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佑安沉默的垂下眼,看他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了,至少在曾经从未有人发现过。 “吃吃看,看你喜不喜欢。”金竹笑眯眯的点了点金佑安手里的盘子。 金佑安抬眼,看着金竹在夕阳下的余晖中笑眯眯的样子,便慢慢的夹起肉吃了起来,有点咸,但是还好。 ——吃食上,他不挑,曾经快被饿死的人,只会在意能否果腹,对于美食,除非是需要点评的场合,否则他都可以吃下。 金竹歪头看着金佑安慢慢的吃着,姿态优雅,但是眼睛却是没有什么波动的依然那么安静,淡漠,金竹心头叹气,这小孩看着真是什么都不挑的样子啊,这是……被困住了?看着没有什么活力,死气沉沉的。 “多吃点。”金竹又夹起了一块烤好的鸡翅膀放到金佑安的盘子里。 金佑安其实没有多少饿的感觉,但是金竹夹了过来,他就慢慢的吃着。 金竹默然,明明都吃不下了,也不懂得拒绝吗?这小孩。 金竹拿走金佑安盘子里的其他烤肉,一脸严肃的对抬眼看向他的金佑安说道,“不喜欢就要说,吃不下就要拒绝。在我这里,你不用这样强撑着。你要在金家待到弱冠呢,你今年十岁?对吧,你至少要在金家住上六年,你不用委屈自己,想要什么就说,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在金家,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的。明白吗?” 说完,金竹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依然安静淡漠看着他的金佑安,“不过,也是,你刚醒,金家你也不熟,慢慢来吧。” 金佑安慢慢的点头,看着又转过头去继续翻着烤肉,一边碎碎念着明天要带他去找谁谁谁的金竹,他想,这人,真是有趣。 ——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还对这个来历不明小孩那么好。 ——是愚蠢?还是过分柔善的愚蠢?不求回报?金家……真是有意思。 金佑安慢慢的垂下眼,摸了摸自己腹部,那里缺了一块肉,那是他醒来发现他居然回到十岁的时候,亲手挖掉的——世家的标记。 “疼了?”忽然一张白皙的清秀的脸凑了过来。 金佑安瞳孔微微一缩,这人什么时候靠近的,他居然没有发现?不对,是他的身体居然没有发出警报,过去,任何人,未经他同意,但凡踏进他三步之内,他都会马上警觉,并立即绞杀!是这个身体还太小,没有危机意识? “不舒服了?”金竹伸手探了探金佑安的额头。 “没有。”金佑安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避开金竹的手。 金竹也不在意,放下手里的烤肉,问着,“要不,回去休息了?” 金佑安看着金竹,慢慢点头,低声开口,“好。” 金竹便拍拍手,林叔和银子就倏忽冒了出来,快速的收拾着东西,金竹就拉起金佑安,牵住金佑安的手,侧头笑道,“虽然时候尚早,但是也是我倏忽了,你刚醒,身体还没休息好,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的房间也应该收拾好了。” 金佑安只是安静沉默的看着金竹。 金竹也不介意,受过创伤的小孩不爱说话也正常,这孩子还算是挺坚强的,至少能够和他有些交流。 送金佑安到青书苑后,金竹就拍了拍金佑安的头,弯着腰,笑道,“你回去好好睡,你的仆从过几日我再安排,这几天我会有点忙,可能没有办法看顾你,你有什么事就找银子。或者去找姐姐身边的嬷嬷也行。” 金佑安慢慢点头。看着金竹转身走出去了,看不见背影了,才慢慢转身,走回这间或许他要待上几年的房间,这间房间的布置和他之前躺着的金竹的房间一样,金佑安走到床榻上坐着,身姿挺直,端正,眉眼间一片冷漠淡然,然后,倏忽一下,一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金佑安的跟前,跪地,磕头,“唐七拜见小主子。” “只有你一人?”金佑安看着跪在他跟前的黑衣人,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问着。 “还有六人,目前正在金家外围。”唐七低声说着。 “两件事,一,你和唐六想办法混进金家,二,去往北境,找到老太爷,告诉他,唐家的血脉不能断了。” “是!” “如果老太爷问起我母亲和我,你就实话实说。”金佑安说完,挥了挥手,跪在他跟前的黑衣人便瞬间一闪,消失了。 金佑安垂眼看着自己身上目前算是比较完整无缺的手,慢慢的攥紧,不知道他的提醒,是否能够为唐家改变什么,母亲的唐家,他的外祖父,他那五个舅舅,以及和他同辈分的七个表兄弟和表姐们……能活下来几个呢? ***** 走出青书苑的金竹,看了眼天色,便转身拐上了走廊,走向了畅叙亭——他们金家议事处理事情的地方。这会儿,大姐应该在吧。 果然,畅叙亭里,他的大姐正在皱眉看着一份邸报。 “姐,怎么了?”金竹蹦跳着快步进去,瞥了眼他家大姐姐金宝兰手里的邸报,“哟,朝廷下发旨意派遣沈家军去北境了?” “此事有些不对劲。”金宝兰凝眉,“北境向来都是唐家驻军,如今突然调派沈家军过去,看来,是怀疑唐家了……” 金竹搬来旁边的圆凳子坐下,笑道,“姐,唐家手中握着三十万大军呢,朝廷怎么可能不防备?