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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需要爹爹，可是祖母也想爹爹呀？元元快快长大，把爹爹换回来！” 看吧，他绚烂的世界里根本不需要小天乾。皇帝望着躲在暗处的小天乾，仿佛和他一样落寞。 “哥哥！你的红缨枪是给元元的嘛？元元好喜欢！还有樱桃煎，好甜呐！” 白兰花带着夏天的明媚照了进来，那个背着红缨枪的身影慢慢跑了过来，小天乾的世界又亮了起来。 “李四通，去叫端王爷入宫！不不！你问他，祁疏玉的乳名是不是叫元元？你快去！快去！ 其实元元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皇帝在又一个梦境里看清了那张脸，圆润稚嫩的面庞已经能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盛满了世间所有光明和希望，眼底一对红色小痣又给他增添了孩童的天真无邪。 皇帝望着那张脸突然很想哭，祁疏玉自尽时泛着青灰的脸颊不断地和这张脸重合，他的心很痛很痛，大长公主精心养育的白兰花被他弄枯萎了。 他的花已经凋零了，那个小天乾的呢？他得到他的白兰花了吗？ 皇帝跟在小天乾身后，看他把一个叫万言宁的小胖子揍到爬不起来，看他把母亲写给本家的书信全部烧掉，看他把一腔汹涌的爱意全部收起，只默默看着那个小孩儿。 皇帝不解:“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不听你母亲的把他弄到手？” 那个小天乾转过了头，他温柔的笑意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爱是隐忍，是克制，我不要他因为我的缘故去见识世间的丑陋，他合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给不了是我的问题，不是他的。” 皇帝望着他稚嫩的脸庞，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才是祁疏玉深爱的那个人吗？他望望自己，他为什么不是他了？ 小天乾望着皇帝落下了血泪，声音轻的像一缕叹息:“那是我求而不得的人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呢？你又凭什么呢？” 皇帝听见熟悉的话语，他！他知道这个小天乾是谁了！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他转身就跑，几乎是慌不择路。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放过他，他愤怒至极，冲着皇帝咆哮起来:“你背叛了我们！你害死了我的元元！你该死！你该死！”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皇帝哆哆嗦嗦的从床上掉了下来，又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这时空荡荡的殿宇里传来了交谈的声音，皇帝顺着声音过去，他又看到了小天乾。 他已经长成少年模样了，此刻正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他的面前是那个高贵骄傲的女人，她肃穆地站着，语气里是久违的肃杀。 她一把拽起小天乾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愤怒道: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觊觎我的元元？” 小天乾低下了头，不敢说话，祁凰仪又给了他一脚，讥讽道: “你不会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藏得很好吧？他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是我精心护在羽翼下好容易长大的宝贝儿，你一个杂毛居然也敢妄想？” 小天乾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的爱意实在是太浅薄、太浅薄了，他不敢直视祁凰仪，只低声道: “大姑奶奶，我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能得到他，但是他只要他要，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无论他爱不爱我，我都给！” 祁凰仪笑起来:“你给他什么？破烂不堪的清王府，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娘？一个一事无成的爹？” “我愿付出我的一切来护住他！大姑奶奶给他的，我比不了万一，但我愿意为了他去够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做皇权的傀儡，这世道待地坤太严苛了，我想为他改变这世道。” 大长公主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说下去！” 小天乾猛得抬起了头，那正是皇帝无比熟悉的长相，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就听见小天乾坚定的声音传来: “我要改变这世道，为他扫清所有障碍，接过大姑奶奶没有完成的事，把他送到那个位置上去！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只有这样，守着长公主府万千家财的他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到了那天，就算他不再需要我了，我还是会继续守护着他，直至我闭上眼的那一刻。” 祁凰仪望着他，望了很久很久，终于答应了给小天乾一个的机会，小天乾从此连望望小孩儿的时间都没有了，他日日勤学苦练，书房里、练武场，都是他废寝忘食的身影。 终于在他十二岁那年，祁凰仪将祁清文送上了皇位，又和小天乾立下了誓约，将孙儿送上皇位那一日，就是他们成亲之时。 皇帝颤巍巍地从清王府的房梁上翻出那泛黄的卷轴，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第106章 大梦三年 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大长公主走的会那样急，她上一秒还抱着十二岁的祁元元，祝他生辰快乐，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她死死地抓着孙儿的手，努力地动了动嘴唇，留下了支离破碎的几个字:“我不是这个……” 大长公主死得匆忙，死在了还没有来得及剪除清王妃势力，将权柄完全交给小太子的时候。 