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拂袖,劲风过处,伴随着令人齿酸的摩擦声与钝响,十二副黑漆棺盖同时翻起。 众人探头一看,只见木制棺椁内血迹宛然,却空无一物,十二具尸体真的同时不翼而飞。 空棺! 墨寻耸耸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你们看,我是从来不骗人的。” 系统对这一点不置可否,只是公事公办地提示他:【好感度变化,请玩家注意……】 话音刚落墨寻眼睁睁又目睹顾随之的好感度掉了百分之十。 于是刚刚淡定得如同世外高人的墨小道君此时简直要抓狂了:“啊?!为什么?!” “我大展身手的时候好感度也不见涨,我说我不骗人他好感度就掉?我上辈子骗他什么啦,我在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系统表示爱莫能助。 并且总结出宿主一遇到此类情况,就会陷入一个趋近于发疯的精神状态。 主要症状是情绪激动,疯狂输出疑问句,疯狂质问系统,疯狂自我怀疑。 系统其实也挺心疼这个倒霉宿主的。 顾随之的好感度也有慢慢涨,但都是零零碎碎一点一点的,不方便播报 。而好感度往下掉的时候一般幅度明显,就得特别提醒了。 还真是相当考验宿主心态。 墨寻不知道系统的心理活动,在心里问候了一下系统的祖宗十八代,然后偷偷瞪顾随之。 结果顾随之刚好也看过来,目光相触,都莫名其妙地很快收回视线。 “两位少侠。”大堂里又一阵短暂的慌乱过后几个修士问,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惧意,“现在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可能是刚刚确实被墨寻装到了,在场十个修士里九个都把热切的目光投向了这位看起来聪颖机智的漂亮小道君。 墨寻往边上挪,脸不红心不跳:“别看我,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你们听我的就只有跟我一起埋这的份。还是一切听凭师兄调遣吧。” “对吧,师兄?”他微微仰脸望着顾随之,期待对方的附和。 顾随之被他眼眸里简直能以假乱真的仰墨噎了一下,看上去很想说什么,但是到底忍住了,复又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拂袖让棺盖落回去。 墨寻听着棺盖重重回落的巨大钝响,心想,师兄的情绪很糟糕啊。 就算我上辈子骗他了,我刚才不是也说了什么都听他的嘛,怎么还是不开心? 真难哄。 还是我现在把压力给到他,他不乐意? 不过这就没办法了。墨寻想。 一个人的摆烂总得有无数人去负重前行啊。 系统:【…………】 被这条一点道理也没有的大道理震撼了。 和这位一脸天真无辜的家伙互瞪一阵,顾随之的嘴角抽了抽,屈服了:“诸位,尸体凭空失窃事出诡异,不如随我出去看看,兴许有更多线索。” 墨寻马上作崇拜状:“师兄果然条理清晰,不愧剑宗未来之栋梁……” 众人跟着身份地位最高的顾道君鱼贯而出,看到的就是如下景象: 日色昏昏,方才空空旷旷的前院迷雾重重,远处诡谲的墨烟里,影影绰绰露出影壁一角,拐过大堂,后屋院落更是直接被缥缈的迷雾掩的看都看不清了。 方才附和墨寻的年轻修士最为大胆,试图往院门外走,往影壁方向挪了几步。 众人一开始不知其中厉害,放任他去尝试。 此人往院落中央走了数步,成功绕过影壁,消失在雾中,众人刚要松一口气,谁知道他从影壁另一侧又绕了回来,突然开始中邪似的在院子里转起圈来! 墨寻抻长脖子一看,此人目光呆滞,表情茫然,分明一副中邪了的样子! 他思如电转,心中了然,谁知道甫一回神,就对上了顾随之深若沉渊的眸光。 墨寻右眼皮毫无道理地一跳,面上还是端的四平八稳的,微微讶异地回视。 顾随之轻声问:“你觉得眼下……?” 墨寻:“我们被困住了。” 顾随之点点头,随即大步上前。履冰出鞘,随着锵然一声剑鸣,长剑重重契入修士脚前方寸之地,把青砖直接震碎成了齑粉! 顾随之呵道:“魂回!” 这一声呵斥击金断玉,一脸茫然的修士浑身剧烈颤抖一下,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他回想方才之事,额上冷汗潸潸而下,对着顾随之一拜到底:“在下宋问,多谢道君。” “方才所见,如实说来。”顾随之淡然收剑,好像刚刚把石板钉成渣的不是他一样。 “不敢隐瞒。”宋问的声音还在颤抖,“我绕过影壁,根本没有看见大门!” 一炷香的功夫后,墨寻拿着老板娘硬塞给他的小兔子灯,一脸云里雾里地走了。 走了半天还记得老板娘的表情。 当时她看看他又看看顾随之,头两边来回倒了好几遍,边看边点头,边笑边叹气,活像个嫁女儿的老母亲。 这种反应,在顾随之准备买灯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老板娘花墨的发髻都一颤一颤的,抬手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目光悠远,似乎在追忆自己年轻过的时光。 墨寻皱眉去摁顾随之去摘一盏宫灯的手,简直困惑了:“你不是说不好看吗,还买?!” 顾随之看着他,答非所问:“读过温庭筠的句子么?” “什么句子?” “《杨柳枝》。” “没。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问问。” 