不过现在正和蛮族打仗,这种时候,突然调派沈家军过去,啧,这邸报向来都很慢,看来,沈家军早就过去北境了,哎呀,这唐家看来有些危险了。” 金宝兰放下邸报,拿起一旁的书信拆开看了看,皱起眉头,“唐家老太爷已经被剥夺了军权,如今被软禁军中,唐家五个儿子也好像失踪了?看来,朝廷风云再起了。唉。”金宝兰叹了口气。 金竹听着,皱起眉头,啧,在这个蛮族攻打北境的时候,搞这么一出? “沈嬷嬷昨天跟我说,她的一位手帕交在金陵的沈家做掌事嬷嬷,前阵子来信说过,赵家的主母突然病故,主母的唯一儿子也病逝了。如今看来,是早有预谋了,唐家,只怕也将不复存在了。”金宝兰带着几分叹息说道。 “这个赵家的主母是唐家人?” “嗯,是唐家的唯一嫡女。当年是圣上赐婚。”金宝兰低声说着。 金竹皱了皱眉,“姐,那我们在北境的那些商户呢?” 金宝兰一愣,疑惑,“怎么了?” “若是朝廷真的在对唐家下手,此刻的北境几城定然是陷在了水深火热之中,沈家军常年在西南边境一带,从未去过北境作战,唐家的三十万大军又是对唐家忠心耿耿的话,那么此时,北境定然是在混乱之中,姐,我们在北境漠州,蕲州的几家商户恐怕也不是很安全了。”金竹说着,翻了翻书案,“北境的一月一报还没有到?” 金宝兰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欣慰的看着金竹,“三郎,北境的一月一报已经延迟了七天了。”不愧是三郎,目光之远果然非她所能及。 金竹站起身,严肃说着,“姐,我去一趟北境吧。” 金宝兰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若是要去看北境的情况,那不如和你二姐夫一道去,顺便把你之前说的在北境开通回廊一事和你二姐夫说说。” “成。我也顺便去北境把这事给定下来,姐,我要带佑安一起去。”金竹说着。 “为什么?那孩子身上还有伤呢。”金宝兰嗔怪道。 “那没办法呀,古老头跑去了漠州,我也只好带佑安去漠州了,周郎中说佑安身上的毒他解不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我怕古老头回来的时候,佑安会等不及就毒发了,而且,我也不放心那孩子现在这种状态,我还是带去漠州吧。”金竹叹气说着,忍不住碎碎念,“姐,你是不知道,那佑安真的很聪明,可是,死气沉沉的,好像对什么都绝望了似的。” ——金佑安这种状态很像是心理创伤后遗症,他看着实在有点担心。 金宝兰轻叹一声,“好吧,那你就带去,路上要注意安全。” “嗯,姐你放心。有我二姐夫跟着呢。”金竹笑道,又说了一下北境的事,带走了北境商户的资料,便转身走了。 金宝兰看着金竹的背影,轻笑摇头,这走路都还是蹦蹦跳跳的,孩子气,爱闹,但说起正事的时候,却又认真,敏锐,只是……却为何会有那个标记呢。想到他们金家一直以来的秘密,想到在外说是游玩,实则是在寻找方法的爹娘,想到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标记,但却依然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金竹……金宝兰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眶的酸涩。
第6章 三天后,金佑安站在金家大宅的角门前,看着门前的三辆马车,那林叔和银子正来回吆喝着搬东西,金佑安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一高大男子说话的金竹,这人一大早就把他从房间里拉出来,说是带他去玩。然后呢?这是要远行? ——那高大的男子,似乎是潍城富商薛家的家主?后来做了皇商,因为牵扯进了皇子夺嫡,被他下令抄家灭族的薛家? “佑安!”金竹转身咧嘴一笑,快步走到金佑安身侧,拉起金佑安的手,就快步走到高大的男子跟前,金佑安低头皱了一下眉,这人怎么总是拉拉扯扯的,这礼节呢? “佑安,这是我二姐夫薛正峰,你喊他薛二哥就成。”金竹笑嘻嘻的做着介绍。 金佑安挣脱出自己的手,站正站直,朝薛正峰躬身拱手,“佑安见过薛二哥,薛二哥安好。” 薛正峰略微有些惊奇的看了眼金佑安,抬手示意金佑安不必多礼,“不用这么多礼,你既然是三郎的弟弟,那便也是我的弟弟,你如今排序为金家六郎,那我唤你六郎吧。” 金佑安轻轻点头。 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头,低头嘿嘿一笑,“你别拘束,二姐夫也是喜欢玩闹的人,来,我们先上马车,差不多可以起行了。” “我们去哪?”金佑安仰头问道。 金竹歪头,咧嘴故作阴森的笑着,“要把你卖掉哦。” 金佑安,“……”这人总是这般吊儿郎当的吗? ***** 马车起行,金佑安微微掀开帘子,看了眼前头骑马的几人,薛正峰和金竹在最前面,后头却是黑衣劲装的护卫,大概有十几人,其中,似乎是有唐七和唐六? 金佑安慢慢的放下帘子,护卫随行,三辆马车,这是要远行吗? 忽然帘子被掀开,金佑安侧头看去,金竹嘴里咬着一个桃子,递过来一个桃子,金佑安接过,看着金竹,金竹三口啃完桃子,嘴角的汁水还滴着,金佑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抹去,这人就不能干净点?! 金竹咧嘴一笑,“佑安,这桃子很甜的,吃吧。”说完,随手抹了抹嘴巴,刚刚金佑安给他擦了一点,但好像还有。
226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