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甚姿态恭敬,抿着嘴不说话,明显在消极抵抗。 他的伤如何自己清楚,短时间内死不了,但修为会一点点倒退,直至完全成为普通人,到时没有灵力支撑的身体会瞬间衰老死去。 帝南华不会与人相处,李甚如此,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昏倒在地上奴仆的粗重呼吸分外明显。 司马云延收到帝南华传音,来到很快,李甚放他进来,司马云延平时脸上常挂着的温和笑容变成了惶恐,走进门后立刻弯腰向帝南华躬身行礼,看都没看那奴仆一眼,“师尊,云延今日带几个师弟师妹在桃花林论道,想到李甚师弟刚从魔界回来,便想请他来一同论道,没想到师尊也在,奴仆不会说话,冲撞了师尊,云延立刻带他回去责罚。” “云延,替为师告知你的师弟师妹,以后帝澜宫不许各家奴仆进入。”帝南华对司马云延微微颔首,“去吧。” “……是,云延领命。”司马云延面色苍白,揪着奴仆出去时仿佛承受不了重量,踉跄了一下。 帝澜宫对来自十二古姓世家的少主们很是宽容,帝南华还是第一次下如此严厉的条令,已经习惯了被奴仆们照料的天骄贵子们突然没了人服侍,不知会怎么样。 李甚走神地想。 “在想什么?叫了你许多遍都不理会为师。”帝南华看着李甚问。 他清瘦的身体仿佛青竹般挺立,李甚依旧垂着眸:“没什么。师尊,既然徒儿的身体状况你已经知晓,不如回寝殿……” “你陪为师一起回去。”帝南华握住李甚的手腕。 帝南华指尖冰凉,李甚被触碰到的皮肤紧绷,“师尊,徒儿不能去。” “为何?” 帝南华平淡的语气衬得李甚像是在无理取闹,李甚终于抬起头,不知心中经历了怎样的挣扎,眼眶微红,“师尊,徒儿真的不能去。” 两人隔着李甚眼底一层薄薄的水意相望,终究是帝南华选择了妥协。 帝南华离开前的叹息犹在耳畔,李甚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心中期盼帝南华能彻底放弃双修的事,也不要再用这具身体来见他。 他能清楚分辨帝南华和花渲,因为两人性格气质天差地别,但同样的脸还是会让他想起花渲。 每想起一次花渲,他的伤会加重一分,对帝南华的内疚也会加重一分。 他辜负了师尊的期望,继承不了师尊的衣钵,没办法飞升了。 李甚心思单纯,对帝南华信任有加,以为帝南华提出双修只是为了帮他疗伤,不知帝南华对他也有一层利用的心思。 司马云延花了一天时间亲自处理完那奴仆之事,将其他师弟师妹从家中带来的所有奴仆清理走,只给一个情人托了关系记入帝澜宫名下使其能够留下来陪伴自己。 翌日一早,司马云延于仙尊寝殿外求见,仙尊允。 “师尊,云延来向师尊请罪。”司马云延一进来见到帝南华,立刻跪下认错。 他回去后拷问了那奴仆,才知道他并没有冒犯仙尊,而是因为对李甚言辞过分被仙尊知晓,才有了后面的事。 仙尊时常闭关修炼,不问尘世,司马云延从前只知道仙尊高冷,不亲近任何一个徒弟,到此时才得知原来仙尊也有偏爱。 他将唯一的偏爱给了最不起眼的徒儿李甚。 “云延已经处置好那奴仆,向师尊请完罪,便立刻去给李甚师弟赔罪。师尊,云延身为帝澜宫大师兄,对李甚师弟没有一丝一毫偏见,求师尊明察。”司马云延趴跪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抬起头是眼泪已流了满脸。 帝南华神色淡淡,哪怕司马云延激动至此,看向他的也没有半分触动。 等司马云延冷静下来,帝南华才缓缓道:“向你师弟赔罪是应当之事。” 司马云延心脏一紧,知道自己猜对了,帝南华确实很重视李甚。 “我问你,你与焦情,平日里如何相处?” 听清帝南华问题的一刹那,司马云延身上汗如雨下,在外温和有威严的仙尊大师兄几乎跪立不住。 他以为帝南华不问世事,却原来帝南华什么都知道。 他留下焦情这件事做的十分隐秘,焦情在他的洞府中从未出来过,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他身边有个情人。 帝南华连焦情的名字都知晓…… 司马云延双唇颤抖,因为恐惧几乎说不出话,“……师尊,恕罪!” 帝南华淡然如初,“我如何问你如何答,此事为师不会怪罪你。” 他确实对俗世没兴趣,知道焦情是问了身边的侍从几个徒弟中谁有情人,他想学习一番如何让情人心甘情愿双修。
第254章 炮灰攻19 帝澜宫的侍从可以收为司马云延的东西为他做事, 但做了什么事只要帝南华主动问起,他们绝不会隐瞒。 司马云延从帝南华的问题中看到一线生机,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自己与焦情的相处日常, 深吸一口气, 颤抖着开口:“回禀师尊, 云延与焦情是在人界相识……” 帝南华修无情道的事没有人知道, 司马云延在此刻大脑疯狂运转, 帝南华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是有了情人,不知与其如何相处? 还是在敲打他不可为了情人荒废修行? 无论哪一个原因,都是司马云延从前不敢想的, 可问题的确是帝南华亲口所问。 司马云延战战兢兢说了自己如何与焦情相识相知相许, 两人如何恩爱不移, 有时一不小心吐出两个艳词, 不像是在说心爱之人, 而是炉鼎之物, 便立刻闭上嘴小心查看帝南华的神色, 见帝南华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不容亵渎的仙人之态,没有其他神色, 才会继续说。 “……师尊, 弟子回禀完毕。”