老板娘在一旁,实在是良心过不去了。她好歹还有一点作为商贾的道德感,年轻时又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受过文化熏陶。 因此不好意思看着这两个道君在她卖不出去的灯上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地栽。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如此明显,简直令人有点心生同情。 她没让顾随之买那盏写着《杨柳枝》的宫灯,而是回铺子里,另外拿了一盏出来:“好啦,来来来,这一盏送给你们。不要钱,拿着拿着。” 她把那盏小兔子灯塞到墨寻手里,一脸慈爱,视线却越过他,分明是对着顾随之叮嘱道: “外头有狐狸有狼,都虎视眈眈呢。永远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顾随之淡淡一笑:“多谢,我会看牢。” 老板娘看着他,缓缓点头,又瞧了一眼近处的墨寻,眸光中似有无限深意: “道君不必和我这老婆子讲客气。只是这年轻人,往往不懂得明珠易失的道理。” “愿闻其详。”顾随之恭谨道,微微躬身,一点天之骄子的架子也没有。 “明月之珠,随和之宝,你想要,别人就不想要?”鬓发花墨的老板娘说,“所谓探骊得珠,大凡明珠,大概都是要藏在海底,守着的。” 她又看了一眼墨寻,语气慢下来:“但是有时候,小兔子是不会乖乖待在身边的。你看,要是不好意思紧紧地守着,它就会跑走了!” 顾随之垂目,深深鞠躬:“晚辈受教。” 一点都没听懂的墨寻:“……?” 打哑谜似的,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 兔子灯是墨的,小而极致,装饰着五色金锡箔纸,一看就是儿童玩物。 墨寻一边走边满腹狐疑:“为什么送这种幼稚玩具?” “可能是因为像你。”顾随之淡淡地看着前面说。 墨寻拿不准他是褒是贬,只觉得他话音里透着深远之意,像是在感叹什么。 他不好再问,提着灯继续走。 小街路窄却很长,两边铺面里卖糕饼早点的陆续收摊,巳时过半,日光已经很亮了。 墨寻走走看看,居然觉得这灯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萌蠢气质。 他拨了拨两只小兔子耳朵,觉得甚合他现在的心态。 这么一想,兔子灯立即在他心里排到了第一位,连另一只手上啃到一半的糖葫芦都不香了。 墨寻停下来把蜡烛点了,举起来看透过墨纸的暖橘色的光。 他把灯举得高高的,垫着脚和太阳比了比,很满意地断论:“还挺亮。” 顾随之走着走着就发现人停下来了,他无奈地回身,就看见墨寻站在路边上,和一盏小兔子灯商量:“奔月不好。你适合太阳。” 见顾随之在人流里停下来等他,又小跑着赶上去,和他并肩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适合太阳?”顾随之到底没忍住,走到尽头转角的时候,微微偏头去问墨寻。 “月亮上冷。”墨寻不假思索地回答,还举着他的灯,“你看它和太阳一样,是亮的。” 说完又想了一下,补充道:“无论小兔子有没有意识到,太阳都会照耀它的。” 顾随之看着他被日光映亮的侧脸的轮廓。 “嗯。”他说,“会永远照耀它的。” …… 他们悠悠闲闲地逛到了中午,都没提回去。 顾随之还很意外地主动买了一条坠着一块圆形小金片的发带给他。 他罕见地没有事务在身,陪着墨寻逛完了山脚小镇的街市,干脆一路走到了城里。 城里不是剑宗辖区,受人间王道管治,三教九流就更多了。 此时顾随之穿着暗纹剑袖,外罩了一件绀青色的长袍,长身玉立,看着就在人群中很出挑。 墨寻一身流云月墨色常服,墨色的如水长发没有束,用才买的那根发带随意的绾了起来。 他们都没穿剑宗服饰,这副打扮在城里大概能归类为有钱人,但还算不怎么突兀。 两人在城门下相视一眼,都知道穿着也罢,用真容进去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墨寻的“画魂”熟练到了几乎深入骨髓的地步,结果高处不胜寒,以至于他不怎么会普通的、能够模糊五官特征、隐藏身形的隐匿术了。 他又是个颜控,不怎么愿意直接易容,干脆抬手化出两张半脸银面具,递给顾随之一张:“师兄。” 无比擅长隐匿术的顾随之:“?” 他看着墨寻戴上那张造型无比熟悉的鬼葵花纹样的银覆面,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他把面具扣在脸上,推了推,意外的合适,看来墨寻塑的时候参考了他的脸型。 上帝视角的系统看着这两人情侣款一样相似的银面具:【……】 它的倒霉宿主已经懒到这种地步,连花纹都不肯改改了吗? 两个人在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都觉得有点久违。 ……只不过墨寻久违的是远离修行人士那种压抑气氛的热闹城市。 而顾随之久违的是墨寻面具下露出的清晰漂亮的唇角。 银制品特有的冷光把那人的下颚线衬托的更为流畅,墨寻的肤色本就像素瓷一样,被面具半遮半掩一挡,雨后海棠一样的唇色就被愈加凸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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