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城的门,上了马车,唐远之才拆开小竹筒,两张画,一张画里是一个小人望着肉流口水,一张画里是一个小人拿着扫把打一个高瘦的小人。 唐远之失笑一声,这是嘴馋,想吃肉,吃不了就打算来拿他出气吗? ——这是因为他上次的信里啰嗦了几句吃饭的问题? 唐远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折叠信件,放入怀里,轻淡开口,“少主子在韦州如何?” “回主子的话,少主子已经决意将花若调入漠州,尚老他们还在复审苏煜。”阿六低声禀报着。 唐远之思索,将花若调入漠州?这是为何?是出了什么事吗? “主子,刚刚来的急报,柳橙今晚宴请所有参与放签的商会主事之人,也给薛家主下了花贴。”阿七低声开口说道,“另外连壁连大人来的消息,他们的目的的确是薛家主。” 唐远之垂下眼思索了一会儿,慢慢摇头,“薛家不是她的最终目标。” 阿七阿六对视一眼,不是? “连壁,应该是被他们知晓了身份。”唐远之冷静开口,“立即传令唐门,查漠州,越州,明州近海,禹州的一切动向!” “是!” 唐远之微微眯眼,如果……只是想给他找些不痛快,动薛家的确会让他不痛快,但是,东阳公主,对他恨之入骨的,对赵霖痴迷多年死不悔改,已经近乎疯癫的东阳公主,不可能就是整这么一看就一目了然的局,这个局,似乎更多的在迷惑他,在牵制他的力量! 而这其中,赵霖,定然是浑水摸鱼也做了些安排! 也好,他也需要有人来搅浑金陵的水! 恐怕这次,得让姐夫受些委屈了。 但是机会难得……不单单是朝堂天下,还有,还有他的灿灿…… ***** 金陵郊区的四方亭,很少有人知道,在金陵有名的十里亭之上,还有一个四方亭,四方亭隐于密林之中。 此刻的四方亭里,唐敬奉正在下棋。 与他对弈的是一胖乎乎的老者,笑容满面,很是和蔼。 “没有想到,你真的会约我们出来下棋。”胖乎乎的老者放下棋子,笑道,“是有什么事吧。” 唐敬奉嗯了一声,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盯着密林看的背对着他的瘦小老头,“苏老头,我家佑安托我问你一句话。” “说!”瘦小老头硬邦邦的开口。 “苏家还要不要苏煜?”唐敬奉慢吞吞的开口问着。 瘦小老头猛地转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唐敬奉,凶狠又锐利,“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如果苏家还想要苏煜,那你就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苏家不想要苏煜了,你就当没了这个儿子,此后苏煜哪怕回了金陵,他也不会进你苏家的祖祠!”唐敬奉冷冷的说着。 瘦小老头僵了僵。 胖乎乎的老者叹了口气,看向瘦小老头,“苏煜真是不错的。我看了他在江州和韦州的所为,他不单单对朝堂政令相当熟悉,与政务上也是极为精通,更为难得的是,他为官处世,不拘泥世俗,户籍改革,农法新政,他都推行得极好。在韦州,他的名声极好!” 瘦小老头垂下眼,沉默了半晌,哑声开口,“就当我苏家没有这个儿子吧。” 瘦小老头说完,转身大步就走!走得很快,可步伐却是有些蹒跚! 胖乎乎的老者很是意外,看着瘦小老头急匆匆的离去的蹒跚的背影,不解的看向唐敬奉,“这苏兄是怎么了?” 唐敬奉垂下眼,半晌,才开口,“他是为了保存他的儿子苏煜。” 胖乎乎的老者有些意外,保存苏煜? “佑安给的这个题目,其实也是在提点他,将来,苏煜的前途必然不可估量,若是佑安赢了的话,天一阁将是大楚未来的唯一的阁议之地,苏煜必定能够入阁!那么到时候,日薄西山,或者被摧毁的苏家,必定是苏煜的桎梏!苏煜这个人,我听佑安提过,说是重情重义的难得的人,他岂会坐视苏家不管?那么,苏煜必定会被苏家拖累,恐怕连入阁都没有办法……” 胖乎乎的老者有些懂了,不由叹气。 ——所以,这是打算彻底的苏煜,好让苏煜将来不要被苏家连累? “而若佑安输了,按照苏老头这疼儿子的脾性,他定然是不会不顾苏煜的。”唐敬奉说着,放下棋子,带着叹气,“我和佑安打赌又输了。” 胖乎乎的老者好奇了,笑道,“你和唐大人打了什么赌?” “我说苏老头肯定是会摆正他的立场,为了苏煜。但是佑安说,不会,他说苏老头必然是会舍弃苏煜。”唐敬奉说着,放下棋子,转开话题,“金陵的风浪很快就会到来,你们崔家,可是做好准备了?” “当然。”胖乎乎的老者微笑,“我和楚家是一样的。”
第175章 唐敬奉微微点头, 抬手落下一棋,堵了崔相的退路,一边平静开口, “但是, 即便如此, 唐家当年的血海深仇,还是要报的。” 崔相轻叹一声,垂下眼, 慢慢的落下一棋,却似乎是把自己的这边大好地盘拱手相送了一般,一边开口说道,“我知道的, 八卦小报上曾经写了一个故事, 说是海盗劫掠海船,杀死所有人后, 上了岸, 读书考试,做了官, 为官后,勤勤恳恳,颇受爱戴,直至,当年被劫掠海船中的一人, 进京告了御状,众人才知晓, 当初,是这个备受爱戴的好官, 杀人劫财……” 说到这里,崔相看向沉默的唐敬奉,叹气说着,“你可知这最后的故事结局如何?” 唐敬奉淡淡开口,“做错事,就该承认,就该认罚。” 崔相点头,“看来,你也有定这八卦小报?” 唐敬奉没说话,三郎搞出来的和佑安的人间有味专唱反调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没买? “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我们崔家也是如此。”