐姐和你大舅舅好像在一起了……我听我大姐姐说,她要等我好起来,才肯嫁给你大舅舅,她很生气你大舅舅呢。说是你大舅舅多管闲事,跑来和我说那些话,让我离开你……” 唐远之垂落身侧的手慢慢的攥紧,大舅舅?是大舅舅去找灿灿说了什么,灿灿才写了那样的信,才决意要和自己分开?! “你大舅舅思考问题非常全面周详,他看似是为了你考虑,后来我又想了一遍,他其实是害怕他们唐家做的事情会连累到我们金家,也怕你会连累到我……但你大舅舅太了解我也了解你,如果来找你说,你一定不会听他的,你这人,看似温和,对谁都有礼,但你忒顽固了,你又那么聪明,你现在做事我都看不太出来你的用意了,何况你大舅舅?找你肯定是不成的了,所以只能来找我,也只有我主动离开,你才会听话……唉。” 说到这里,白雾状的人又叹了口气,喃喃的自语着,“其实我也是很害怕啊。不是害怕你连累我……当初我都救了你,我又怎么会害怕你连累我,我是没有你厉害,可是护住我的人我还是很有自信的……我是怕我自己熬不住蜕变……佑安……我好怕……” 唐远之的垂落身侧的手攥紧,垂下眼眸,余光瞥见白雾状的人轻轻的靠过来,似乎是想依偎在他的怀里,可是知晓不能触碰,便只是虚空中的轻轻依偎,带着几分惬意和满足,忽然有嘿嘿的得意的笑着,“等晚上了,我一定要再轻薄你!” 唐远之,“……”,垂下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无奈宠溺,又心疼的笑意。 马车行进过程是平稳的,但快要接近皇城之时,忽然外头传来声音,“哎?这是唐大人的马车?” 唐远之皱眉,抬眼,余光瞥见本来虚空中的依偎着他的白雾状的人影已经嗖的一下坐直了,甚至好奇的凑到窗户边,似乎想看外头的人是谁。 唐远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冷凝了下来,心头不悦,这人就该好好的只看着自己,时时刻刻依偎着自己才是! ——从以前便是这样,外头的任何稀奇动静,都会把这人的注意力引走! “哎,佑安,这谁啊?” 外头的声音又响起,“唐大人今儿个怎么不骑马了?哟,真是稀奇!” 这声音很好听,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 唐远之神色冷凝,那白雾状的人影又回到他的身侧,小声的碎碎念,“佑安,佑安,这是你朋友吗?” 朋友?不过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第102章 唐远之拉开帘子, 微微抬眼,看向外头骑在马上的绿色官服的高大青年——崔禹,语气平淡开口, “崔禹, 你有事?” 崔禹有些意外, 从北越返回金陵的唐远之,虽然官升两级,身上已经挂着正三品兵部尚书和阁议议事行走的名头, 但不知何故,人是越加冰冷淡漠,不但拒了太后的指婚,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什么杀虐深重, 不予婚配的话…… 不论何人, 哪怕是陛下,和唐远之说话, 唐远之都是一副平静到让人感觉是行尸走肉甚至心如死灰的感觉。 而今儿个…… 不但坐马车了, 还这么的跟他说话了? 这是……复活了?还是这皮囊里换人了? 崔禹上下打量了唐远之一番,惊奇的开口, “唐远之,你活了啊。” 唐远之瞥了崔禹一眼,眼睛余光看着乖乖在他后头,只从肩膀上探出头的白雾状的人影,平静开口, “胡说什么。有事说事。” “也没有什么事,听说……东阳公主开了雅集会, 邀请金陵所有未曾婚配的孤男寡女们前往参加。这事……后宫的娘娘们听说都很赞成,说是北越战事方平, 应该多几件喜事来热闹热闹。”崔禹说着,带着揶揄的笑容看向唐远之,“当然,这个最大的喜事最好就是你这位唐大人了。” 唐远之漆黑如墨的眼眸冰冷幽深,微微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崔禹,轻淡开口,“崔大人的喜事若是成了,对崔家和赵家而言,也是极大的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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