皇帝望着梦境里被血染红的天，他看见他的父亲被祁道仪怂恿着上了战场，他看见自己站在城楼上，还有那个躲在箭楼里张望的身影，他看见小太子一把抱住了那个人，说他们回来就成亲…… 皇帝看见那个人收敛起所有的天真和懵懂，他温雅的笑着，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写下一封封泣血的书信，等着一封封不会寄来的回信。 从情远山回来的那个夜里，他捂着受伤的肋骨提笔写下:“君指南方我望北，捐躯赴难，虽死无憾……” 胸腔里不断涌出的血水打湿了书信，皇帝发现他的世界也变成了鲜红的一片。 错了！原来一切都错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皇帝发现他好像病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哪个京都了。 他有时能看见祁疏玉就在一旁，蹙着眉头问齐伯有没有收到回信，但他跌跌撞撞过去时却扑了个空，一旁的万言宁惊诧地看着他。皇帝又想起了那个讨厌的小胖子，愤愤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了不许出现在元元面前吗？” 那天他约了万澜羽去射箭，离弓的箭矢如雨般飞了出去，他却看见它们直直扎进了一个白衣人的心口，那个人也从城楼直直坠下，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花。 皇帝扑了上去，他想抱住那个伤痕累累的人，可什么也没有，他喃喃着:“那个人，那个和我同行的人呢？” 空气里传来一声叹息:“城楼下有人身死魂消，你再也寻不着了。” 皇帝拈起弓，转过头将那箭狠狠地射向了万澜羽，是他！是万家人！他们该死！ 可是这一箭并不能浇灭万家的野心，反而把他们彻底推向了另一个极端。 皇帝病重，与疯子无异，但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这恰好给了万澜羽机会。他一边哄着皇帝，让他好好休养，另一边又急速扩张势力，等皇帝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颓败地坐在地上，他已经逐渐能分清现实与梦境了，有元元在的时候就是梦境，没有的时候便是现实。 比如现在，抱着自己在内惩司牢房哭泣的元元就是梦境，皇帝死死抓住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不能过去！不能过去！过去了就看不见元元了。” 于是他只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把手放进嘴里用力的咬，用力的咬，咬出了鲜血也不能停止，眼泪顺着血液流下，也不知道是谁更苦一些。 但他后来慢慢发现了，只要不离元元太近就行，三步之内可以随便看，元元不会消失。皇帝痴恋的望着他，原来曾经不愿细看的人，是他求而不得的心头至宝。 皇帝美滋滋地跟着他在桐华宫里穿梭，看他穿着君后的吉服跟自己站在一起，看他蹲在贵妃榻上，晃荡着脚丫为他处理宫务，好像他们从来不曾错过。 可也有按捺不住的时候，他看见元元苍白的额头磕在了地上，无论如何都唤不起那个男人的一丝怜惜，他看见他指着的心口说，承佑哥哥就活在这里。 “不不不，承佑哥哥在这里，他一直都在看着你啊！元元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快起来，不要跪他，不要跪他！” 自此之后，皇帝被留在了现实里很久很久，久到往日种种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直到那天，他正在朝堂与诸位大臣议事，忽然看见大殿里黄色的帷幔烧了起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白衣人抱着一个婴孩慢慢向着他走了过来，他的脸上都是交错的鞭痕，胸口还出滋滋的响声，是皮肉烤熟的味道。 皇帝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嘴里呢喃着:“你不是元元，元元不是这样的！滚开！滚开！” 那个白衣人靠近了他，他的脸上泛着青紫，像是死去了很久，他把死婴塞到皇帝的怀里，贴着皇帝的耳朵发出些啊啊啊的声音。 皇帝颤颤巍巍去看他嘴型，原本含混不清的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是他在笑。 “你怎么不敢来了？我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等了你好久啊！你怎么不敢看看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怎么不敢看看这个孽子是怎么来的？承佑哥哥，元元等了你好久啊！” “不不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辜负过元元！他是我的君后，现在就在紫宸殿，我与他鹣鲽情深，我和他十五岁成亲，如今已有十载，我们、我们！” “你们早已恩断义绝！他恨你，恨不得送你去死呢！” 皇帝痛苦地捂住了头，在朝堂上疯狂大叫了起来，自此大臣们都知道了，他们的皇帝陛下，其实是个疯子。 但他不得不让自己清醒过来，万澜羽已经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趁着皇帝没有清醒时，将万尔默送上了龙床。 皇帝太明白万澜羽想做什么了，一个疯了的皇帝，一个背靠万家的皇嗣，朝臣们根本不用选。 皇帝望着万澜羽，哑声开口:“你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吗？一个失了忆的宛如白纸的皇储，世间没有比这更好用的垫脚石了。” 他似乎有些伤心，眼睛都红了，“澜卿，我的好表哥！你把我当做了什么？复兴家族的一枚棋子？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 万澜羽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像是被皇帝逗笑了:“陛下，在这样的世道里，谁不是家族的棋子呢？姑母、尔默、还有我，谁又是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的呢？杀死您挚爱的，从来不是万家，而是您啊！我不过是放大了您心中原本就有的冷酷、贪婪和暴戾罢了。” 皇帝望着他，心中无力极了，色厉内荏道:“是，是我的错！错信了你！错信了万家！所以我现在要弥补！我要把元元接回来，还他清白，为他重建长公主府！” 万澜羽定定地看着皇帝:“可是陛下，您哪儿来的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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