崔相继续低声说着。 ——当年虽然没有和赵宋苏三家狼狈为奸,但是他和皇城李家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袖手旁观,一样的冷漠无情,自私自利…… 唐敬奉最后下了一颗棋,站起身,淡淡说着,“我知道了。” 说罢,唐敬奉就转身,慢步而去。 崔相看着唐敬奉的背影,长叹一声。 ****** 韦州,三日客栈,清晨的霞光照耀大地的时候,花若背着包裹一步步走出三日客栈,客栈门口,阿九带着护卫已经在等着花若了。 “若若,主子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昨晚苏煜和几位老先生喝酒喝了一夜,这会儿怕是醒不来,估计得睡上日上三竿,主子说了,你若是要等苏煜醒来,告别后再走,也是可以的。”阿九看着花若,慢慢的说着。 “不必,昨日已经简单告别了。就这样,漠州事急,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花若摇头说道。 “好,那么,这两人将护送你上漠州,此后,他们将在漠州赵老先生的左右护佑,你若有难事,也可寻他们。”阿九说道。 花若点头,低声说着,“多谢阿九。” “都是为主子效力。若若不必如此。保重。” 花若拱手,“保重。” 随后,马车一路西行而去。 ***** 而此时的金陵,几匹快马正疾驰而去。 “哎,好像是小唐大人的马?” “大概是吧。这么早就出城,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唉,最近的漠州好像不太平静啊。” “不单单是漠州,明州那边听说海寇又猖獗了。” “可恶!我大楚蒸蒸日上的好势头,可别出什么大事啊!” ……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金陵,赵家,方怀明快步走向前堂,前堂首位上,赵霖正闭目养神,身侧坐着的是目光痴迷,柔情如水的凝望着他的东阳公主。 “禀家主,公主殿下,唐远之已经出城,直奔漠州而去了。”方怀明躬身,拱手,低声禀报。 赵霖睁开眼睛,站起身,冷淡开口,“很好,起行,前往禹州!” “夫君,我与你一同前往!”东阳公主急急的说着。 “随你。”赵霖瞥了眼东阳,淡漠开口,就大步前行。 方怀明躬身拱手,待赵霖和东阳公主两人走出前堂了,才缓缓起身,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大步跟了上去。 而疾驰出城的唐远之,在距离金陵二十里外的地方忽然停下,抬头看天,黑色的点点朝他扑来,随后精准的砸落在他舒展开的手臂上。 身后的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是金家三郎,他们的少主子的消息吧,太好了!自从昨日接到几封急报后,他们的主子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特别是昨晚等不到黑啾啾! 看来,黑啾啾是晚了一步? 唐远之拆开信件,是一封非常简短的信:若是去了漠州,一切都要小心!最后画了一个坏笑的小人敲着木鱼,旁边歪歪斜斜的两个字:祈福 唐远之本来有些低沉焦躁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就被那敲着木鱼的小人给抚平了,唐远之嘴角微微一扬,抬头看向初春后湛蓝的天空,想起他时时刻刻惦念的那个人,也有这样的如此时天空般澄澈干净又活泼的眼眸…… 似乎那些烂泥一般的朝堂政事也没有那么让人厌恶了。 漠州蛮族的攻势越加疯狂,明州海寇已经开始肆虐,西南白苗族已经蠢蠢欲动,只待漠州和明州乱了,西南白苗族就要趁乱攻入越州,如此,大楚从北到西南一带就会全部溃散!那时候,天下乱局就不可避免! 虽然,此番危机,也是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想到掀起这一切的,是他那所谓的生身父亲,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不惜将天下卷入乱局之中的人! 他还是厌烦不已。 特别是,灿灿不在他身边,他就总是焦灼不安! 似乎,最近更加严重了。 唐远之抬手轻轻抚了抚坏笑敲着木鱼的小人,目光幽深温柔,他低声开口,“少主子那边,务必要两日一报!” “是!” “调令可是已经发出?” “回主子的话,已经发出,刚刚收到的消息,三爷已经秘密赶往了西南,神风军也已经悄然起行。” “明州那边呢?” “大爷已经和陆将军会合,急报于三日后对海寇发起第一次清缴!” “很好,告知大爷,请他务必拿到海域疆土图!” “是!” 唐远之抬头看向远处,握紧手里的缰绳, “起行!” ***** 而在一干人等离开金陵之时,金陵皇城之中,王荣荣站在金殿台阶之下,恭敬拱手,对台阶之上的崇光帝低声开口,“已经收到呈报,唐大人已经起行,赵家家主赵霖和东阳公主似乎也已经不在了。” “不用似乎,既然你的消息是从佑安那边来的,他们说似乎的时候,就是确信了。”崇光帝说着,语气轻淡,透着几分叹息,“佑安告诉我,说赵霖很有可能是为了七人氏族留下的那些东西的时候,我是惊诧的,也是难以置信的。赵霖,虽然性子极冷,但是,人是聪明的,也是冷静的,他怎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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