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绒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拎出七星剑,抖擞一下:“你们看着点小孩,我去找他。” 少女们嘻嘻笑道:“他大概是找地方方便吧,人家是有夫之夫,你可别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要长针眼的。” 狐绒笑骂一声,眼神凝重的出去。 那些鬼物毕竟是鬼蜮的东西,历史跟千度涯一样悠久,加之皮糙肉厚,自然难缠,好在这里有禁制,他们这边人数多,比较占优势。 远处火光冲天。 狐绒脚步略略有些沉重,眼观八方边走边喊,找半天。 狐绒心想他大概是挂念玄祐,偷偷跑回战场去了,耳边窸窣一声,狐绒蓦然看去。 小鬼王捧着爪子,鬼鬼祟祟的从矮树间探出脑袋。 “姐姐……” 这小闯祸精! 狐绒一看到她就头疼,摁摁太阳穴。 “怎么是你啊,这里不安全……何故啼哭,你们幽冥界完了?!” 女童小小的身子从树丛里钻出来,头发里挂着几片树叶,长长抽一声。 “我爹爹他……”想到伤心处,晏明野哽咽不能言,一抽一抽的摸了把泪。 魏韧被强行留在幽冥界后,每天都跟幽冥君吵架,幽冥君老树开花,格外的着急忙慌,时不时就把人摁在怀里一顿扒拉。 她每次蹲在门外,里面不是打骂就是哭。 魏韧哭,她也哭。 她老爹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搞强制爱! 魏韧在幽冥界待了一两天,整个人都萎靡下去,看她的眼神没一点人情味,刚才她想爬他怀抱,被他爆喝一声。 小鬼王就觉得,这个逼家不待也罢! 她还有陆先生! 哭唧唧爬上千度涯,结果千度涯跟闹兵灾似的,到处喊打喊杀,她躲在草丛里哭了老半天都没人来找她。 小孩虚弱的摸着眼泪,一咕噜滚到狐绒面前,扒住她大腿好一阵抽泣。 狐绒只得把人带上,忧心忡忡的在千度涯内寻找陆离的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真找到了……陆离今天穿的月白袍子。 除了衣裳,还有他经常背的小布包,一个空无一物的储物戒。 狐绒愕然捧着这些,低头。 面前就是赤水,灼灼的水汽腾上来,水往低处走,被水卷去的草茎往上逆流,狐绒往后退了一步。 她觉得陆离不可能会毫无缘由的离开。 莫非,这家伙跑累了,特来赤水洗野澡? 她扬声喊了半天,声音在哗啦啦的赤水上空盘旋。 这时大地毫无预兆的震动起来,狐绒摔了一个大马趴,灰头土脸的被小鬼提到半空。 小鬼惊呼一声:“剑峰!” 狐绒凝神望去,只见那千百年来岿然不动的冲天尖仞轰然倒下,有什么东西在头顶上空寸寸碎裂,发出裂冰般的脆响声,震得鼓膜又痒又疼。 被鬼物打得头破血流的众人仰头望天,惊恐万状。 “剑峰怎么塌了!” “结界!结界也碎了,大家注意,不要被碎片砸到!” “疯了!三爷人呢?!” 心口被厉鬼掏出个洞的玄祐解决完最后一只鬼物,偏头看向那倾塌的山峦。 铺天盖地的灰尘潮涌而来,那道约束了他三千年的法则像山崩地裂般瓦解,心口的血洞迅速恢复。 他恢复神力的第一件事是确认陆离的安危,然而,他只在赤水河畔找到一袭熟悉的衣衫,旁边是惊魂未定的狐绒和小鬼王。 晏明野吓得屁滚尿流:“完啦!黄泉倒流!我得回去找父亲——” 玄祐双目圆睁:“来!” 即将压在小镇头上的巨峦倏然消失,化作一把刻有菱形花纹的青铜长剑,凌空飞去玄祐手心。 玄祐记忆一角松动,他想起自己被困在千度涯的原因了。 三千年前,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以自己为阵眼,剥血为纹,在整个千度涯刻下大转生阵,抓了十万人牲为祭品,这些人被大阵绞得粉身碎骨,死后魂魄入鬼蜮。 年复一年,鬼蜮烈火以他们为燃料,确保大阵能照常运行,日复一日,祭出一条携裹着满身魔气的蟒。 桃花洲作为阵中心,在剑峰倾塌的一刻陡然失去光彩,万千桃花从树枝翻飞,潮水般飞入幽冥界,化作无边无际的曼陀罗花。 幽冥君正仔细擦着手,外面阎罗突然喊:“陛下,变天了!” 他闪身出门,血似的花海闯入眼底,差点把他闪瞎。 奶奶的,这…… “黄泉逆流!遭了……转生池快被抽干了!” 更糟的是,转生池从黄泉尾跑到了黄泉头,多少池中正准备投胎的鬼魂生生被拽起来,随水流西上,叫水中的巨鳄龙蛇吃抹得一干二净。 确实,变天了,这些人以及他们牵扯的来世种种因果也乱了。 幽冥君心烦意乱,也就没注意背后的人提着一把大椅子砰的一声砸他脑袋上,椅子碎了一地,对方红着眼眶,一瘸一拐的折回府邸。 幽冥君摁摁眉心,沉声道:“传令!轮转司暂停投放生魂,十殿阎罗将手头的事放下,随孤前去固拢转生池!十殿判官去和忘川守灵交涉,吞掉的魂,就算掰断它们的牙齿也要抠出来!” 一个阎罗汗涔涔的:“此番转生池倒转,不知要耽搁多少亡灵上路,新的池口怕是不能用,要是挪回原位,约莫……” 另一个道:“这些生魂若不按时投下去,人间便要有许多死胎,因果又要坏。” 幽冥君疾行的脚步一顿:“因果?顺势而为便是因果。” * 千度涯结界彻底破碎,玄祐踏着恶鬼的飞灰来到赤水河畔,并指摁住小鬼王的眉心。 