司马云延回话时身上汗出如浆, 一刻都没有停歇,连此时身上穿着的绣暗云纹的华丽衣袍都已被汗水浸透, 狼狈之态全然不似以往光风霁月。 帝南华面无表情,眸中不露一丝情绪:“念你与焦情鹣鲽情深, 允你将其留在帝澜宫。但你身为帝澜宫大师兄,知法犯法, 自己去训剑山挥剑一万次。” 帝南华竟是完全没有听出他对焦情的狎弄之意,还言两人“鹣鲽情深”。 司马云延愣了下,连忙躬身道,“是,师尊。” 说起来是惩罚,实际上司马云延是剑修,帝澜宫所属训剑山灵气浓郁,山上还有剑灵,十分利于剑修修炼。 但由于帝澜宫剑修众多,剑灵有限,训剑山每日只允许一人入内修炼,司马云延每十日才能轮到一次。 眼下帝南华让他去训剑山挥剑一万次,等于他连续几日都能留在训剑山修炼。 司马云延没想到自己犯了错,师尊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帮他修炼,走出帝南华的寝殿,发自身心感到庆幸。 * 帝南华几日不来,李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没有那么紧绷,想到自己已经无法再修行,时日有限,便开始做些以往为着修炼放弃做的事情。 说起来有趣,李甚在帝澜宫住了十几年,一日都没有游玩过此地,连宫中景色都没有看全。 他去了桃花林,独自在片片飘落的粉色花瓣中品茶,又进了帝澜宫后山的药圃,亲自照看了一天灵药,晚上无心睡眠,便去悬崖上迎风对月饮酒。 李甚见不到帝南华那张和花渲相似的脸,脑海中想起花渲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相信,再给他一段时间,他肯定能完全忘记花渲。 不见帝南华的第三日,夜风习习,李甚换了个山崖喝酒,没想到刚喝了一杯,头顶圆月缓缓从云中露出来,月华如水,一片白色的月光照出了正在山崖下练剑的身影。 李甚看了一眼,就认出练剑之人是他那光风霁月人人称赞的大师兄司马云延。 司马云延是帝南华的首徒,拜师三十年,如今不过五十岁,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巅峰,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突破元婴达到化神。 帝南华十三个徒弟,十一个是剑修。 男弟子觉得剑修英俊潇洒,女弟子认为剑修飘逸灵动。 剑修动作引人注目的同时,还是唯一可以越级与对手有一战之力的修士。 大师兄司马云延平时修行并不积极,境界提升自有家族帮扶,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竟然深夜独自在训剑山练剑。 李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起头正要将酒水送入口中,忽然被人取走了酒杯。 李甚心下一震,他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如果来人想杀他,他此刻已经死了。 李甚顺着手腕的方向抬眼看去,看清来人,瞳孔微缩,眼睫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师尊。” 李甚要起来向帝南华行礼,被帝南华抬手按住肩膀,“甚儿,不必多礼。” 身着白衣,月下谪仙似的帝南华拿着酒杯坐到李甚身侧,在李甚沉默的视线中将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清澈的酒水。 李甚眼看着帝南华稍显冷淡的淡粉薄唇在酒水的刺激下变红,如谪仙入世,清冷中多了一丝人气。 “春雪酿,你何时从为师宝库中翻出来的?”帝南华冰冷的眼睛在月光下犹如覆了一层软雾,落在李甚脸上并不显得刺人。 李甚却仿佛被扎到似的,快速移开视线,面上泛着红,有些窘迫道:“弟子刚才趁宝库看守更换,无人看管,偷偷进去拿的,师尊恕罪。” 偷帝南华珍藏的酒来喝,是十三位仙尊弟子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其中的刺激和被帝南华纵容的感觉令人分外着迷,连李甚都不能免俗。 帝南华慢慢品酒,没有再开口。 李甚有点受不了和帝南华单独相处,他不敢看帝南华的脸,一双眼睛无处可放,只能盯着远处幽幽夜色。 “师尊,你怎么会来这里?”李甚问着,视线滑了回来。 “来喝酒。”帝南华仰头饮尽杯中春雪酿,吞咽时细白脖颈中间的喉结上下滑动。 李甚努力移开视线,看向崖下正在挥剑的司马云延。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自作多情,帝南华既然已经放弃双修之事,应该不会再提,况且他来这里喝酒是临时起意,总不可能帝南华一直在盯着他,所以才跟来的这么快。 李甚低声道:“师尊是来看大师兄的吧,大师兄的剑法又精进了,想来不日便能突破。” “大师兄不愧是师尊座下首徒。” 这话听着奇怪,像是李甚在嫉妒司马云延似的。 帝南华修无情道,本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然处事,此刻唇角忽然微微弯起。 “你大师兄固然厉害,他却不是为师最重视的徒弟。” 李甚恍惚间从帝南华的声音里听出了浅浅笑意,抬头看向帝南华,正对上他的眼睛,淡色的眸子没有了软雾的遮挡,直直看向他的视线在月光下多了些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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