他猜想陆离不告而别的原因,一定出在鬼蜮,小鬼王或许知道? 反正他要是找不到线索,就会立马下幽冥界。 在搜查小鬼王记忆的同时,他把神识铺在草拢间,神杖点地。 “找到他。” 找到那个小骗子。 夜风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去。 世间一草一木,雷电风雨,都是他的眼睛。 比分身傀儡好用多了。 他闭了闭眼,薄薄的眼皮盖住满眼红血丝,倏然睁开,收手。 小鬼王吓得直哆嗦。 脑瓜子差点被那道神识刮下一层油皮! “幽、冥、君——”男人衣袍翻飞,拎剑望着长天轻喃,声线平淡低沉。 紧紧抱在一起的一妖一鬼却觉得这语气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刚才玄祐看到小鬼王受幽冥君指使,带着陆离兴冲冲的跑到观尘镜前,在上面输入晏明野的名字,叽叽喳喳的叫嚷:“哎哟,我前几世怎么都是鸟啊!先生,你快来搜搜自己啊——” 少年摇了摇头,含笑道:“要看玄祐。” 然后他就怔在了观尘镜前,把小鬼撵出去后,玄祐就看不到他了。 转移视线,把手指摁在狐绒眉心。 他看到少年笑着说,明天要带孩子们野餐。 玄祐由衷的感到无力,联系鸿钧。 “下一难开始了?” 鸿钧回说:“还在设计。” “陆离近来,可有找过你?” “没有。”断联一会儿,牙疼似的在那边说道:“他把我给的飞符丢了!”
第61章 洒金 草木与劲风携裹着神明的滔天怒火向四面八方扑涌,比照着灵王颁布的通缉令上的少年四处搜人。 莫广村的牛大紧了紧短褐。 今天的妖风太邪门了,匆匆而过,活似要把人狗脑子给刮出来。 他怕自己得风寒,连忙进屋,娘儿俩满脸红光的回头。 “当家的!快来——”妻子激动的向他招手,一只手紧紧地捂着怀里鼓囊囊的破衣衫。 牛大不明所以,惯常骂道:“疯疯癫癫。” 一脸不耐的走近前,她讨好的笑着,把衣衫揭开,露出一堆黄灿灿的金子。 瞬间,牛大眼睛瞪得溜圆,使劲揉了揉再看,只觉得这一堆金黄的石头越发耀眼了。 妻子难掩激动之情的向他解释金子来源,声音颤得有些嘎哑难听,他向来不喜欢这道声音,以及这个姿色平平甚至有些丑陋的女人。 “早上一个癫老头路过,甩手就朝院子里抛洒了这些!这些,好多啊!这么多钱啊,够咱们嚼用一辈子,修大房子了!” 男人抓起金子咬了一口,是真的。 他眼睛一转,看向妻子肿胀难看的眼睛,一把将金子抢过。 死娘们净想天鹅屁吃! 以前没钱才会娶你,现在有钱了,谁还愿意跟一个又丑又不爱干净的老婆娘过日子? “嫁来十年只生了一个死丫头,鸡圈里的鸡都比你争气!识相点,给老子滚——”他揣着金子,狰狞无情的向她说道。 他怀着住大房子娶美娇娘的愿景,大手把娘儿俩净身出户。 阳光炙烤着人间,民居稀疏的村寨中窜出几声嘶哑长号,被风声吹向渺远的山峦间,秋气在葱茏树木上洒上几点幽黄,衰败的枯叶啵的一声从枝丫间剥落,打着旋儿擦着半边灰袍落地,拄着拐杖的人抬起苍老的脸,仰头微叹一声。 人心不一定换人心,有时是残酷的真相,看嘛,几个冷旮瘩,就撕开了这个叫牛大的苦命汉子的本相,眨眼功夫就把妻女撵出了家门。 陆离戴着一层假皮,连带着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苍老的皮囊里,只短暂的露出一抹讥讽,就面无表情的并起二指,朝虚空摁去。 于是坐拥万金的男人瞬间被癞蛤蟆包围,而掮着破烂包袱的女人却被金子压得腰一闪。 她连忙查看包袱,望着里面的金子,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小女儿抹了把泪,不安的看着她,她茫然回头,远处那豆粒大的黑点就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家。 可十年的夫妻情分,说撵就撵。 有些人注定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女人擦了擦脸,麻木的收拾包袱:“走,阿囡,娘带你进城买房子,从此以后,那个人是死是活都跟咱们没关系了。” “嗯!” 陆离心里一笑。 还算你有点出息。 那就再帮你们一把吧。 他在空中轻轻点了几下,女人像中了魔法似的,突然褪去了一身粗糙臃肿的黑皮,唇红齿白活似换了个人,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她看着同样变得又白又嫩的漂亮女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神仙——” 这一定是有神仙庇护她娘儿俩! 她急忙拉着女儿跪下望四方磕拜,但陆离已在瞬息间远行到十里外。 离开玄祐后,陆离像割掉了身上的病痈,又疼又松快。 他扮做云游老道士,一路走一路哼歌,路人听了都笑话他,他不在意,看谁家揭不开锅,他就将坑骗来的金山分一波出去,一点没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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